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九龙盘柱映着晨光，将御座照得煌煌生辉。
叶虹渊一袭明黄龙袍端坐其上，冠冕垂下的十二颗玉珠微微晃动，遮不住眼中欣慰之色。
"臣，云琅，叩见陛下！
"
"末将穆玲珑，叩见陛下！
"
两道身影在丹墀之下齐齐跪拜。
云琅的玄铁战甲尚带着北境风霜，穆玲珑的银甲则折射出冰雪般的冷芒。
二人身后，三十六名北境将领如标枪般挺立，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
爱卿平身。“叶虹渊抬手虚扶，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温和，”此战收复北疆三州，歼灭北戎主力，朕心甚慰。
"
礼部尚书捧着鎏金诏书上前，尖细的嗓音穿透大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侯云琅忠勇可嘉，赐九旒冠冕，黄金万两，元石十万，西郊鸣泉山庄一座。三日后可设庆功宴，与百官同乐——
"
群臣中响起低低的抽气声。
九旒冠冕乃亲王规格，而允许私设庆功宴更是默许培植党羽的殊荣。
几位老臣交换着眼色，却见帝王目光如炬，只得将谏言咽回肚中。
"臣，谢陛下隆恩。
"
云琅单膝跪地，双手接过诏书。
他低垂的眉眼掩在玄铁面甲阴影里，看不出喜怒。
叶虹渊目光转向银甲女将，语气愈发和蔼：
"穆将军巾帼不让须眉，朕封你为镇北副帅，领正二品昭武将军衔，赐号‘大夏第一女战神’。
"
穆玲珑猛然抬头，束发的银簪随着动作轻颤。
她朱唇微启似要谢恩，却在下一刻重重叩首：“末将斗胆，请陛下准我以军功换一纸和离书！
"
"咔嚓——
"
帝王手中把玩的玉如意突然断裂。
满朝文武如遭雷击，户部尚书王焕之手中的笏板
"啪嗒
"掉在地上，在死寂的大殿里激起清脆回音。
"你再说一遍？“叶虹渊缓缓起身，冕旒碰撞声如冰珠落玉盘。
穆玲珑脊背挺得笔直，银甲在晨光中流转着冷冽的光：”末将愿以所有军功、封赏，换与顾余生和离。
"
"荒唐！“叶虹渊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砚台跳起三寸，”婚姻乃朕亲赐，岂容儿戏！
"
兵部尚书李岩急忙出列：
"陛下息怒！穆将军想必是连日征战...
"
而穆玲珑的二叔，如今翰林院修士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穆家什么情况，穆苗最为清楚！！
穆玲珑出征这些年，可全靠顾余生支撑整个将军府！
甚至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官身，能到正五品都是顾余生帮扶的。
“陛下，玲珑许是劳累……”
一时口不择言，穆苗话音未落，就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侄女那双冷若寒潭的眸子。
穆玲珑目光如刀，声音却平静无波：
"二叔此事与穆家无关！”
“乃是我与顾余生之事，切勿多言！”
“陛下，我与顾余生理念不合，否则玲珑也不会成婚之时离开，臣女不愿再勉强自己，还请陛下成全。
"
大殿内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叶虹渊神色阴晴不定，目光却停留在穆玲珑和云琅身上。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帝王冷冷的问道。
"臣女心意已决。
"穆玲珑目光坚决，她解下腰间冰魄剑双手奉上：
"若陛下不允，末将即刻卸甲归田。
"
云琅突然单膝跪地：
"陛下，穆将军在北境身中七箭仍冲锋在前，此番请求必有苦衷。
"他玄铁护腕与金砖相撞，发出沉闷声响。
叶虹渊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忽然冷笑：“好一个郎情妾意。
"
冕旒下的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顾余生毕竟是定国候之后，若要和离，需他亲口应允。
"
穆玲珑瞳孔微缩。
她没想到帝王会把难题抛给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退朝！“叶虹渊甩袖转身，却在踏上玉阶时顿了顿，”云卿，三日后朕要看到鸣泉山庄高朋满座。
"
......
朱红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穆玲珑终于卸下强撑的镇定。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那道刻痕——
那是三年前云琅为她挡下毒箭时，剑鞘被腐蚀留下的印记。
"值得吗？
"
云琅突然开口。
他摘下了玄铁面甲，露出那道从眉骨贯穿至下颌的狰狞伤疤。
正午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将疤痕映得如同一条蛰伏的虬龙。
穆玲珑望着宫墙上盘旋的朱雀浮雕，轻声道：
"北境风雪中我就想明白了，此生，我心中只有琅哥。
"
云琅眸光一暗。
他记得大婚当日，顾余生一袭白衣站在雪中为新娘送行的模样。
那时自己作为送亲将军，亲眼见证过那双清澈眼眸里藏着的温柔。
"我陪你回去。
"云琅突然说。
他解下猩红披风裹住穆玲珑单薄的肩甲，
"当年是我送你出嫁，如今...
"
穆玲珑猛地转头，发梢扫过云琅铁甲。
她看见对方眼中映着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北疆血战时，这个男人抱着中箭的她狂奔三十里，铠甲被她的血染得通红。
"好。
"
她终于点头，银甲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
三百里外的青云县，雪灵花开得正盛。
顾余生一袭青衫坐在花田间，修长手指拂过花瓣上凝结的晨露。
他脚边竹篮里已盛满新采的雪灵花——这是穆玲珑最爱的花。
出征前他曾答应自己的妻子，让她回来时，看尽繁花。
"公子！
"
书童气喘吁吁跑来，“主母的车驾已到县界，但是...
"
顾余生抬头，露出如画的眉眼。
他眼角有一颗泪痣，笑起来时像落在雪地上的墨点：”但是与镇北侯同乘是吗？
"
书童瞪大眼睛：
"您怎么...
"
"备茶吧。
"
顾余生起身掸去衣摆落花，袖中滑出一封已拆开的信笺——
那是半月前穆玲珑从北境送来的，信纸上有被泪水晕开的墨迹。
“今年的雪灵花开得格外鲜艳啊。
"顾余生看着满园繁花，轻声叹息，
"可惜，无人共赏。”
他转身步入小院，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顾余生站在花海中央，恍惚想起穆玲珑出嫁那日，也是这般晴好的天气。
当时他亲手为她系上大红嫁衣的腰带，笑着说：
"我定在雪灵花开时等你回来。
"
花茎上的尖刺扎进掌心，他却恍若未觉。
只是望着越来越近的尘烟，轻轻哼起穆玲珑幼时最爱的童谣。
顾余生的眼神，越发的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