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奥带着大家进入了圣科托姆的图书馆。
大厅里摆着许多巨大的红木桌子,学生们坐在这里看书学习,里奥带着大家穿过自习区后面一排排整齐的书架,贾思年偶尔瞥了几眼书架,似乎都是一些莫名其妙又专业性很强的书,比如什么《雷电系精灵之力控制理论》、《精源车设计》……不过也有一些正常的基础科学类书籍,她感到了一丝熟悉,偷偷松了口气。
“你们看。”里奥走到书架的尽头,悄声对身后的众人说。
贾思年虽然也在大学的图书馆里浪费了不少时间,但还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旋转向上的楼梯后面是满墙的书籍,随着楼梯直通顶层,阳光从两边的磨砂窗户照进来,在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里有了具体的形状。
阳光撒在红木的楼梯上,贾思年搭着扶手拾级而上,觉得自己好像行走在油画中,她能闻到纸墨散发的微弱气味,就像在她借给林奈住的书房。书的味道让她觉得安逸,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书架,忽然定睛在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
《世界简史》。
她费力把它从书架里抽出来,书上的灰尘被她拍落在空气中,像一簇簇微小的烟花。
这本书由很厚的上下两册装在了一起,贾思年打开上册翻了翻,内页的纸张很新,似乎没什么人看过,她转过身小声问身后的里奥:“我可以借这本书回去看吗?”里奥看了看书名,立刻点了点头。
众人又一次走在了圣科托姆的草坪上,贾思年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和林奈环岛的时候,看见这里有座山?”
“你说的应该是祈愿山。”里奥回答,“普罗菲塔只有一座山。”
“我们明天可以去那里吗?”贾思年转向查克问道。
“可以的。”
“你们明天去祈愿山吗?”里奥听起来又有了些精神,“我也可以去吗?”她看着查克。
查克静静地看着里奥,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说,“当然可以。”
林奈看那眼神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像某个长辈温柔又严厉的目光,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双跟自己一样的绿色眼睛。
是亲人吗?他不记得自己有父亲或者母亲,但是一模一样的眼睛又让他确定这人与自己有关。
他觉得自己偶尔想起的碎片也许又是一个了解贾思年的机会,他想听她讲讲她的父母,和听起来对她很重要的爷爷。
但一整天的参观让林奈疲惫不堪,再次回到半岛旅馆的时候,林奈几乎倒头就睡。
以后再说吧,反正还有的是时间,他迷迷糊糊地想。
……
贾思年洗过澡,推开浴室的玻璃门,她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然后用擦过头发的毛巾随手抹了抹镜子上的水汽。贾思年出神地盯着镜子上的水滴划过自己的脸,她陷入了沉思。
已经来闲逛了两天了,她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今天终于找到机会和查克说想去个可能有水的地方,她反复考虑自己刚才的措辞是否突兀。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该救那个精灵小鬼,明天她跟来恐怕又是一个麻烦。
但就算她不来查克也一定会来。
贾思年突然觉得有点烦躁,又被身上变凉的水珠冷得一哆嗦,她抓起一条浴巾围上,走出了浴室。
贾思年坐到沙发上,借着昏黄的落地灯光打开了从图书馆借来的《世界简史》,她倒要看看这帮精灵们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她翻开目录,在上面找到了熟悉的字眼“金港”,金港被编在了下册,她顺着页码找过去——
“金港是一座夹在索罗甘洲和科斯塔洲中间的岛屿………过去的千百年里,科斯塔洲南部的几个国家都曾经占领过这座小岛,不过自从科斯塔洲联盟成立以来,为了停止关于金港主权的争夺,这座小岛变成了一个无政府的地区,由科斯塔洲的各个国家分别派士兵来驻守,并成立金港警署来维持治安。
得到金港人的身份并不难,只要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有人为了寻求机遇突发横财,有人为了找到可以栖息之地活下去,来自世界不同地区的人怀着不同的目的来到金港,共同发展起了这里的港口贸易。”
这描述竟然意外的很客观,大概是贾思年在历史课本里读到的金港和她真实居住感受的合集。
这帮丛林三K党……还挺公平公正?
那不对啊,那怎么说一套做一套呢?
自从贾思年来到普罗菲塔,她每天都能从精灵们那里感受到直白的恶意,这是人类自食其果,她倒是觉得无所谓。这要是身份对调,恐怕精灵在人类的历史书里会变成十恶不赦的魔鬼吧?
她又在下册翻看了这本书对近代劳拉西亚洲上的夏曦国及其周边附属国的描述,也和人类世界的普遍认知没什么出入。
那就更不对了啊,难道精灵们对她的恶意,是自己想多了?
