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的初雪比京都来得还要早。
黑发青年整个人都缩在羽绒服里，呵出的白雾在寒风中散开，雪花落在他微红的鼻尖上，衬得那张本就精致的脸更加醒目。
一个月前，他拖着行李箱从京都搬来米花町时，可没想到东京的冬天会这么冷。
——尤其是这里的犯罪率还高得离谱。
“早知道就该听姨母的，去横滨算了……”他小声嘀咕着，低头拍了拍肩上的雪粒。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作为新晋少年漫漫画家，米花町的“素材丰富度”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尽管代价是每次出门都可能撞上杀人案。
早川明撇撇嘴，把思绪拉回现实。
玉白稻荷神社的参道上此时已经挤满了初诣的人潮。
他被人流推搡着，不知不觉站到了赛钱箱前，他摸出最后一枚硬币投进去，摇了摇铃绳。
叮铃——
“求个签吧，年轻人。”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少女笑眯眯递过签筒，“新年的第一签，很灵的哦。”
早川明随手一抽，把签纸展开，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大凶。
果然，新的一年，霉运依旧。
他盯着签文看了三秒，抬头问：“能重抽吗？”
巫女掩唇轻笑：“不行哦～不过可以把凶签绑在那边的杉树上转运。”
早川明撇了撇嘴，正想走过去，却瞥见神龛旁的石狐雕塑咧着嘴，嘴角折出狡黠的弧度。
……总觉得这狐狸在盯着他看。
他顿了顿脚步，决定曲线救国。
“有没有更直接的改运方法？”早川明捏着签纸，“比如买个御守？”
巫女闻言从木架上取下一枚绣金线的御守：“求财御守，五千円。”
早川明摸出钱包的手一僵，最后一枚硬币半小时前刚被他投进赛钱箱。
“这个呢？”
他眼尖地瞥见架角歪着一枚褪色的御守，红绳磨得发白，绸布上斑驳的爪印像是被狐狸挠过。
“那是玉白大人玩坏的试验品！”巫女伸手要拦，早川明却已飞快扯下御守。
褪色的绸布背面，「反向读心」三个字被爪印糊成一团，旁边歪歪扭扭添了新注释：
【说谎触发心声弹幕】
这什么？早川明看着这些字一脸迷茫，拆开来还能看懂，拼一起就奇奇怪怪的。
“戴错御守会遭报应的！”巫女无奈扶额，“那位大人最近沉迷人间喜剧，把旧款御守全升级了。你拿的那个是它新做的试验品，连黄泉那边的怨灵客服都还没调试完呢。”
早川明捏着御守翻来覆去地看，没研究个明白，比起这个奇怪的御守，他更关心自己今天能不能转运。
“你这玩意能退款吗？”
巫女拒绝了他的退款申请，伸手点在他眉心：“友情提示，谎言说满百句会有严重后果。顺便——”
她压低声音：“最近少去便利店吃特价饭团，当心被奇怪的人盯上。”
早川明眯起眼睛：“你暗恋我？怎么连我吃什么都知……”
话音未落，斜刺里冲来一位攥着签文的大叔。
他想起刚刚巫女说的，福至心灵地晃了晃手中凶签：“真好，今天抽到了上上签。”
大叔头顶“嘭”地炸开血红弹幕：
【抽到大凶的倒霉蛋还有脸挡道！】
早川明僵在原地。
弹幕像漫画对话框浮在半空，他甚至能看清末尾跳动的感叹号。
他猛地回头，巫女头顶正飘过一行粉色小字：
【都绑定系统了还敢撒谎，真不怕到时弹幕出问题……呆毛精不如直接躺棺材！】
“你刚是不是骂我呆毛精？！”早川明一把捂住自己炸毛的头发。
巫女后退半步，振袖掩住抽搐的嘴角：“契约已成。对了，您家第三盆绿植记得多浇水。”
“我家根本没绿植……现在砸神社还来得及吗？”
他正吐槽着，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是千代姨母发的消息：
【小明酱～米花町的帅哥浓度达标了吗？姨母刚看了《霸道执事爱上我》第16卷，金发男主超——】
早川明迅速锁屏，耳尖发烫。
前几周离开京都时，姨母塞给他的饯别礼竟是BL漫画，扉页还写着「警惕金发公关の甜蜜陷阱！」。
谁要喜欢那种轻浮发色啊！
【滋——滋滋——】
【信号连接成功！】
【这里是黄泉嗑CP转播站～】
【当前延迟：2年10个月10天（怨灵们表示抱歉）】
早川明猛地僵住：“……什么鬼？”
【不是鬼啦！】元气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我们是负责《早川明の恋爱观察日记》的转播团队！因为黄泉服务器故障有点延迟了～】
“什么恋爱观……”
【本系统由稻荷神社玉白大人独家赞助！】
【当您说谎时能看到目标心声弹幕～白色是日常，粉色是暧昧，红色是危险哦！】
