“你认识李见山？”
问出最后一句话时，傅嘉荣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
显然，在他的了解里，妹妹隐瞒了加入计算机社或者认识李见山。
阿枝有心事。
不愿意告诉他了。
为什么呢？
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傅嘉荣慢悠悠抚摸着怀里的姑娘，感受到姜枝微不可见的不自然。
“哥哥——”
姜枝抬起头，想解释，被男人按住后脑勺压回去。
她动了动，被迫埋在傅嘉荣的颈窝，推了推他的肩膀，没推开，“哥哥？”
瓮声瓮气的一声。
女孩呼吸时，细密的热流扑在男人的颈部，鼻翼间全是傅嘉荣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气息，前调是清晰的柑橘，中调绿茶香，当这层气味淡淡散去，逐渐浮现沉淀的木质冷杉香。
傅嘉荣不仅会对自己进行严苛的身材管理，还会打理自己的形象。
“说吧，哥哥听你解释。”
他将别着姿势、弯腰站着的女孩抱起来，结实且充满力量感的手臂圈住姜枝的腰，把她提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姜枝很小的时候，傅嘉荣就这样抱过她。
再后来年纪不小了，傅嘉荣谨记男女有别，不肯再抱她，而姜枝觉得自己还小，依旧我行我素。
“我也不是有意隐瞒哥哥的。”
“嗯。”
傅嘉荣淡淡应着，表示自己在听。
“当初选社团时，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听说这个计算机社是哥哥当初创办的，很厉害，我就想进去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姜枝下意识撒了谎。
要是被哥哥知道她进计算机社是为了追求李见山，她肯定会被狠狠教育。
男人的声色听不出太多情绪：“所以这就是阿枝找我要计算机资料的原因？”
理由都给她找好了。
姜枝也敢接，顺势应了。
她甚至还敢照着往下说：“是的，哥哥太聪明了，社团里又都是跟你相同专业的人，我不想丢你的脸。”
傅嘉荣淡笑：“是吗？”
“嗯嗯！”姜枝硬着头皮说：“我现在也算社团的一份子，内部的成就不管我有没有参与，都会跟我的履历挂钩，所以我才找哥哥帮一帮李见山。”
越说越错，破绽百出。
她果然不适合撒谎。
姜枝埋在男人的颈窝，为自己的这套说辞尬得脸通红。
她能意识到这些话里的各种漏洞，更别提傅嘉荣，妹妹的谎言拙劣至极，没有一点站得住脚的地方。
但他并没有再揪着其中的错处继续深挖，不然会破坏这个美好的周末。傅嘉荣扣着女孩的后脑勺，迫使她抬起头。
“原来是这样。”他风轻云淡笑道，似乎是信了，也表现出不愿细究。
“嗯。”
姜枝坐在傅嘉荣的腿上，抬起下巴，眸光追随他的视线，眼角那颗泪痣衬得这张芙蓉脸更加漂亮单纯。
单纯？
不，是学会撒谎的小骗子了。
傅嘉荣望着她，深邃的眸光穿过镜片，定格在妹妹的脸上。
姜枝微微抿起唇瓣，又唤了声哥哥，男人嗯了声，扣在后脑勺的掌心贴着女孩的半张脸蛋，指腹来回摩挲。
他以退为进，“好了，不说这些。阿枝说什么，哥哥都相信。”
姜枝心里突然升起难言的愧疚感，看着他欲言又止。
*
又是新的一周。
纤维艺术专业有专门的计算机课程，主要用来辅助设计基础。姜枝下课回寝的路上，郑星杰在社团群@全体成员，让大家今晚七点在校外的野生菌汤锅店集合，说是副社长请客庆祝。
接着分享了具体位置。
群里很快有人问是团建吗，郑星杰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给李见山抖了底朝天。大家知道社团和博创科技集团的项目落实后，清一色刷屏恭喜。
姜枝也在群里发了恭喜。
学校官网实时公布了校企合作已落实的目录单——其中就有李见山和博创科技集团的某位高层、以及院领导老师等人的大合照。
姜枝记忆很好，恰好认识照片里的高层，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和拍马屁的人。
以前她在哥哥的办公室做作业，这人进来汇报工作，看见哥哥跟她说话，就顺着傅嘉荣的话题自然过渡到她身上，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马屁拍得谄媚，但不会让人讨厌。
姜枝很喜欢，等人离开，还在哥哥面前替他美言了几句。
当时傅嘉荣都笑了，调侃她：“能让阿枝这么高兴，看来哥哥得给他升职加薪了。”
“博创科技是我们这个专业做梦都想进去的大厂，见山哥这么厉害，以后进去了千万不要忘记我们。”
快到晚上七点的时候，姜枝和高砺月来到野生菌汤锅店。服务员将她们带到包厢，一进门就听到社团里的新人在恭维李见山。
