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阴冷了多日的北境,终于扬飘起雪来。
何老十第一个出营帐,瞧见漫天白絮,搓了搓皲裂的双手,摊开掌心接飞雪,感慨道:“下雪好啊。”
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听见下雪,都带着笑意掀帘涌了出来。
“真不容易,前儿眼瞅着回暖了,还在担心来年虫害泛滥,希望这次能下个痛快。”
阿乔推开门,一粒小雪绒降落在指尖,她打了个哆嗦,关上门就顶着风雪往茅厕冲。
今早起的有些晚了,没来得及回营帐暖被窝,只好从茅厕方向往回走,才不会惹人生疑。
自从落涯假死以来,桩桩件件接踵而来的变故总是轻易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于是乎,她将生活分成了以前、今天、明天和往后。
今天有两件大事,一件是家宅和睦的江逸亲自下场参与了人生第一次宅斗且大获全胜,另一件是惜命小能手阿乔冲冠一怒为红颜博得美名。
妘阖还是熟悉的出场方式,一声鞭响,在舞台中央粉墨登场,引得众人纷纷皱眉。
昨日才被当众卸了军职,但不知怎的,妘繇临走前与江逸谈了几句话,改了注意,二十杖已经挨过,便降了一级,居然罚来当教头。
“肃静!都给我肃静!”摆完谱,他理了理那一头多日未洗的油发,先卖了第一个关子:“今天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不出他所料,很快有人接话,就是内容不在意料之内:“是要把早上没发的半块馒头还回来吗?”
他愣了愣,一甩鞭子,气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饭桶啊!你们这一个个的,训练偷奸耍滑,吃饭跑的比兔子还快。”
底下也没给面子,白眼都快翻上了天,可惜妘阖眼睛真长脑袋上,还真没看见。
何老十本就为这漏洞百出的计划感到不安,翻来覆去了一个晚上没睡好,瞧见阿乔又不在被窝,以为她也焦虑到失眠,更不安了,索性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枯坐了一晚,一会给这个盖被子,一会给那个闭上嘴,愣是操碎了心。
二十营他最年长,照顾了一晚上小弟,莫名的有些家长的慈爱,所有事情都开始往家长里短上猜:“难不成阖爷你家媳妇抱了个大胖小子?”
“你怎么知道我家婆娘....”意识到被带歪了,连忙挥手,“去去去,我就知道这天大的好事,你们想都想不到。”
他握好鞭子,叉腰扬眉,朗声道:“妘大小姐可真真是菩萨心肠,怜惜大家多日未曾见到家人,不辞辛劳的特意把大家的家里人分批接送了来,让大家见上一面。算着日程,何老十、全大,你们最近的几个村子应当晌午就到了。”
闻言众人皆喜不自胜,阿乔愣了愣,难不成妘氏逼人签下卖身契后,真的没有软禁他们?
比赛很快开始,第一场第九营对十九营,得了全大的令,各个都是往死里拼。
第一场比赛气力尚足,桑扬还是没有下场,甚至有空死死地盯着在起起伏伏的人群中若隐若现的阿乔。
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阿乔身量不高,为了气桑扬,她特意寻了块石头站上去,高高的抬起手肘摆出抱臂的姿势,歪着脑袋冲他笑。
轻佻、鄙夷、蔑视,让他明知道这是陷阱还不得不往里头钻。
这漏洞百出的计策,可恨之处恰恰在于够直白。
桑扬可以选择保留实力,那发武器的时候一定没他们的份儿。为了战前军心稳定,妘繇定要处事公正,偏生他们还说不出一个字来。
桑扬要是选择积极迎战,就他们这拼命的打法,这么一轮打下来,难免伤筋动骨,元气大损。就算险胜,上了战场也与送死无异。
他滚了滚喉结,目光锐利如鹰隼,片刻后发出了一个令众人一震的指令:“金字号的,全部聚集到我身旁!水和木轮流守在最外围,撤退者,褫夺字号!”
水字号和木字号的人当即明白,桑扬这是要舍了他们,来保留实力。
跑江湖的人,除了武力,多会些奇技淫巧,桑扬将营中的人根据武力和划分为金木水火土。
金字号的人单拎出来,都是各行当有名有姓的人,要么犯了案子、要么有难缠的仇家,都不便在江湖上继续露面。
火字号最鲜明的特点便是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每人身上都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刀疤,说话中气十足,隔着半个训练场都能听见。
水字号和木字号有功夫底子,多是些江湖无赖,习惯了追随,主意不大,服从性很强。
什么人进哪个营,确实不由桑扬说了算,可第九营的规矩便是老大吃肉老二喝汤老三接点骨头渣渣。
没了字号,便算不得自己人,谁都能来踹几脚,这鬼地方逃又逃不出去,都是活了今日看不到明日的人,索性拼了。
于是,这两个字号的人,不仅没有退意,反而越战越勇,竹竿劈脸,拳打脚踢,拜师学艺的所有招数都往对方身上招呼。
几场下来,木子号和水字号的两百来人都挂了彩,第九营确实元气大伤。反观阿乔这边划划水摸摸鱼,竹竿碰竹竿,脚尖踢脚尖,然后伴随着“哎呦”一声惨叫,对面的人应声倒地。
气的第九营牙痒痒。
“阖爷!您看看!这么放水算怎么回事?”
