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天上下着小雨,阴冷阴冷的,孟回去了民国城,在一个书院外边又遇上了叶长安。
他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小羽绒服,仍是戴着帽子,围巾、手套样样不落,蹲在大门口,旁边放着他的小雨伞,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
见了孟回,他下意识咧嘴要笑,随后马上注意到旁边街上有很多人,要矜持些,故而收敛地笑了笑:“哥哥,你也来啦。”
孟回可不管这些,快走了两步,上前扔了伞就把他抱起来,转了几圈才放下他,顺便在他脸颊上“叭!”地亲了一口。
叶长安看上去个子不大,还颇有些重量呢,加上孟回本身虚得很,这一抱竟让他累得喘了两口气。
叶长安被他猝不及防又抱又亲的,落地后窘红了脸:“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
孟回见他又恢复了刚开始的谨慎模样,觉得真是可爱死了,大喇喇笑道:“那又怎么了,几天不见,哥哥快想死你了——亲亲还不让啊?”
话一说出口,孟回本能地感到了一丝油腻,倘若他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对小孩子腻歪一些还算情有可原,可他一个天生的臭男人,竟敢大庭广众之下发表如此言论,真是大胆!真是不要脸!
遂默默退后了两步,还偷摸看了下小朋友脸色——还好还好,对自己不算讨厌。
“你在这干什么呀?”孟回见他自己蹲在这,很无聊的样子,故而产生了陪他玩会的善心。
“爸爸跟徐叔叔他们说今天这里有拍戏,很好玩,就带我来了。”叶长安拿着一根小棒在地上戳戳画画,一边说一边轻轻撅嘴,“可是根本没人带我去看,今天还下着雨呢,一点都不好玩。”
孟回一听,晓得了是叶师傅怕小朋友自己在宾馆呆着无聊才带他来的,谁知道今天这雨竟然还下不停了呢,又一寻思,叶师傅他们这几天的工作都是在书院置景,忙活活的,哪里有空带小孩子。
孟回先去找了叶师傅,把姜文昊的图纸带给他,跟他交代了下要注意的事项,随后提了一句:“那我再去其他景里转转,哦,对了,我看长安一个人怪无聊的,我带他到处逛逛了啊~”
叶师傅很是不好意思:“这......不耽误小孟老师工作吗?让他自己玩就好——”
孟回:“没事儿,我就走一圈就完事了,小朋友要是逛累了我就顺道给他送回宾馆去。”
叶师傅只好局促而客气地:“那,那就又要麻烦小孟老师了......”
“不麻烦,长安很乖呢!”
回到大门口,发现叶长安已经没在那了,孟回又折返回去,上到二层,在一个拐角处的房间找到了叶长安,这间屋子很大,窗户众多,出了门有个临街的连廊,视野很是不错,不远处的街道上,另一个组正在拍着,叶长安就趴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朝那看。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上流人士穿着华丽,或扬眉吐气地行走,或坐着黄包车,面无表情地穿梭,也有夹着公文包来回的青年,还有满街吆喝的报童、卖花的,路边擦鞋的,再就是餐厅门口被推搡在地的小乞丐——
是很常见的民国大街景象,看多了,也画多了,孟回简直懒得多去研究,只不过叶长安很是在意,指着一个方向说:“那个小朋友真可怜。”
顺着他所指,孟回看到了那个小乞丐,他没什么感触,随口回答:“都是假的啦。”
叶长安:“我知道是假的,这是在拍戏嘛。”想了想又说,“可是那样被推在地上,一定很疼吧,地板那么硬。”
孟回没想到小朋友还会有这样的担忧,而他本人因为习以为常,只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应当——都是工作么,幕后是工作,群演也是工作,主演、导演都是工作,工作分了高低贵贱,个人领取自己的角色,麻木地向前进行就好。
“嗯......因为他们要赚钱呀。”
“他们的爸爸妈妈一定会心疼的吧。”叶长安有些忧伤。
孟回说:“没办法,工作就是这样的。”
叶长安:“哦......妈妈说,这个时代叫民国,是个很不好的时代,可是我看着,有那么多人能穿好衣服,坐小汽车,还能住那么漂亮的大房子,也没有很不好呀。”
孟回说:“因为不管在那个时代,人都是分成三六九等的,有人有钱生活得好,也有人没钱活不下去——现在也是一样的。”
叶长安:“现在还有人吃不上饭吗?”
