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发现那边还没给自己发美术车司机的电话号码。
打开微信刚想问下姚金山，正好看见他给自己发了条信息：
「小孟啊，现在就一辆美术车，今天得开出去堪景，车管那边说让你跟个服装组的合一辆车拉过来，她大概是下午六点到，你委屈一下，在机场等等？」
「这才十二点不到啊哥。」孟回皱着眉头回复。
真烦啊，还没到地方就开始烦。孟回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这个组不会太顺。
「嗨，也是，要实在不行你自己叫个车过来？到时候一起给你报销。」
「行吧，我看看。」
打开手机一看，从萧山机场到云浦得俩多小时，打车的话要四百多。
这钱八成报不了——据以往经验来看。
但是一大早奔波到现在，加上中途中转，孟回快累趴了，实在不想在这干等，一咬牙，豁出去算了，千金难买他舒服。反正，反正也不需要为未来攒钱了，从现在开始，他要随心所欲。
到了酒店，办好入住，他发现自己室友是崔勇，心情又变差了一点，崔勇长得高高胖胖，一脸痘坑，说话也不干不净的，一张嘴就是女字旁的下流梦话，《古桥》杀青后孟回把他跟姚金山一起删了的，现在居然要跟他住一个屋，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来到办公室，发现就两个女生在。
见到孟回，她们俩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三个人互相简短介绍了下自己，看上去年纪小些的叫翟明月，圆脸，大眼睛，看起来元气满满的样子，她是这部戏的平面美术，另一位姐姐叫蒋文思，瘦高而清冷，是戏用美术。
蒋文思给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说：
“姚老师跟另外两位老师去明清宫了，说孟老师你到了的话先熟悉熟悉剧本，晚上大家一起聚个餐。”
“嗯嗯。”孟回应着，把笔记本电脑啥的摆到桌上，显示器还没到，得等明天了，他打开剧本，又开始捋场景。
大场景不多，一共就六个，女主所在的莲花村，观星台、宝船、倭寇巢穴、皇宫，还有个鬼市。大概搜了一下类似题材的影视作品，孟回又上豆瓣上浏览了一下截图，想看看别人是怎么拍的，找点参考。
“奥，对了。”孟回忽然跟她们两个说，“两位老师打扰一下，统筹那边有给到场景表嘛？”
蒋文思：“哦哦，不好意思，忘了给你了。”知道孟回刚来，还没连打印机，就对翟明月：“明明麻烦你帮孟老师打印一份吧。”
翟明月：“嗯嗯稍等。”
孟回：“好的好的，谢谢，麻烦啦。”
——那种熟悉的客套感又回来了。
翟明月打好了两摞，顺、分场景表各一份，装订完后隔着桌子递给对面的孟回，对方跟自己道谢，她只短促地小声地回了句“没关系”。
............
太帅了啊。
新来的这位孟老师实在是太帅了。
干剧组不到两年，见多了油腻腻的男的，还以为剧组就这个生态来着，骤然来了个这么清爽帅气的男生，她真觉得像做梦一样。
扭头看了眼身边的文思姐，蒋文思正聚精会神地做表、找资料，一点也没有接收到自己急切的目光。
啧，不愧是文思姐啊，真是淡定。
翟明月打开微信聊天框，在闺蜜群里发消息：
「姐妹们，我没吹牛，今天办公室来了个巨帅的哥。」
「真假的啊，你那破眼光。」闺蜜1号马上回复。
「我没骗人，这个是真帅，高高瘦瘦的，皮肤还很白！还是长发！」
「表情包」
「表情包」
「偷拍一个」闺蜜2号怂恿她。
「我不敢啊！就坐我对面......再说这也不礼貌啊！」
「所以才叫你偷拍啊」「表情包」
「快点的！看看有多帅」
「色」「色」「表情包」
「拍不了！动作太明显了！」
「小月月，没图就是骗人哦......」
「哎呀，等有机会的！」
............