早川明低头看着腕间的御守：“所以刚才那个大叔……”
【没错！那是新手体验福利！】
【不过要小心，说谎满100句的话……】
“会怎样？”
【所有弹幕都会实体化！到时候满大街的人头顶都会飘着心里话～】
【那位大人管这个叫“人间喜剧”！（兴奋.jpg）】
早川明：“……”
他现在把御守扔进赛钱箱还来得及吗？
【特别提示！检测到SSR级攻略对象正在接近——】
“等等，什么攻……”
话未说完，早川明就被人群挤得一个踉跄。
后背撞上一片温热。
“小心。”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早川明抬头，正对上一双灰紫色的眼睛，金发黑皮的俊朗青年单手扶住他手肘，力道稳得像是早有准备。
那人穿着笔挺的黑色大衣，这个距离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混着初雪的清冽。
早川明大脑空白三秒，突然想起姨母的警告。
——这种级别的颜值……根本是公关店头牌吧？！
【攻略对象一号·公安公关（划掉）先生已解锁】
【请对攻略对象尽情胡说八道，本神明负责按头亲亲！】
早川明眨了眨眼，看了看弹幕又看了眼所谓的攻略对象，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放大，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谎言。
“我们是不是见过？”
是谎言，他根本不认识这人。
降谷零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垂眸看着眼前这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青年，那撮标志性的呆毛正在乱动，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他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头顶冒出一串白色弹幕正疯狂滚动：
【……三年了，呆毛还是翘成这样。】
【比想象中更瘦......】
【应该多吃点饭团以外的食物。】
“初次见面就说这种话，”他松开手，喉结轻轻滚动，“算性骚扰哦。”
早川明盯着那行“三年了”的弹幕，呆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谁？什么三年？现在的人都这么自来熟吗？
雪又落了下来。
远处传来喊声：“zero！这边——”
金发青年回头应了一声，几个青年正站在绘马架前冲他招手。
再转回来时，早川明已经钻入人群，只留下一簇翘起的呆毛在雪中一晃一晃，像只受惊逃跑的猫。
降谷零站在原地没动，雪花落在他的金发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手肘的温度。
“喂zero！”松田阵平的声音由远及近，“发什么呆呢？抽到凶签了？”
“不，”降谷零收起表情，“只是……看到了一只野猫。”
“哈？这种天气还有猫在外面？”松田阵平狐疑地环顾四周。
萩原研二已经凑过来勾住他脖子：“说不定是雪女哦～”
诸伏景光笑着递来一个御守：“求姻缘的，要挂吗？”
降谷零没接，目光追随着人群中时隐时现的那撮呆毛，直到它完全消失在人潮里。
伊达航拍了拍他的肩：“走了，再不去求签队伍要排到晚上了。”
另一边，早川明跑出一段距离才停下，低头研究腕间的御守，褪色的红绳已经牢牢系在手腕上，怎么扯都解不开。
“什么破烂系统……还强行绑定了？”他嘟囔着。
【神社怨灵：叮！检测攻略对象心情愉悦】
【累计谎言：2/100】
【温馨提示：他喜欢会逃跑的小猫哦～】
“喜欢逃跑的小猫？”他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你们系统是哪个恋爱游戏里扒来的劣质脚本……”
寒风卷着雪粒扑进后颈，他缩了缩脖子。
方才跑得太急，围巾都歪到了肩膀上，露出锁骨处一小块皮肤，被冻得微微发红。
【神社怨灵：体温过低警告！建议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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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暖方案——】
【选项A：对路过的好心人（警校组）说谎】
【选项B：躲进茶屋喝红豆汤】
“谁要选啊！”早川明把围巾狠狠拽上来，鼻尖埋进柔软的羊绒围巾里。