孟回说:“有呀。不光有吃不上饭的,还有没有爸爸妈妈的呢。”
叶长安:“那他们真可怜,我在老家的时候,有个同学就没有爸爸,可是他妈妈很好,他没有吃不上饭,而且他的零花钱比我们都多呢,但他没有爸爸还是好可怜。”
想了想,又很满足地补充道:“看来我还算是很幸福了呢。”
孟回满含慈爱地看着他,心里想的是:这小朋友还是个很有同理心的呢,唉,先前总觉得他生了不好的病,爸爸妈妈辛苦赚钱,还要带着他在身边,他自己一个人,也没人陪他玩,已经是很可怜了,没想到他竟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想想也是,爸爸妈妈对他这么好,虽然辛苦,但一家人在一起,有苦也有甜,他自己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不抱怨也不胡闹,还那么有天赋,学习成绩也好,心地善良,将来治好了病,一定会是个很有未来的良好青年。
孟回领着他去外边街道上逛了逛,一大一小两个人,各自撑了伞,所幸雨下得不大,也没有什么风,俩人就这么毫无代沟地说着笑着,孟回问了问那窝小狗崽的状况,听说被附近居民带走了,这个结局还挺不错的。
走了一会儿,孟回忽然把伞甩了开:“雨停了。”
叶长安也收起伞:“哇!真好!”
雨虽然停了,天气仍然阴沉,孟回看了看表,都已经快六点了,于是问道:“你累不累?哥哥带你吃饭去啊,吃完饭把你送回宾馆。”
叶长安:“不用,我等爸爸下了班一起走——小孟哥哥你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孟回却是有点累了,他顺势蹲了下来:“你爸爸今天可能要加班,你还是不要等他了,放心,我跟你爸爸说过了,他同意我带着你。”
二人此时正处在民国城入口附近的一个大牌楼下,正说着,身边陆陆续续有车经过,原来是大部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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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收了工。
任世博经过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路边的两人,这一大一小两人皆穿着浅色的衣服,在阴沉的背景和天空下显得很是醒目,也很养眼,任世博简直忍不住要停下来拍一张了,但他很识相,知道自己跟漂亮的孟老师已无可能——不过当朋友还是可以的吧?给朋友拍几张美丽的照片总不能被拒绝被讨厌吧?这么想着,任世博犹犹豫豫地就要停车。
但他晚了一步。
李暮云的车随后经过,果断停在了两人旁边。
车门打开,李暮云的声音传出来:“上来。”
孟回背对着他,一听还吓了一跳,叶长安则很紧张,车里的那个哥哥看上去很阴沉,气质和语气都不像常人,故而下意识往孟回身后缩了缩。
孟回站起来,转了个身:“想吓死谁——你怎么在这,今天不是没你的戏吗?”
李暮云面无表情:“你对我的行程很清楚么。”
孟回:“......”
又看了看四周,人来车往的,他有些心虚,拉着叶长安就要走。
李暮云仍是面无表情:“过来。”
妈的,他唤狗呢。孟回心里骂了句。
李暮云:“别等我下去。”
叶长安拽了拽孟回衣袖,小心翼翼道:“这个哥哥好吓人。”
孟回心中更是火大,这小子总是不分场合,说话也越来越像个大爷,自己是该他的吗?越想越气,越走越快,拽得小朋友都快跟不上他了。
“哎呀,哥哥慢点!”
车辆动了动,随后跟上,小夏开了车窗:“孟老师!孟老师等等!”
孟回停下了。随后带着叶长安上了车。
车门一关,李暮云气定神闲地审问:“最近很忙?”
孟回:“哪有你忙。”
叶长安坐在孟回腿上,小声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孟回轻声安抚他:“别怕,我们去吃饭。”
李暮云这才看了小孩一眼:“哪来的。”
孟回懒得与他解释:“捡的。”
叶长安一听,马上抬了头,带点质问地看向孟回,孟回冲他笑笑:“我们不理他。”
“对了,”孟回又问,“小长安,你喜欢吃什么?今天这个吓人的讨厌哥哥请客,你想吃什么都行。”
说完看了看李暮云,补充了句:“我们去吃云浦最贵的,好不好?”
然而叶长安并没有吃过几顿奢侈的饭,也很有礼貌地认为不该占便宜,故而犹犹豫豫没有回答。孟回一看小朋友犹豫,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真是做了个很不好的示范。
他寻思小孩子大概都爱吃甜的,先前去过一家俄式餐厅,牛排和甜品都不错,于是轻车熟路指挥司机也就是小夏直奔目的地而去。
说起来小夏还真是万能,现在连司机都兼职上了,是把原先的司机开除了吗?可恶的万恶的资本家,挣那么多钱还要如此剥削打工人吗?想到这里,孟回很不满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李暮云,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和叶长安,也不知道盯了多久了——
干!这小子怎么跟个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