正热聊着，姚金山跟崔勇还有另两个人回来了，吓得翟明月手忙脚乱地关了对话框。
崔勇：“干啥呢妹妹，吓成这样。”
——一如既往还是那种油腻滑溜的腔调啊。孟回坐在对面，心中暗诽。
翟明月：“没有没有！”
姚金山看到孟回：“小孟到了啊，这就开始工作啦？怎么没回屋休息会儿？”
孟回客气道：“刚把东西收拾了下，想着先来熟悉熟悉。”
又看了眼崔勇跟程绍：“勇哥，绍哥，好久不见。”
崔勇：“啧，几年不见，小孟哥怎么这么客气了。”
姚金山又介绍了剩下的那位副美术：“这是咱们的副美术雷鸣春，你雷哥，鸣春，这是咱们的概念图，孟回。”
“你好雷哥。”
一顿客套之后，姚金山看了看时间：“那......咱们走？吃饭去。”
一行人步行来到附近的一家家常菜馆，姚金山又叫了置景老大和道具老大，还有个女制片人黄葭，大家都叫她葭姐。
酒过三巡，开始了熟悉的吹牛逼侃大山环节。
姚金山干了三两白的，满脸通红，举着杯子：
“这个戏......多亏我葭姐！多亏我葭姐看得起我，才......才让我上，也多亏了这帮兄弟！没你们我也做......做不成！”
葭姐笑得端庄：“小姚靠谱，我信得过......这个项目难啊，预算卡得死死的，美术这块要辛苦小姚帮我好好做，虽说这预算低，你呢也是不能糊弄我的，姐相信你，该认真的地方仔细打磨，该取巧的呢就使巧劲，咱们把这个项目顺顺利利地推进，圆满地完成它——来，美术组各位老师，还有置景道具老师们，我敬你们一杯。”
“那是自然！”姚金山越发上头，杯中酒一饮而尽，豪气得像要上战场。
崔勇赶忙给他续上。
两个女孩一直在喝饮料，崔勇一开始就劝她们喝酒，没劝动，现在借着领导们演讲，又开始劝。
蒋文思拗不过他，碍于面子接了一小杯，翟明月皱着个脸不想喝。
崔勇也喝得差不多上头了，一个劲地劝，其他人跟着附和。
“哎呀，明明妹妹少喝点意思意思嘛，大家都喝你不要不给面子呀。”
孟回本来不想多说，打定主意安安静静当个透明人的，但他实在看不惯桌上这几个男的，放下杯子，凉凉地来了句：
“人不乐意喝就算了呗，这么多兄弟陪你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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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啊。”
话是笑着说的，玩笑一般。
崔勇还是有点不乐意，皮笑肉不笑地：“哟，小孟哥这是挺身而出挡酒来了？这么绅士啊？”
孟回也笑：“不是，就觉得没必要。”
崔勇：“什么必要不必要的......那要不你替她喝呗。”
姚金山：“哎，勇子，咱们......咱们自己喝自己的，别，别......”
孟回在心里翻了八百个白眼，真不想理他。
翟明月看情况这样，连忙说“算了算了，给我倒点吧......”
孟回小声地：“别，别惯他的。”
葭姐看着在场几人，视线在孟回身上停了几秒，开口：
“这位美术老师有些眼熟呢。”
姚金山：“小孟啊......小孟老师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才请来的，咱们的大概念设计师！”
葭姐：“哦？小孟老师......”
孟回：“葭姐好，我叫孟回。”
葭姐：“孟回......真的很眼熟呢——四年前俞老师的戏上是不是有你？”
姚金山此时也恢复记忆一般：“哎呀！葭姐记性真好，是他——小孟，当时《古桥》的总制片就是葭姐呀，你忘啦？”
孟回：“额......好像有印象。”
............
其实并没有印象。
当时孟回知道个啥啊，成天在办公室里，画图都画不完了，哪里认识什么这姐那姐的。
葭姐浅浅笑了下，话题离开了孟回：“小姚找的人我放心，咱们这部戏的导演呢是新人，但是很有才华，我看美术老师们都是年轻人，相信你们会合作得很好。”
孟回随着众人附和，随后又是各种决心啊壮志之类的演讲，再到最后的各种推心置腹的深聊，孟回不知不觉中喝了不少，但还不至于醉了。
吃完饭才九点，远远没到下班的时候，但姚金山已经喝得不行了，崔勇这部戏是执行美术——不知道啥时候晋升的，跟着姚金山混果然有前途——他把姚金山送回房间，跟其余人说：“大家先回办公室，咱们简单开个小会。”
啧，二把手就是有官威。孟回在心里刻薄吐槽。
但崔勇这人人品虽然他瞧不上，能力还行，这点得承认，美术组剩下六人简短地对了一下计划，最后崔勇说明天大家先一起去各个场地看一下景。
昨晚一晚上没睡，白天在飞机上跟车上断断续续睡了会，也不踏实。孟回现在已经困得不行了，12点一过，他跟崔勇打了个招呼就回房间了。
躺在床上，打开微信翻了两下，又看到了何许的聊天框，他给自己发的最后一句话赫然入目。孟回点进去，又退出来，内心无比纠结，到底是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开长川了呢，还是继续不理他......
崔勇很快就回了房间，倒头就睡，没一会就响起了震天的呼噜声。
孟回更觉心烦意乱。
指尖悬在何许的对话框上，停了片刻，往左一划，【不显示聊天】。
——姑且先自欺欺人一下吧。
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孟回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打开跟李暮云的聊天框，给他发了句：
「我到酒店了，忘了跟你说。」
那边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