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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作者:长乐夜未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场春雨过后,原本就只剩薄薄一层的冰雪彻底消融,光秃秃的土地长出嫩草,河边的细柳也冒了新芽。


    一切都那么生机盎然。


    安阮只穿了一件打满补丁,浆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脚下的布鞋同样东补西缝,走动时脚后跟跟着往下坠,显然并不合脚。


    一阵冷风拂过,安阮冻得瑟瑟发抖。他伛偻着腰,一边张嘴哈热气,一边搓着已经被冻得僵硬通红的手。


    手掌渐渐的回了温,可刚暖和一点,指尖上的冻疮就又疼又痒,钻心的难受。


    安阮叹了一口气,这回出门的时间太长,若是再不回去,少不了一顿毒打。


    他不敢有半点怠慢,忍着疼重新提起装满湿漉漉衣裳的木桶,快步往家里赶。


    一刻钟后,一间被竹篱笆围着的泥土屋出现在眼前。


    穿着粗麻布衣,碎布盘发的中年妇人正站在院中,她插着腰,其中一只手还捏着一根擀面杖。


    那正是安阮的后娘余氏。


    哪怕是背对着,安阮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


    脚下像是踩进了淤泥一般,每一步都走得越来越沉重,身体本能的因恐惧而轻轻发抖。


    冷风猎猎,可心底的寒冷却更刺骨。


    那名妇人回了头,倒三角眼,嘴唇很薄,颧骨凸起,整体面相看起来十分尖酸刻薄。


    她眼一眼锁定了安阮,张口就骂:“你个泼皮小贱种去哪鬼混了?还知道回来!”


    她眼底冒着火光,拿着擀面杖就气势冲冲的走了过来。


    安阮下意识就把木桶放好,然后抱着头蹲下,蜷缩成一团。


    他不敢反抗,更不敢为自己辩驳一句,因为那样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毒打。


    余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安阮抖得越发厉害。


    “娘……我错了。”


    他手指扣紧了手臂,颤抖着双唇先示弱道了歉。


    余氏眼神阴狠毒辣,手中的擀面杖已经提了起来。


    安阮抱头背过身。


    不知余氏是不是发了善心,意料之中的毒打并没有到来,只是拧着他耳朵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安阮疼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下意识想去捂着耳朵,但手刚动了一下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不能反抗,会被打得更狠的。


    安阮那受气包的模样让余氏心情好了一些,她终于大发慈悲的松了手:“算你这小贱蹄子运气好,今日家里来了客人,赶紧回去招呼着。”


    安阮如蒙大赦,来不及思考来的是什么客人,赶紧提起木桶,亦步亦趋的跟着余氏进了家门。


    主屋安阮是没资格踏入的,他站在院中不敢乱动,乖乖的提着木桶等余氏的吩咐。


    院子里散养的鸡鸭大约也知道他没地位,踩着他脚大摇大摆的走过。


    “把那破木桶放下,跟我来。”


    余氏没给他好脸色,但安阮却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余氏今日的态度怎么会如此好,心里庆幸之余却越发忐忑不安。


    他将木桶放到鸡鸭够不着的地方,怯怯的跟上了余氏。


    余氏将他带到了主屋门口,安阮没敢进,用眼角余光扫着余氏的脸色。


    “杵着干什么?进去啊!”


    余氏一声厉喝,安阮这才敢抬脚。


    堂屋里,他爹穿着一身补丁布衣,神情讨好谄媚。而他对面,赫然坐着个穿着大红棉衣,长相刻薄吊销眼的媒婆。


    媒婆正用一种挑拣货物的眼神打量审视他。


    安阮知道媒婆的出现意味这什么。


    他已经年满十八了,因为长得又黑又丑,身材瘦弱矮小,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的,过了适婚年龄三年了都没人上门来议亲。


    为此村里人没少背地里笑话他,笑话他爹和后娘。


    从这以后余氏对他更加嫌弃,时常打骂他是赔钱货,家里养的母鸡还知道下蛋,他却一个子儿都没带给家里。


    安阮内心一片空茫,既希望这次婚事能定下来让他脱离苦海,又害怕出了狼穴窝又入虎穴。


    余氏见他呆呆的半晌没反应,当即狠狠的拧了他手臂一下:“小贱蹄子不知道喊人呐?这是赵媒婆,快喊!”


    安阮忍着痛,细弱蚊蝇的喊了一声:“赵媒婆好。”


    赵媒婆没说话,下巴微微抬起,审视的目光带着几分轻蔑。


    余氏眼睛转了转,笑着讨好赵媒婆道:“这孩子比较内向,但是个温顺的好性子,绝对能符合周家的要求。”


    “您看这婚事是不是……”


    赵媒婆冷哼了一声:“急什么?周家给的银子多,合不合适我不得先验一下货?”


