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贺梅子在后门处等了近一盏茶后，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身影。
“师父——”她欣喜地迎了过去，走到近处时，伸手拽住了师父的衣袖。
师父淡淡扫了她一眼。
贺梅子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解：
“是您让我在您面前有话直说的，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师父轻轻摇头：
“下不为例。”
“是，师父！”贺梅子重又提起笑脸，知道此事就此揭过了。
既是偷偷从宴会中溜了出来，贺梅子自然不敢太过张扬。
她推翻了原定的计划，带着师父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遁光按下，她从储物袋中取出石桌石凳放好，又请师父坐下，自己从能够保持事物原状的珍宝袋中取出了自己一早做好的长寿面，端至师父面前。
“师父，请用膳。”
长寿面热气徐徐，面条晶莹剔透，其上还飘着两个椭圆的荷包蛋。
师寐不由看了徒弟一眼，方才取过碗筷，开始吃起了面。
他吃面的动作慢条斯理，也不说话，但面条消失的速度却极快。
贺梅子有些紧张，在他吃完放下筷子后忍不住问道：
“师父，好吃吗？”
师寐点头，唇角弯起：
“我很喜欢，你用心了。”
贺梅子忍不住也高兴地笑了起来，待师父漱口净面后，她想起了自己精心准备许久的礼物，正要取出时，又忽的犹豫了。
对比师父今日收到的若干价值不菲的礼物，她准备的礼物还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唯一能说的过去的就是她在其中花费的心力了。
“怎么了？”师父见她忽然顿住，不由问道。
“没什么，对了，师父这次去青虹门是做了什么，竟让阁主如此高兴，还特意为您庆祝……”
虽说是随意找的话题，但贺梅子却越说越不对味了起来：
“他瞒得可太好了，就连徒弟都不知道呢。”
“师兄应是怕你对我通风报信。”
师父眉眼放松，与她慢慢解释：
“为师往日不过生辰的原因多是为此，师兄喜闹不喜静，纵使没有这次出行，他还是会另找一个由头举办的，左右事情都由他收的弟子操持，还可以借此机会畅饮灵酒。”
阁主可真无赖。
贺梅子心疼了一下那十来个还没出师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还是自己的师父最好，给她省了多少事。
“师父还没说您去青虹门是干了什么呢，竟然让您在那待了那么久。”
“为师这次是应苏掌门之邀为他们新研发的试炼器具做一些指导，因为需要调试，便有些费时。”
贺梅子惊讶问：
“苏掌门付了什么代价竟然请动师父出马？”
“和你有关。”
和她有关？
贺梅子瞬时有了不妙的预感：“……师父？你不要吓我。”
“为师为何吓你？”师父反问了一句，见她表情奇怪便无奈道，“你想哪去了，苏掌门答应与剑阁定期召开联谊，给自愿参加的弟子们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
贺梅子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她料想的那样。
“但这明明和我没关系嘛！”
“为师本来没想答应，可是师兄劝我为了你也该去一趟，天霄宗的修士不合你心意，或许青虹门可以。”
她就知道！
贺梅子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她又羞又恼：
“师父——我们在天霄宗的时候不是说好不提这些了吗？我想自己找！”
“为师并没有干涉你的决定，只是想给你提供更多选择，你天天待在剑阁，除了修炼就是传讯仪，哪里有多少接触外界的机会？”
师寐语气平和：
“若是你想要现在找道侣，多看看总不是坏事，若是你不想找，为师便也省了这份心，以后只用督促你修炼便可，正好，为师也觉得你这个年纪就结契实在太早了。”
“……徒弟还是要找的。”贺梅子小声地道。
师寐看了一会儿她的表情，忽而一叹：
“看来你都知道了。”
“师父……”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三年前？我说你怎么忽然起了找道侣的心思了，明明之前在我面前可是口口声声说道侣误事的……”
“……谁让师父什么都瞒着我。”贺梅子小声道。
“我不愿告诉你，是怕你多心，预言之事，本来就虚无缥缈，何况还是像这样荒诞不经的预言呢？”
他摇了摇头：
“神算子说你若不早早结契便会欺师灭祖，可你是我一手养大的，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又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断不会行此大逆之举。
“至于灭祖，那更是无稽之谈，剑阁传承至今岂止万年，羽化登仙超脱此界者更是不知凡几，你日后如若有负师门，便是我不诛你，也自有祖师们清理门户，你只要没坏了脑袋，在辱及师门前也该考虑清楚才对。”
贺梅子忍不住道：
“可是，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我在五品境前结契就可以避免了，为什么非要……”
“徒弟——”师父淡淡道，“只有无能的大人才需要孩子牺牲自己来成全他，你觉得，师父像是这样的人吗？”
“……”贺梅子低着头，小声道，“师父当然不是无能的大人。”
可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但她不想在这种事上和师父争论，反正只要答应就好了。
她很快抬起笑脸：
“我知道了师父，我会一心修炼的，以后就不找道侣了，除非我遇上了特别喜欢的人。”
师父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轻轻颔首：
“为师并没有拘着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做的决定能出自真心，不要委屈自己。”