围巾上还沾着来时路上的烤红薯香，闻着还怪饿的。
“所以这玩意就是让我说谎才能看别人心里想什么？”他小声嘀咕，“那要是我不说谎呢？”
【神社怨灵：亲～现在版本不说谎就只能看本系统的温馨提示哦！】
【本套餐内含丰富的弹幕互动+打赏任务+cp售后服务，你想要的磕cp姿势应有尽有，包宿主满意～】
“……你们功能也太多了吧！”
说起来刚刚那个金发青年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宝物，可他们明明素不相识。
“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他正嘀咕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抢、抢劫啊——！”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早川明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猛地撞上他的肩膀，他踉跄两步，差点栽进雪堆里。
“嘶……”
他揉着肩膀抬头，正好看见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攥着女士手提包狂奔，身后追着个穿和服的年轻女孩。
标准的米花町日常。
早川明撇了撇嘴，余光瞥见一抹金色从人群中闪出。
降谷零不知何时已经越过参道栏杆，黑色大衣下摆扬起，几步就追上了小偷，他单手扣住对方手腕一拧，动作利落地制服了小偷。
“痛痛痛——！”鸭舌帽男哀嚎着跪倒在地。
“警察。”降谷零亮出证件，语气平静，“请配合调查。”
早川明眨了眨眼，看着对方熟练地掏出手铐，动作行云流水，连大衣都没怎么乱。
……哇哦，还挺帅。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您这身手……是牛郎店头牌特训吗？”
他故意的，他明明看见对方掏出了警察证。
降谷零头顶“嘭”地炸开血色弹幕：
【敢拿我和那群轻浮男比？！】
【今晚就用公安审讯室教他认清楚……】
文字突然扭曲成乱码，最后变成一句：
【……呆毛上沾雪了。】
早川明盯着那行欲盖弥彰的弹幕，嘴角抽了抽。
“这位先生，”降谷零松开小偷，拍了拍制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您作为目击证人，需要配合做笔录。”
早川明呆毛一翘：“我？”
“您是目击者。”降谷零指了指他站的位置，“正好在案发中心。”
——胡说八道！
早川明差点脱口而出。
他明明站在五米开外，连抢劫案都没看清，光顾着看降谷零制服歹徒时绷紧的腰线了。
“我没看见。”他实话实说，“我刚刚在发呆。”
降谷零微微挑眉：“发呆？”
“对，发呆。”早川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理直气壮的，“只顾着看你了。”
降谷零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垂下眼睫轻轻一颤，像是被早川明直白的话烫到了。
松田阵平就是在这时晃过来的。
他刚给小偷搜完身，摘下的墨镜挂在领口，烟蒂咬在齿间，随着含糊的问话轻轻晃动：“zero，这谁啊？”
“目击者。”降谷零面不改色。
“哈？”松田阵平狐疑地看了看早川明，“他不是说他没看见吗？”
“他看见了。”降谷零语气笃定，“只是自己没意识到。”
早川明：“……”
这人是碰瓷吗？！
萩原研二从松田身后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刚记录完的笔记本，笑眯眯地插话：“那就带回警视厅慢慢问吧～”
伊达航正拿着对讲机呼叫支援，诸伏景光站在稍远处，正帮那位被抢的女士捡拾散落的物品。
诸伏景光直起身，温和地补充：“雪越下越大了，站在这里会感冒的。”
五个虎视眈眈的警察围成一圈，早川明莫名有种被大型犬科动物包围的错觉。
不是？他不是犯人吧！怎么就都围过来了！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抗议，降谷零已经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到只有他能听见：
“配合调查的话……波洛咖啡厅的新品蜂蜜松饼，可以外送。”
早川明的呆毛“唰”地竖了起来。
——这是贿赂！赤裸裸的贿赂！
但他可耻地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