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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镜中之笔

作者:乞食的八尾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03章镜中之笔


    “镜子从不说话,它只等待你主动凝视。


    而当你终于开口,它才决定——你是谁。”


    王宫,永远是干净的。


    不论雾都的空气如何混浊、工业区蒸汽与教会燃香如何交织刺鼻,王都阿莱斯顿最核心的这一环,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不真实的洁净。


    像是尘世的混沌永远止步于外墙。


    时间、腐败、情绪,乃至凡俗一切在此都不被允许渗透。


    唯有皇权,可以在其中静静地发酵,如陈酿藏于黄金封印的水晶酒瓶中,温暖而致命。


    拱顶穹厅镶嵌着星纹浮雕,水晶纱窗垂落两侧,金丝编织的长毯一尘不染,命纹织带在每一寸墙面静默垂挂。


    这一切,仿佛从未老去。


    仿佛本就不属于“现在”。


    但它没有镶金扶手,没有香槟晚宴,也没有侍女成群、步声婉转。


    她的长廊两侧,是一排静音风车,利用门镜能量驱动通风。


    墙上,挂的不是先祖画像,也不是功勋榜单,而是她从各地孤儿院收来的孩子画作。


    涂得歪歪扭扭,却异常鲜活。


    “殿下。”


    门轻轻被推开,玛琳走了进来。


    她身材纤细,发色浅棕,鼻梁上点着几颗雀斑。


    衣着简朴,与其他王女的侍女判若两人——没有佩戴家徽,没有涂香膏,也不穿东方制缎裙。


    莉赛莉雅曾对她说:


    “我自己都厌烦那种‘身份味道’,我不会把它强加给你。”


    屋内温度宜人,阳光从纱帘间倾泻进来,在地砖上斑驳如落叶余晖。


    莉赛莉雅正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她的书写动作标准得近乎仪式,羽毛笔微微摇晃,手腕平稳如仪仗队书令起笔,仿佛在门镜学派的课堂上做一场书写神性律条的演示。


    “你又用羽毛笔?”玛琳轻声问。


    莉赛莉雅抬眼,温和一笑:


    “写字,是一种仪式。”


    “有时候仪式不能改变什么,但它能安抚写字的人。”


    她的声音柔和,如春晨初照。


    但玛琳知道——那种温柔,是莉赛莉雅一贯的“宫廷语调”。


    不热烈,不冷漠。


    总隔着一层纱。


    “今天是投稿日,对吧?”莉赛莉雅将稿纸叠好,装进一个薄木盒中,“替我送去‘晨星时报’。”


    “还是那个小报社?”玛琳皱眉,“您明明可以在《门镜月报》开专栏,他们甚至会为您设一整版专页。”


    莉赛莉雅只是淡淡一笑,没作解释。


    她没有告诉玛琳,自己曾匿名投过一篇评论,质疑“门后适配率是否仅限血统继承者”,寄往王室科学院。


    三天后,那家科学院的编审小组即被教会“临时接管”。


    她更不会说,她曾写过一篇对“繁育圣母教团”颇具讽刺意味的短评,用真名。


    第二天,她的寝宫外,铺满了“未寄出的玫瑰花”。


    她听懂了那层意思。


    那是权贵间的潜台词——请王女自重。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在“莉赛莉雅”这个名字之外,用笔名“莉雅”写诗,写评论,写观察,写她不愿让别人独占的那些“真相”。


    “今天这篇叫什么?”玛琳提着信盒问。


    莉赛莉雅手指顿了一瞬,才答:


    “《镜上之海》。”


    “名字真诗意。”玛琳点头。


    “诗意里藏了刀。”莉赛莉雅轻声说。


    “镜子上若有浪花,那水已经不是水,而是……刺痛现实的信号。”


    她把盒子交给玛琳,指尖微微停留,像是用这一瞬的触感为纸上的字句画下封印。


    “玛琳,麻烦你了。”


    “为您效劳。”玛琳行了一礼,退出房间。


    门合上的那一刻,莉赛莉雅脸上的笑容也悄然隐去。


    她缓缓站起,走到阳台边。


    晨光洒在她脸上,投落在那极其精准的唇线与柔色眼影之上,如剧场打在主角脸上的定点聚光。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胸腔轻轻震了一下,像是某台超负荷运转的魔导引擎在泄压。


    她的指尖微颤,然后缓缓合拢。


    她轻声对自己说:


    “再撑一下。”


    “不能倒下。”


    “否则他们就会说:‘果然,女人不适合谈权力。’”