大学就是一个小型社会，充满人情世故。
李见山是沉默寡言又木讷的性格，旁人的奉承于他而言掀不起半点波澜，郑星杰充当活络气氛的人，帮着他跟成员们聊天。
“那是肯定的，咱见山哥人还是不错的——两个大美女来了，快找位置坐！”
郑星杰笑着跟姜枝她们打招呼。
姜枝也不客气，直奔李见山旁边的空位。
“恭喜呀。”
她一坐下，就扭头跟李见山搭话，嗓音清甜，像夏日里解渴的清补凉。
李见山听到她的声音，就想起那晚发生在教学楼的事。他垂着眼皮，没有看她，也没有回话，端起面前的大麦茶喝了一口。
姜枝单手托腮，直勾勾看着他。
“你这几天消失，是在忙博创科技的项目吗？”
她明知故问，制造更多的话题。
李见山看见杯中的茶水都空了，正要去拿，身边的女孩比他更快，拎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手指纤细白皙，动作漂亮又行云流水。
“你打算一直喝水不跟我说话吗？”
姜枝放下茶壶，重新托腮，笑盈盈却是在步步紧逼。
李见山盯着透亮的大麦茶，半晌，才将视线落到姜枝身上。
目光跃过镜片，定格在她脸上。
姜枝的眼神闪了闪，笑意忽然变得局促。
这种很熟悉的眼神，让她不可避免想到哥哥。
李见山盯着她，声音很轻，尽可能不让第三个人听见：“不值得。”
没必要追着他加入计算机社。
没必要对他释放好感。
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并不值得。
他不是什么好人。
姜枝淡笑，用同样很轻的声音回他：“我认为值得那就是值得。”
李见山抿唇，看了她两秒，移开目光，端起桌上的大麦茶。
“见山哥姜枝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郑星杰刚点他俩，余光瞥见又有人进来。
他一看来人，赶紧起身去包厢门口迎接，笑道：“哎哟兄弟你可算来了！”
郑星杰的家境还不错，是a9中部家庭，在整个京大能让他这么客气对待的人少之又少。
很多人都好奇是何方神圣。
只见进来的是一对男女。
男的留着寸头，浓眉大眼，端正硬朗，穿着凉快的黑色大背心，露出肌肉满满的手臂和肩膀。
郑星杰就是在跟他称兄道弟。
包间的新成员，有人认出他是谁。
这届新生出了很多俊男靓女，他也是表白墙热门话题之一：万柯。
“这不要等我们大小姐嘛，没来迟吧，郑哥？”万柯笑道，又往旁边稍微退了半步。
他身边的女生留着法式酒红大波浪，长相明艳，像朵热烈火辣的红玫瑰。
郑星杰一眼就认出她：“原来万柯口中的大小姐就是你——”
赵沁焰，艺术学院的，社团招新那天，姜枝前脚报名刚走，她后脚就来了，看李见山的眼神比姜枝还直白，就跟狼看到肉似的，充满怪异的渴望。
她当时也想加入社团，但没有通过问卷调查，李见山把她拒了。
他当时还打趣李见山真人不露相，居然能得到两个大美女的青睐。
高砺月回完手机上的微信，一抬头就看到那位脾气火爆的室友，愣了两秒，立马戳了戳姜枝。
“阿枝，沁焰也来了。”
姜枝还在努力攻克李见山不爱说话又喜欢回避的毛病，没有注意门口的状况，高砺月戳她，她才意识到。
室友三人的视线撞上，赵沁焰率先扭头，像只傲慢的奶牛猫。
郑星杰连忙把两人请进来，又把李见山拽起来，压低声音跟他说：“见山哥，上周你那项目被截胡的事，我只跟万柯说过。他身边的女生来自苏城赵家，是真正的豪门大小姐，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内第一家KTV场所就是她家开的，后来迅速垄断全国市场，现在高中低端都在做。赵沁焰对你也有意思，这次项目的事多半是她……”
点到即止，他拍了拍李见山的肩膀，意思很明显。
赵沁焰的家境绝对在a11，百亿级别的影响力可不是说笑的，虽说隔行如隔山，但再怎么样也能跟博创科技集团搭上线。
更何况是这种小事。
“来来来，咱们赵大小姐坐这，见山哥挨着坐。”郑星杰就跟交际花一样把每个人安排得明明白白，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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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爽：“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挨着咱们姜大美女坐呢？”
姜枝当然不会拒绝，不过她不瞎，看得出来赵沁焰也是奔李见山去的。
而且，李见山说话的次数还变多了。
她对面前鲜美的菌汤提不起胃口，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菌菇，小眼神瞟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没忍住，偷偷问了郑星杰。