    余氏本来被她摆了脸就心里窝火,但一听到赵媒婆说周家给的银子多,顿时又喜上眉梢。


    她连忙道:“您验,您好好的验。”


    赵媒婆起身走向安阮,颐气指使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安阮很不喜欢她的眼神,但他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赵媒婆说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他从小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还经常吃不上饭,整个人瘦得像个空架子,脸颊尖尖没有二两肉,皮肤呈现不健康的黑黄色,倒是一双大大的杏眼看起来我见犹怜。


    赵媒婆点了点头,大约还是有些满意的,但说出的话却十分的刻薄。


    她对安阮说:“你的情况我是打探清楚了,这十里八乡都没人愿意要你,再过两年成了老哥儿,那可就更加嫁不出去了。”


    安阮被贬得低下了头,他红了眼眶,双手拧紧。


    “我呢,心地好,给你寻了一门求都求不来的好婚事。”


    赵媒婆捞起他双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隔壁村周家要给大郎找个夫郎,瞧上了你。大郎是个猎户,打得一手好猎,可比那些泥腿子庄稼汉能赚钱多了,你跟了他以后就是享不完的清福。”


    “遇上这么好的事儿,你就偷着乐吧。”


    “对对对,这么好的婚事,可真是我们家阮哥儿捡着了。”


    余氏在一旁帮腔,顺道夸赵媒婆和周家有眼光,阮哥儿和周大郎那是最般配不过了。


    安阮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耳朵响起一阵阵嗡鸣声。


    这十里八乡有那个不知道那周家大郎是出了名的克妻命?


    周大郎第一任未婚妻刚下了聘没两天失足落水淹死了,第二任未婚妻才见了面,婚事都还没定,第二日就叫疯狗咬了,得疯病死了。


    人人都说谁嫁给他就得被他克死,哪家有适婚年龄的女儿夫郎都不愿同他家说亲。


    而且听说周家大郎不仅脾气暴躁怪异,还会打女人夫郎,他若真嫁给了周家大郎那还能有活路吗?


    说得好听是给他找了门好亲事,实际是将他往火坑里推。


    安阮不想死,他生平第一次鼓起了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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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反抗。


    “我不嫁。”


    长久的逆来顺受使得他反抗都没有多大声,但却让在场几人都听了个明白。


    余氏气不打一处来,朝着他腿弯就是狠狠的一脚:“你这贱蹄子是要造反了?看我不打死你。”


    一直一声不吭的安大木也跳了起来,一巴掌呼到他脸上,力道之重,将他整个人都打歪扑到了地面上。


    安阮被打得头晕目眩,他爹安大木指着他鼻子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说不嫁。”


    “你就是死了我也得把你抬去周家!”


    余氏更是扬言道:“你要是敢不嫁,我就把你卖去青楼窑子里去,左右也能赚一笔银子,省得日日养着你这个光吃米不干事儿的废物!”


    这一次反抗用尽了安阮所有的勇气,他捂着发麻肿起的脸,眼神空洞。


    看够了戏的赵媒婆这时假惺惺的说了一句:“仔细着别打坏了,到时候周家可就不要了。”


    安大木和余氏顿时哑了火。


    安大木朝余氏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孩子扶起来?”


    余氏不大乐意,但想着周家的银子,还是不情不愿将安阮拉了起来。


    她动作粗鲁,到底忍不住心底的怒气,借着拉人的力道狠狠拧了安阮手臂一把。


    安阮吃痛的红了眼眶,却一声不敢吭。


    赵媒婆目光不削的撇了余氏一眼,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茶,阴阳怪气道:“这哭哭啼啼的瞧着就晦气,知道的说是来替周家说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买卖夫郎呢。既然你们家阮哥儿不愿意,我看还是算了吧。村尾李家的小哥儿也合适,回头我就跟周大娘说去。”


    余氏和安大木一听那还得了,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余氏连忙谄媚讨好的说:“我们家阮哥儿愿意嫁的,他那是太高兴说了胡话,您可别听进去了。”


    说着回头瞪了一眼安阮,咬着后牙槽威胁着问:“说,你是不是愿意的?”


    安阮浑身一抖,他深知如果敢说一个不字,等赵媒婆走后他指定要被打半死,说不定后娘真会干出将他卖青楼去的事情来。


    安阮怕了,再不情愿,也只能点了头。


    余氏立刻眉开眼笑:“您瞧,我就说这孩子愿意嫁。”


    “我们家阮哥儿干活一把好手,周家指定喜欢。”


    安大木也搭腔道:“这亲事成了那是十里八乡一桩美谈,到时候谁不说赵媒婆好本事?”


    两夫妻你一言我一语,为了这亲事能成,那是什么违心话都说得出来,又好一通虚溜拍马的将赵媒婆夸得舒心。


    赵媒婆摆了好一会儿的谱才搁下茶碗道:“成吧,我这就回去跟周家说去。”


    余氏与安大木喜不自胜:“那就劳烦赵媒婆了,您一定要替我们家阮哥儿多说些好话。”


    赵媒婆并未立马表态,她撇了两人一眼,抬手搓了搓指尖。


    余氏脸上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满,但她还是忍气吞声的说了一句:“这亲事要是成了,自然少不了您的好处。”


    赵媒婆这才满意的点头:“你们尽可放心,这事儿保准办得妥妥当当的。”


    安大木恭维道:“赵媒婆办事,我们最放心了。”


    安阮站在一旁,耳边听不到几人的谈话只觉得一阵阵嗡鸣。


    明明屋外是白日,可他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见不到一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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