贾思年甩了甩头,她可不是什么敏感多疑的人,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她脑海里忽然又响起了那个女人的声音:“你要全神贯注,阿谨。”
贾思年狼狈地笑了。
这几天里,她一边逃避现实,一边严格奉行那女人的教诲,“全神贯注”,就是那女人对她的教导。她知道那个欺负里奥的精灵小子对她傲慢无礼的真正原因,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她的心跳加速,手指有些颤抖,她在目录里仔细查阅,终于在劳拉西亚洲的篇章找到了一个完全陌生但又让她无比笃定的地名——“影岛”。
她深吸一口气,翻到了这里:
“影岛是劳拉西亚洲南部接近赤道的岛屿,隶属于夏曦国,岛上居民是精灵和劳拉西亚洲西南丛林部落民族的混血。这里最开始是夏曦国的混血贵族专门选拔刺客的地区,此处的混血居民身体素质优异,并演变出了一种隐藏自己能力,精神系的精灵之力和混血法术都无法察觉他们的行动和思想,从古至今,许多混血甚至纯血精灵都死在影岛刺客的手下。
直到现在,这座恶贯满盈的岛屿仍然为世界各地的混血权贵执行暗杀工作,如著名的维肯特国王哈瓦立德遇刺,和几乎所有的安比克索总统遇刺等,影岛刺客都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故乡的传说……是真的?
贾思年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再逃避。
那个女人说的也都是真的。
她尽全力抑制自己不要发狂。
她知道精灵们对她的恶意和对林奈的害怕和好奇是截然不同的,原来是因为她既不算人类,也不被混血接纳。她的族人是混血们自相残杀的工具,夏曦国的混血贵族一手创造了影岛人,然后又抛弃了他们。
贾思年躺倒在沙发上,书本从她的膝盖滑落到了地上,她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何感想,但她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她曾经叫母亲的女人。
贾思年已经不记得当年带她去金港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了,那个女人在凌晨时分把她丢在了潮湿的街上,她只记得自己又冷又困。然后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看见了老贾天生一脸不高兴又布满皱纹的脸,就像一颗梅子干。
老贾是在自己的修理铺门口捡到了她,他让她进来睡在深绿色的沙发上,她觉得客厅好温暖,沙发好宽大。老贾跟她说天亮了就带她去警察局,但是等她睡醒了,老贾又不带她去了,老贾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自己没有名字。
“如果我妈妈死了,我就叫她的名字。”她跟老贾解释。
“这是什么规矩!”老贾的手杖猛猛敲了几下地板,似乎很生气:“我是老贾,以后你就是小贾!”
“好,”小贾蜷缩进沙发,双手环抱着双腿,轻轻问:“我妈妈不会死,对吧?”
老贾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了些什么。爷爷当时到底说了什么?贾思年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很悲伤,她实在没法还原一个六岁孩子的悲伤了。
贾思年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停电了?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突然的漆黑让她觉得自己的感官被放大,她摸索着走到窗台拉开了窗帘。月光柔和,窗外的建筑亮着各色的灯光,贾思年打开窗户,初秋夜晚的凉风吹在她的皮肤上,她觉得自己平静了下来。
普罗菲塔的存在是既定的事实,世界本就不是人类一直以来认为的模样。
对于时间和历史来说,贾思年知道自己不过是一粒灰尘,没人会在意灰尘是否接受自己的出身,毕竟这个世界上对自己出身不满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但她又想起了她的母亲,只有她在意贾思年的出身,她逃到金港,就是希望贾思年不要再变成别人诡计里的一枚棋子,贾思年不知道私自送走自己的孩子在影岛是否合规,她不知道母亲回去后会怎样。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那个女人了,但她希望她还活着。
贾思年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走过去给旅馆前台打电话,是能源线路正在抢修。前台的小姐告诉她桌子下的抽屉里有手电筒。贾思年拿出手电筒点亮,然后看到林奈推开门从内间走了出来,看起来迷迷糊糊的。
“贾你还没睡啊,怎么不开灯?”
“停电了,你要去洗手间吗?”
林奈点点头,贾思年把手电筒递给他,屋子里马上又陷入了黑暗。她等着林奈出来,看着他回到床上倒头就睡,她笑了笑把门关上,回头看见刚才掉落在地毯上的两本书,其中一本直接扣翻在地。
不好,借来的书弄坏就糟了。
她把手电筒放在地上,蹲下整理轻微折损的书页,问题不大,她松了一口气,她正要拾起另外一本摊开在地上的书,惊讶地发现书页周围的空白处似乎写满了字。
贾思年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捡起手电筒想仔细看看上面的内容,却发现字迹已经消失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看错了?