可我愿意为了师父委屈自己。
贺梅子在心中默念，但她没有说出声来，而是拍了拍脑袋：
“我险些忘了。”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那份筹备了许久的礼物，将匣子奉上：
“这是徒儿为师父准备的生辰礼物，可能有些简陋了，但徒儿花了很长时间准备它……从原材料到成品都是徒儿亲手收集制成。”
终于到了这一步，她却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原先想的一大堆祝福的套词现在全都忘光了，嗓子发紧到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师父的神情，无论是看到喜欢还是不喜，都会让她心口产生无尽的羞意与焦虑。
她甚至不敢去想这件事，只垂下头用余光看着，看着师父接过匣子，素白的右手在匣子上摩娑。
过了一小会儿，师父冰凉好听的声音在头顶轻轻响起：
“你想我在你面前打开它吗？”
“我……”
在这一瞬间里，贺梅子想了很多，最终她咬牙道：
“请师父打开吧，不论您喜不喜欢，我都想亲眼看到。”
“铮”的一声，匣子开了。
里面正静静地呈放着一条发带，在阳光的折射下呈现出羊脂玉一般的光泽，当阳光照上去的时候，天光云影在上流淌。
师父沉默了。
即使再想逃避，这时候也该去面对了。
贺梅子鼓起勇气抬头，看到师父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冷面孔，只是其中似乎多了点什么，她看不透，也不敢看透。
“……师父是不喜欢吗？”贺梅子轻轻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声音听出出异样，“不喜欢也没关系，徒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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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还准备了别的礼物。”
师父拿起发带，放于掌心，发带如有形的水一般贴在他的手掌，竟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下的掌纹。
他若有所思：
“是万年冰蚕丝做的？你花了多久的时间？”
“蚕种是早就备好了的，但抽丝制成发带是近段时间才有的念头，它可能除了绑头发之外没什么别的用处，和您收到的其它名贵的礼物比起来也不够格……”
贺梅子无意识地揪着袖子，直到面前人缓声道：
“可那些都不是我徒弟亲手为我准备的，在为师眼里，这条发带比那些礼物加在一起都要珍贵，只是——”
师父蹙起了好看的眉：“我有些不大明白，你选择送我发带，是还在生头绳的气吗？”
“当然不会！”贺梅子焦急解释，“我只是想让它能一直陪伴在师父身边，师父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
“这样么……”
师父似乎想了想，然后自然地收拢起了随意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他应是有些不大熟悉，玉白手指夹着发带在发间缓慢穿梭，最终，它们终于聚拢成了一个还算规矩的整体：
一个黑白相间的丸子头。
贺梅子噗的笑出声来。
师父看着她，有些无奈：
“我只会这个了。”
贺梅子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师父每每给她梳头时便会在她头顶一左一右梳两个丸子，说是这样喜庆。
她当年就在怀疑师父是不是只会梳这一种发型，只是不敢询问，如今猜测得到证实，顿时又好笑又怀念。
“师父的头发太多太长了，不适合全盘上去，可以放下来一些……”她居然大着胆子指导起师父该如何调整自己的发型。
师父从善从流，按照她的指挥重新梳好了头发。
“这样行吗？”
他在很认真地征询着她的建议。
一缕黑白相间的发丝经风吹起，柔柔地贴向了贺梅子的脸侧，带着轻微的刺痒感。
看呆了的贺梅子这才发现自己和师父之间的距离竟然近到了这种度，她心如擂鼓，倏然向后退了一步，低头快速道：
“师父弟子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打扰您的清修了您可以回去和阁主继续喝酒谈心或者做点别的什么只要您开心，哈哈哈弟子先告退了……”
等到贺梅子离开后，师寐拈起那缕头发放到鼻间轻嗅：
“有味道吗？”
他十分困惑。
*
【剑道未来第二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白：这么高兴？】
【黑白：今天发生了什么？】
【剑道未来第二人：我今天把礼物送出去了！！！师父当场就用了，还说会一直留在身边！！啊啊啊啊啊啊我有点想出去挥剑三万次冷静下！】
【黑白：……天已经黑了，倒也不必这个时候勤奋。】
【剑道未来第二人：你说得是，而且我刚刚已经挥剑两万下了，可以明天继续。】
【黑白：……】
贺梅子在蒲团上盘起双膝，甩了甩有些胀痛的右臂，继续激动地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剑道未来第二人：而且我师父今日还和我谈心了，他说，我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找道侣，而是应该专注修行……】
【黑白：这很好。】
【黑白：那你答应他了吗？】
【剑道未来第二人：我师父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不答应？我肯定不会让他失望啊！】
【黑白：看来你不用再为道侣的事烦恼了。】
【剑道未来第二人：不，你错了。】
【黑白：？】
【剑道未来第二人：我还是要找的，但这一次，我要瞒着我师父偷偷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