金字号的人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告状”。
“这...”妘阖东瞄西瞅,很不想管这闲事。
“您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啊!”那人连忙补上一句。
第九营的纷纷向妘阖投向热切的目光,妘阖一看自己被第九营热切的盼望着,一时飘飘然,又准备甩着鞭子去管这闲事。
阿乔对着漏缝耳语了几句,他立即高呼:“阖爷,您可别被这小人骗了!这是让您坏了规矩啊。”
阿乔双手捏拳,呼吸都深了许多,她也拿不准妘阖的脑子能不能转过这句话背后的弯来。
她入营的第一日就发现,妘家军和外姓的军备、训练、管理截然不同,但无打压之意,仅仅是有意隔开二者。
她猜测,妘繇不许妘家军队与外姓结交,妘阖虽是站在个人立场出面卖个好,但今天妘阖能干这事,明儿个另一个妘姓将领也能干这事,如此一来,营中拉帮结派之风盛行,定对妘氏主家的统治有所威胁。
她之所以不管外姓的,她也隐隐猜到了原因,若真如此,反到是她的机会。
场上太平静了....平静的有些诡异。
两边的人争论不休,人声鼎沸到阿乔耳朵都快炸了,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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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台词,偏生妘阖被一口一个阖爷吹上了天,毫无制止这场争论的打算。
阿乔无奈地松了松缠在耳侧的纱布,把耳朵一同藏了进去。
干这件事时,无意中与桑扬目光相撞,准确说,更像是桑扬刻意在此等候已久。
突然,他绽开一个自负到诡异的笑容,高声道:“妘阖,你好好想想,遵的是谁的规矩!”
阿乔顿感不妙,像被人扼住喉咙般,虽不致命,但眼睁睁看着呼吸滞涩,胸腔里憋着一口浊气不得出,难受极了。
“让开!”
这话是对挤在前面看热闹的漏缝等人说的,奈何两方争执的热火朝天,喊话的飞沫都快喷到对方脚边了,还嫌不够,愈演愈烈,根本听不见她的话。
眼瞅着妘阖的脑子终于绕过那十八弯山路,提鞭朝他们走来时,她终于扒开挡在前面的人,在一堆激动的手臂挥舞中挤过人群,迈向桑扬。
“大人!我有话说、说....”
阿乔一个趔趄飞扑了出来,根本来不及稳定身形就直愣愣地跪伏在地,膝盖的巨痛让她眼中酸胀,不争气的蒙上了一层水雾。
方才桑扬突然发难,阿乔生怕桑扬嘴快又说些什么,拼着劲的往前挤,压根没考虑会有人闪身让她的可能性。
她眼泪蒙蒙地回头,瞪了一眼好心办坏事全熙,全熙心中很是愧疚,一时间手足无措,干脆愣在了原地。
“阿乔小兄弟,倒也不用行此大礼。”
阿乔抬头,就见桑扬不偏不倚的正对着她,一脸嘲讽。
她想骂脏话,奈何词汇不够,且缺少锻炼。万一讲的磕磕绊绊没力度,还会徒惹讥笑。
于是,她的一腔愤怒,化作一长句不带喘气的威胁:“大人你好好想想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与自家人离了心可就彻底孤立无援了再者自家兄弟就算前天打的头破血流关起门来还是亲兄弟亲疏有别望大人三思!”
“你俩搁这儿打什么哑谜呢?”
漏缝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这句话,别人听来确实云里雾里,可恰好,阿乔和桑扬都知晓妘繇妘澈姐弟俩暗中较劲的事。
妘阖选了妘澈的队伍,可终究是亲姐弟,大事若成,一个贵为大和太子、一个是尊贵的长公主,万一他俩真和好了,他这个级别,两头都讨不到好,谁都开罪不起。
就从这次撤职来看,他亲叔叔半个字都没说,甚至还想把他亲外甥提拔上来。
阿乔觉得,妘阖一定是个吃面都要纠结先放醋还是酱油辣椒酱的人。
趁着妘阖纠结的空档,阿乔拍拍身上的灰,心疼的看了眼膝盖处蹭破的外裤,一边一个洞,大小、位置都十分对称....好好的衣服,就这么破了....
寒风袭来,冷气直往里钻。
大冷天的,井里头阴了三日的冰水都没她可怜的膝盖骨冷。
桑扬还欲垂死挣扎,“妘阖!你...”,阿乔瞅准时机抢过话头:“大人,您听听桑营长,直呼姓名,这言语里可有半分尊敬!?”
说完,扬着下巴乜了一眼桑扬,胜负已分,明明两人身量相似,气势却因胜利加持硬是高了一头。
妘阖终于下定了决心,挥手道:“继续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