    这句话,如针,扎进风里,被阳光温柔掩盖,却未被带走。


    风景优美,空气清澈,鸟鸣阵阵。


    但她站在其中,却感到深深的孤独。


    因为她知道,这座王宫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篇评论——


    都会被人拿来裁决她是否“合格”。


    她站在镜前。


    镜中倒映出一位白金长发王女,礼服简约而考究,唇色恰如其分,神情温婉从容。


    完美。


    却不是她。


    她知道,那只是她亲手雕出来的——“镜中角色”。


    真正的她,藏在那句从未被允许刊登的诗行里:


    “若你在镜中见到我,


    请别惊讶我不是你的王女。


    我只是一个——在剧本外,写诗的人。”


    王都的春风,总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雾气。


    那不是水汽。


    那是一种无色无形的“观察”。


    一种你只要一脚踏出宫墙,就会立刻察觉的目光错觉感——仿佛从街灯到街鸽,从钟声到雨檐,整个雾都都在静静注视着你。


    玛琳并不怕这种目光。


    她出身王都工人街,家中祖业是纸坊,做的是最便宜的新闻用纸。纸,是他们家的信仰,是沉默者的语言。而她,从小就是纸的“传话人”。


    即使如今她穿着王宫侍女的制服,走在议会街的晨光中,怀里揣着一位皇女的手稿,她也清楚记得——街角那个老纸匠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过:


    “纸,是给不敢说话的人——用来写话的。”


    今天,她就是来送一段“不被允许说出口”的话。


    她绕过主街,转入门镜巷的旧区。


    晨星时报坐落在巷底的倒影岔口,一栋灰旧小楼。原本悬挂在门上的那块“纸之骨”招牌早已腐蚀脱落,如今仅剩一块铁牌吊着,锈迹斑驳,依稀还能辨出“晨星”两个字母的边角。


    玛琳站定,敲了三下门,节奏与上次完全相同。


    屋里沉默了一瞬,才传出咔哒一声门闩抽动的声音。


    门开了。


    却不是她熟悉的老编辑赫顿。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青年,身形瘦高,发微乱,嘴里叼着半截燃尽的卷烟,眼神飘忽,像刚从一场过深的梦里抽身未稳。


    他穿着一件略显旧的深色呢子风衣,里面的白衬衫还扣错了一个扣子——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编辑范儿。


    “你找谁?”他嘴里含着烟,顺手就接过了玛琳手里的木盒,眼角只随意一扫,“投稿?”


    玛琳下意识皱眉:


    “请问……赫顿先生呢?”


    “昨天刚把这地方卖了。”他晃了晃手中的木盒,语气轻快,“我接手的。你来得正好。”


    玛琳收紧眉峰,迟疑了一下:


    “您是……?”


    “新主编。”青年咧嘴一笑,烟雾从嘴角散出,带着点吊儿郎当的劲儿,“名义上的。你可以叫我——司命。”


    玛琳一愣,一时语塞。


    这个名字,她听过。但在她的理解中,那更像是某种战场代号、某位传奇秘诡师,而不是一个坐在小报社编辑桌后、扣错衣扣的接稿人。


    “这份稿件,是……按惯例投稿。”她努力维持语气得体,“至于是否刊登,还请阁下——”


    “要我亲自审稿。”司命接上话头,咬着烟嘴,语气随意,“那就得看——够不够好看。”


    玛琳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满。


    赫顿先生每次收到“莉雅小姐”的稿件,都会亲自并用工整字迹回信。他曾称之为“雾都里最清醒的浪漫”。


    而现在,这位新主编吊着嗓子,仿佛他才是整座王宫的裁文官。


    她没再多言,只是低声行了个简短的礼:


    “若审稿完毕,有任何决定,请张贴在门口通知板即可。”


    “名字?”


    她略顿了一瞬:


    “投稿人署名‘莉雅’。”


    “有意思的名字。”司命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谢谢你,小雀斑。”


    玛琳眉头一挑,差点脱口而出“请注意用词”,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她见过太多这种人。


    吊儿郎当,言语轻佻,看似不靠谱,实际上可能才是最后主笔那行字的人。


    但她此刻没兴趣去探验证明。


    “再见。”


    “好走,女信使。”司命朝她挥了挥手,像在送一封情书走出门口。


    玛琳走后,门缓缓关上。


    房间一时间安静下来。


    司命把烟掐灭,靠在门框边,垂眼看着手里的木盒。


    “莉雅。”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那名字,仿佛在和某种旧记忆对话。


    他打开木盒,抽出那份稿件。


    《镜上之海》。


    标题优雅,克制而锋利,像以银针在云端刺字。


    正文开篇是一段意识流段落,讲述一个人在海面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试图与之对话,最后却意识到,那倒影并非“他”自己,而是另一个被囚禁在镜中海底的“他人”。