“社长，我有个问题，李见山是不是对赵沁焰有好感呀？”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不追了。
做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适可而止。
郑星杰点点头，悄悄说：“那当然了。我跟李见山认识三年了，又是一个寝的，我就没见他跟哪个女生聊这么多。”
姜枝的心顿时碎了。
整顿晚饭，姜枝都没碰几口，有些食之无味。高砺月倒是吃很饱，摸了摸肚子。
饭后，郑星杰提议再去唱歌，姜枝找理由推掉：“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高砺月也用了同一套说辞，她还要去图书馆卷生卷死呢。
姜枝挽着室友的手臂离开，来的时候多高兴，走的时候就有多沉默。
李见山收回默默停留的余光。
唱歌的计划还是没能实施，李见山有些话要单独跟赵沁焰说。郑星杰眼神意味深长，让他好好把握机会，抓住这根高枝，然后带着社团其他成员徒步回了宿舍。
九月末的夜晚，蝉鸣依旧，燥热不减。
李见山站在树下，看着赵沁焰，对她深深鞠了一躬：“项目的事，多谢了。”
赵沁焰被他吓一跳，“什么项目？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见山沉默了。
“谁要你的鞠躬，今晚聊了那么多废话，本小姐就只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做我的男朋友？”
她好不容易从大二大三里面挑出所有的专业第一，排除女生、有对象、长得丑、身高不在线、不良嗜好，最后认准李见山这号人物。
对知识和聪明脑袋的渴望，她说什么也要拿下他！
“抱歉，我们不适合。”
“你——”
赵沁焰气得不轻，她还是第一次被拒绝。万柯在不远处站着，看李见山走了，他才走过去。
“大小姐。”
“我绝对要拿下他！”
“好，拿下李见山。”
“不准笑！”赵沁焰瞪他，气得肚子饿，拽着他就走，“你订餐厅了吗？今晚光说话都没吃饭，我快饿死了！”
…
[can can need new new]：古有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有大枝追人未果而彻底完蛋。
[can can need new new]：造镍啊jpg
[阿枝]：呜呜呜恋爱的萌芽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姜枝回到宿舍，梳洗完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好闺闺秦钟毓自己‘失恋’了。
秦钟毓听完，不由得发出感慨。
[can can need new new]：摸摸头jpg
[can can need new new]：能理解你想找个跟嘉荣哥一样好的男人，但是好男人不流通啊。
[阿枝]：猛狗哭泣jpg
[can can need new new]：话说回来，你确定你的消息可靠吗？
[阿枝]：应该大概也许可能……
[can can need new new]：得，看来还是得俺出马，我让高轩阳给你打听打听李见山和赵沁焰是怎么回事！
[can can need new new]：话说在前头，你可不许吊在一棵树上，不然我就告诉嘉荣哥去！
[阿枝]：我一定不会。宝，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哥哥！
俩人躺在寝室床上抱着手机聊天，此时，被她们谈及的傅嘉荣刚结束一场在外地的酒局应酬，正准备回名下投资的酒店。
车子驶上高架桥，陈续汇报完工作，又从文件包里取出几张照片和文档递给后座的男人，“傅总，您要的东西。”
这周一早上，傅嘉荣签了确认书，让陈续从京大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调取有关李见山的资料和照片。
但这两天太忙，傅嘉荣还没来得及看。
他戴着白奇楠木镯的左手撑着额，另一只手接过资料和照片。
男人靠着后座椅背，略显倾斜，西装裤包裹修长有力的双腿，锃亮的皮鞋尖落到前排底座，坐姿慵懒。
傅嘉荣翻着那些东西，冷冰冰的金丝边眼镜底下是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
陈续看着后视镜，良久，他听见后排传来极淡的轻笑。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