她努力回想刚才的场景,她把手电筒和书重新放回在地上,字迹又浮现了出来,她动了动手电筒的方向,字迹又立刻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跟普罗菲塔的大门一样的把戏。
贾思年坐回沙发上,让手电筒的光从斜前方与书页平行地照到纸上,她看到那些俊秀的文字,像是做的读书笔记,她翻到扉页看见上面写着一个名字,涅米宁,看来这就是笔记的作者,她决定先不管这个名字是何方神圣,翻到了第一章。
书上的内容与查克介绍的没有出入,普罗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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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在石器时代见世间疾苦,决定帮助人类,然后在一场宴会中被人类残忍地杀害。
其实在第一天听查克说起此事时,贾思年就觉得有哪里不对,普罗菲塔作为有预言能力的先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人类所杀?她又往后看了看,书上在讲阿萨斯诺挑唆自己的国王召集了六位君主设宴,在席间杀害普罗菲塔,然后利用普罗菲塔的血统治科斯塔洲西部地区将近三百年,但是人类的史学家们却认为阿萨斯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古典时代几代君主的集合。
确实是这样,贾思年想起了欧莱经书,她早就认定普罗菲塔就是勒普拉教的先知拉斐特,但是两边描写的结局却有很大出入,可以说是各哭各的惨:普罗菲塔死在了七位君主手下,而拉斐特则处死了想要谋害他的人然后回了故乡。
至少有一方在说谎。
她看到阿萨斯诺的名字被用笔圈了起来,旁边的笔记写到——
“霍塔加看到了他兄弟的死亡,他让人类忘记了精灵的存在,并诅咒人类将永远困在无休无止的纷争中,诅咒当即在七位君主身上应验,他们为独占普罗菲塔的血而互相残杀,而阿萨斯诺却坐收渔翁之利,他用普罗菲塔的血活了三百年。”
等等。
贾思年的大脑好像停了一拍,如果按照这个说法,阿萨斯诺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行称拉斐特惩罚了七位君主并回了故乡,而精灵国王霍塔加则隐瞒了为了复仇对人类施加的诅咒,只声称与人类世界切断了联系。
只论虚伪的话,还真是世界物种一家亲,贾思年觉得无话可说。
那为什么会留下门?
这个疑问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袋里,她简直难以理解这位国王的行为,如果对人类真的恨之入骨,为什么还要对人类世界留下了一道门?
把狗骗进来杀吗?那为什么自己还活着?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想不通,决定先继续读下去,她看到科斯特杰与霍塔加意见相左而选择离开时,旁边的笔记简单地写了一个词——“复仇”。
贾思年瞪大了眼睛,顿时感觉浑身汗毛竖起。
所以科斯特杰的出走其实是为了给普罗菲塔报仇?
她见识过精灵之力,她没法想象一个强大的精灵进入人类世界复仇会发生什么。
科斯特杰做什么去了?
她快速地往后翻书,企图能再看到笔记,直到她翻到古典时代的夏曦国,发现一个名字被圈了起来,谋士“司杰”。
不需要任何注释,贾思年已经明白了,恐怕夏曦国在古典时代的第一次分裂,就是科斯特杰对人类的报复。但是过了大概五六百年,夏曦国就又一次完成了统一,她想到查克曾说过精灵离开阿库普拉岛寿命会缩短,想必科斯特杰也没能逃过。
贾思年又仔细翻了翻,确定没有其他的笔记了,她合上书,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普罗菲塔真如精灵和勒普拉教记述的一般全知全视,那么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会死在七位君主的欲望之下?他为什么还要去赴宴呢?
除非他是自愿赴死的。
可他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霍塔加对人类施加了诅咒,然后把精灵们封闭了起来;科斯特杰为了替他复仇,来到人类世界然后早早离世,这些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想惩罚人类?
然后让精灵和人类老死不相往来?
那他一开始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不就完了吗?
看人类可怜他要帮,帮完了他又要杀,猪得养肥了再宰吗?
贾思年觉得自己走到了死胡同,她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死后人类世界又发生了什么呢?
阿萨斯诺这样投机取巧的庸人得到了他的血,科斯塔洲长期以来的城邦结构瓦解,整个陆地被东西两大帝国瓜分,这样的死亡又有什么意义呢?
得到了他的血。
贾思年又打开书,反复咀嚼这段笔记。
血?
那普罗菲塔的躯体去哪了?
贾思年突然意识到这个重要的问题,光是血液就可以让阿萨斯诺活三百年的话,那么普罗菲塔的躯体又能做到什么?
贾思年翻来覆去地寻找,但不管在哪里对先知的遗体都没有特别的记述。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躯体留在了科斯塔洲。
难道他情愿赴死,是为了把自己的躯体留给科斯塔洲人?
这怎么可能?
贾思年冷笑了一声合上了书。
普罗菲塔是装圣人装魔障了吗?骗骗大伙儿也就算了,怎么可能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
贾思年可以肯定,不管最后人类和精灵之间的结果如何,普罗菲塔一定有他不为人知的目的,不管这个动机是好还是坏,他都一手创造了后来整个星球的局面。
作为先知,普罗菲塔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又能未卜先知到何种程度?
难道现在的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吗?
贾思年又一次来到窗前,科斯特杰夜晚闪烁的灯光之后,是巨大的漆黑的建筑,就像是光鲜表象背后的巨大阴谋。
贾思年眉头紧蹙,盯着暗处那些漆黑的影子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