    文笔精准得像刀锋擦过玻璃,意象繁复而不混乱,句式结构嵌套反转,甚至拥有罕见的“逻辑倒钩”技巧——


    他在读完前五段时,已几乎猜到了结尾。


    但真正读到最后那句时,他却无法确定:


    到底是自己预判成功,还是她有意引导他以为自己“猜对了”。


    那种构思感。


    那种嵌套感。


    让他只能低声吐出一句:


    “……真他妈熟练。”


    他合上稿子,指节敲了敲木盒边缘,像在确认作者的轮廓。


    这不是普通的小文青写得出的东西。


    他想起一些零碎的情报。


    关于皇族某位极少出镜、但在门镜学派内部声望不俗的王女。


    白金长发,礼貌克制,眼神冷静。


    她曾在一次议会内被当作“无害而无效”的存在,但她却说过一句让教会震怒、贵族失眠的发言:


    “若命运是镜中海,那我们就该学会游泳。” 他低声吐出那个名字。


    “莉赛莉雅。”


    “你也想写剧本?”


    “那我们就看看——你的笔,到底能不能写出,比谎言更真的台词。”


    玛琳并不是那种轻易对人发火的女孩。


    从小在王都工人街长大,她早就学会了如何在夹缝里行走、在人群中沉默,在庞大的城市秩序下藏好自己的情绪。


    但她知道,自己距离那条情绪的边界——已经不远了。


    她快步走下晨星时报那道斑驳台阶,脚下的砖石因年久松动而轻微颤动,像是在她心中咕哝出声。


    她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那扇老旧的门,门框一角还带着烟熏的焦黑痕迹。


    她低声嘀咕了一句:


    “‘小雀斑’……混账玩意。”


    她当然知道自己脸上的雀斑,从小时候就是街头孩子拿来取笑的对象,“雀斑鬼”“泥点脸”之类的称呼她听得太多了。


    自从被莉赛莉雅殿下收为贴身侍女之后,这种称呼就彻底消失了。


    王宫的人,不敢叫她。


    他们知道谁站在她身后。


    ——直到今天。


    “混账玩意。”


    她又咬着牙重复了一遍,声音压低了些,语气却更咬牙切齿了。


    她站在原地用力剁了两下脚,仿佛在借这个动作把心里的火气踩下去。


    就在这时,晨星时报的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


    “哎?”


    一个声音探出。


    司命。


    他探着头,似乎是刚听到点什么有趣的。


    “你说你叫玛琳,对吧?是不是?”


    玛琳下意识转头,反射性回答:


    “我没说你的坏话!”


    “但我猜你说了。”


    他笑得很灿烂,一只手搭在门框上,另一只手扬着那篇文稿,眼角微挑,像只刚捉到猎物的猫。


    “这篇文章不错。辞藻讲究,修辞带古典影子,内容有批判锋芒却懂得收敛。”


    “像极了一个受过宫廷教育的聪明姑娘。”


    玛琳脸色微沉: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司命的神情忽然敛了几分,不再那么吊儿郎当,语气也沉静下来:


    “我想说的是——”


    “你不是那种会随便在街头送稿的普通侍女。”


    “你走路带着贵族节奏,转身从不超过一次,说话永远不透身份细节,却愿意为一封匿名稿件穿街越巷。”


    “这世上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不多。”


    他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稿子:


    “而这篇文章——让我想起了某份‘意外流出的试稿草案’。”


    “我有几个朋友在门镜学派做编辑,他们……有时嘴不够严。”


    玛琳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原本握在裙侧的指节收紧,血色微微褪去。


    “你是在威胁我?”


    “不。”


    司命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将烟夹在指间转了一圈,仿佛随手拨弄着某种看不见的线:


    “我是在提醒你。”


    “这个城市太多人用信息做武器。”


    “但我,更喜欢把信息当烟雾弹——”


    他歪头看她,露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笑容,语气轻得几乎不带力道,却落在耳边仿佛句句带钩:


    “真正危险的,不是我认出了谁。”


    “而是——我选择说出来,还是不说。”


    玛琳盯着他,眼神一瞬不瞬地紧锁。


    像在透过那副轻浮的笑脸,寻找一个真实可握的判断点。


    她看了三秒。


    没找到答案。


    于是她转身,脚步比来时更利落了一点。


    “那就别多嘴。”


    她语气冷得像落入封冰河底的石子。


    司命耸了耸肩,没再追。


    他看着她走远,只是轻声嘀咕了一句:


    “小雀斑,有点意思。”


    夜色尚未完全降临,王都的天穹之上,却已浮现出一圈缓缓旋转的灰雾。


    它不是晚霞的余光,也不是机械雾塔日常排放的蒸汽,那雾太缓、太沉,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叙事沉降感”——仿佛整个王城的天幕正在为一场尚未登台的剧本,悄然落下帷幕。


    司命坐在晨星时报主编室中,烟未点,稿纸散落,指节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敲得灯光微晃,仿佛整间屋子的呼吸也被这节奏牵引。


    木盒已打开,稿纸一张张铺展在黄铜台灯的光晕中。


    他眼神未动,大脑却已如千面镜轮飞速旋转,思维如针线在文字缝隙中穿梭。


    ——这不是普通的稿子。


    他再次低头,一段段细读。


    “镜面之海,无浪无风,却时时映出人的走动。


    若你在其中看见一个与你相似却并不相同的影子,请不要惊讶。


    那不是另一个你——而是你从未成为的那一个。”


    司命手指轻弹,清脆“啪”地一声响起,如击打在空气某条隐形命运线上,余波微震。


    “写得真好。”


    他低声自语。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低沉、仿若从灵魂缝隙中渗出的声音,贴近耳畔——


    千面者的低语。


    不急不缓,像耳语,又像记忆深处某种尚未命名的回响。


    “你知道你在看什么吗?”


    “你不是在看文章。”


    “你在窥视一个试图掀开命运面纱的思维轨道。”


    “这个叫‘莉雅’的笔者,她不止在写词句。她在训练别人——如何思考。”


    “思考的方向,思考的顺序,甚至思考的速度。”


    “你要小心这种人。”


    司命将稿纸合上,指节压住封面,静了三秒。


    然后他低声道:


    “我知道。”


    “所以我不会把她拉入棋盘。”


    “我要让她——自愿入局。”


    他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王都南侧,灯火正逐渐亮起。


    高塔顶灯犹如星辰铺陈,街巷间炊烟升腾,摊贩的吆喝与琴师的调弦错落其间。


    他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座城市,就像一张刚被翻开的命运卡牌。


    他只是刚刚掀开了它的封面。


    他低声唤出那个名字。


    “你的笔,是刀;你的诗,是钥匙。”


    “我希望你永远不知道你写出的词句都在推倒某些门。”


    “因为那样——你还能继续写下去。”


    他重新坐回桌前,将稿纸放好。


    这时窗户那头忽然一声轻响,一道红黑相间的身影稳稳落地。


    塞莉安一脚踩在窗框,另一只脚甩落披风,裙摆翻卷如血焰浮动。


    她蹙着鼻尖:


    “你又在胡搞。”


    “这地方味道比旧船仓还难闻。”


    司命叼着烟,点燃。


    “熟悉的味道才真实。”


    “而不真实的——正在被我们一点点改写。”


    塞莉安跳下窗台,抱臂斜倚桌边:


    “怎么,情书写完了?”


    “不是情书。”司命含笑,“是王女写给雾都的一份小报告。”


    她眉毛一挑:


    “你喜欢她?”


    “不是那种喜欢。”


    他目光落在稿纸标题上,低声道:


    “她是个知道怎么藏锋的人。知道哪句话该写进诗里,哪句话——该藏在脚步声后。”


    “一个值得注意的人。”


    塞莉安啧了一声:


    “你越来越像那个千面怪物了。”


    “谢谢夸奖。”


    她转了转眼珠,语气半真半假:


    “别谢我,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那股‘想当导演’的臭味越来越浓了。”


    司命耸耸肩:


    “失败的骗子,会自己写剧本。”


    “成功的骗子,会让别人——主动接下他写好的台词。”


    塞莉安转身翻身上窗,一只脚刚跨出去,忽又回头,语气不急:


    “你不是说要见黑市那群老鼠?”


    “我替你打好了招呼,今天傍晚,破塔街第九转角。”


    司命挑眉:


    “名义用的什么?”


    塞莉安狡黠一笑,獠牙若隐若现:


    “血族的名义。”


    “你说要他们相信命运,我说——我要他们信我的坏脾气。”


    司命轻轻一笑,将稿纸叠好,塞入内袋,披上外套。


    他朝她走去,像走向一场新戏的帷幕后。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果然,命运——眷顾着我们。”


    他抬脚迈出门槛。


    “走吧,塞莉安。”


    “我们该去见见那些——还以为自己能掌控剧本的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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