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下,章来缚站在文见喜身后,变得和她一样高,作畏首畏尾姿态,屈身将头贴在文见喜后背,道:“师妹,好了。”
文见喜环顾四周,确认毫无异样,便打了个响指。
周围恢复原状,段三嬷嬷指着文见喜身后道:“文姓仙子,你不要搅和这滩浑水,袈仁大人要是发怒了,我们村可是要死人的。”
文见喜将嘴巴牵出一个三分讨好的弧度,恭敬道:“嬷嬷,我怎么会欺瞒你呢?这真的不是今日的新娘,我跟今日新娘还未见过面呢,怎会与她相熟,为她掩护?”
说着,她便把章来缚拉至身前,示意他露出面容。
文见喜除去仙术之外,最擅长的便是易容,再加之章来缚面若好女,摇身一变,已是妙龄女郎。
众人确认是误会无疑,又回首各自看戏,哄闹来的快去得也快。
文见喜悄无声息拉着章来缚去寻段如免,这厮竟然已经挣脱了正身捆,大摇大摆从新房里出来,头梳流云髻,身穿粉色缎带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这个模样,看得文见喜气不打一处来,两步闪至此人身后,掐住他的脖子,道:“你这登徒子倒是很爱红妆,看了不该看的没?”
段如免率先哀嚎:“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凄惨的叫声吵醒了屋里的人,一阵窸窣声,落夏荷便穿戴好推开房门。
她急急制止道:“姐姐停手,这是我表弟,没有坏心肠!”
文见喜见状,松了手,伏在他耳边道:“怪了,人人都给我说你是好心肠,偏我从未见得。”
她说完转身,朝落夏荷道:“姑娘,段公子答应带我上山寻我的好友,我们得先走了,告辞。”
落夏荷截住她的步子,道:“姐姐,叫我夏荷就好,今日我还没谢谢你呢。想必你们寻完人不会久留,走前可千万要来我家做客,我和夫君必定好好招待。”
文见喜弯腰,道:“谢谢夏荷。”
他们都转身后,落夏荷还在目送,章来缚便补了一句:“谢谢,我与师妹定会来的。”
段如免带头,文见喜的手指放在佩剑上随时待命,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后背,谨防此人使诈和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故而也就看不到落后她半步的那个人的灼热目光。
章来缚从银袋子里摸出一块石头,在手里盘来盘去,神色隐晦不明,试探道:“师妹,你第一次出山,这是入山前的好友吗?”
“嗯,是。”
其实不是,这怎么说都算是入山后的好友,但她懒得解释。她重生前第一次见春素言,是在祭拜章来缚的时候。从这柄红烛里飘出一个可怜幼小的寄灵,他一直碎碎念,祈求能够离开那个阴森森的墓地。阴差阳错地,她带走了那柄红烛,把小小的春素言养成没大没小的春素言,然后他们可以说是相依为命走完了最后的日子。
段如免兢兢业业带路,识趣地没出声。
越往山上走,路便越凉,似乎有水流往脚缝里钻。章来缚从他袋子里掏出一块紫红色披风,递给文见喜,道:“风把你的冷头发吹到我手上了,好冷。”
文见喜把披风系上,盖着头发,问道:“还有多久?怎么这条路总感觉走不到头,像在原地踏步一样。”
“它若是寻常路,怎会只有我能带你上山?只要感觉愈发冷了,便是走的愈发对了。”段如免道:“章师兄的乾坤袋里想必还有披风之类,也给我一件呗,不然半路冻死了,可没人给你们带路了。”
章来缚从里面摸出一件粉色狐裘,又放回去了。
段如免咧开的笑冻住,道:“那粉色狐裘和我这身衣裳很是般配啊!”
章来缚应道:“这是师妹的,男女授受不亲。”
话罢,又掏出一件黑色披风。
段如免道:“这个总不是你师妹的吧。”
章来缚应道:“这是师妹的练功服。”
话罢,章来缚掏出一件淡黄披风,道:“这个是新衣服,与你相配,很娇俏。”
段如免接过衣服,朝文见喜阴阳怪气,道:“自此一路,我决计也培养一个可堪比肩章师兄的忠仆。”
章来缚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粒石子,弹到段如免的脑门,不客气道:“不会说话,我教你啊。”
“行了。”文见喜看见一条盛满了船只的河流,岸边伫立一座石碑,上刻赤色二字“银水”。
黑船银雾,溪水清澈见底,不知从哪里刮来一股邪风,一缕桃花从雾里飘出来,在段如免脚下铺了一条路。
他踏步上前,道:“这里仙术无效,二位千万要紧紧跟在我的身后,如遇不测,我还可以阻拦。”
“仙术无效么?”文见喜抬手,施法驱散银雾,道:“那为何我的仙术有效?”
“我的仙术也有效。”
段如免咂舌,道:“按理来说应该无效呀,想来是二位仙术了不得了。另——你们把雾吹散,一点儿神秘感都没有了,原本是多好的景色啊。”
“但是我能感觉到有一股压制性的力量,说不出来,是在脚下还是在头顶,好似正从四面八方来,缓缓包裹人。”文见喜正色,道:“这地方,有点说法。”
章来缚拢了拢青蓝披风,道:“《银水志》里有说过,银水在上古时期,是一块草原,后来大地运作,使得这里一夜之间长出一座山。五百年前,有一群从天而降的罗汉带来一尊寒玉佛镇山,往来礼佛者,百愿皆真。当今开国皇帝二十年前也曾在这里礼佛,那时的银水因此很是风光无限。只是在十年前,那尊伫立山脚的玉佛轰然消失,山脚大地几次凹陷,来的人便少了,银水就此没落。即使偶有修者经过,上山之人也寥寥无几,近五年来,唯我与师妹二人而已。”
文见喜回头,沉吟不语,指着他的狐裘良久,咬牙道:“你穿我的衣服?不要脸。”
章来缚即刻道歉:“师妹,对不起。我会给你洗的,师兄没有衣服了。”
他知晓她的脾性,虽然常常是盛气凌人难以接近的模样,实际上,她耳根子很软,只要不触及她的红线,她很好说话。不过,这只是她待人处事的第一层皮囊,在这一层皮囊之下,还有一颗安逸待着的心脏,那颗心脏是石头做的,人住不进去,只能用鲜血淋,淋到石头缝里。他终日乞求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自己的血肉也融化到那个石头里。
段如免小声嘴了一句:“做作。”
章来缚绕过文见喜,眯起眼睛,道:“我看起来脾气很好吗?段如免。”
“别说了,地上有脏东西。”文见喜变得警惕起来,她总觉得这个地方透露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道:“师兄,可有宝剑,借我一用。”
她尚且还没有兵器,此行下山也想顺便看看是否能寻到一把称心如意的兵器。
章来缚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把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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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道:“接着。”
段如免竖了个大拇指,道:“章师兄,你竟然——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吗?”
文见喜接住木剑,刺向段如免的脚后跟,力道从手心运往剑尖,一击即中,剑尖捅进一条小蛇的七寸,她挑起来,问道:“这是什么蛇,我从未见过。”
这小蛇是粉色的,有三只眼睛,蛇鳞纹路好似湖面水波,蛇尾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刺,小蛇周身散发的沁人寒气莫名能抚平人心躁动。
段如免道:“是桃花蛇。奇怪!这蛇一向是不会近我的身,今日怎么爬我身上来了。”
“看!看见没?我师妹无需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木剑足矣。”章来缚挑眉得意,见缝插针道:“这桃花蛇有毒吧,给木剑都染成绿色了。”
“不碍事的,我们现在择一只黑船上去,由我划桨,我会带你们上岸。”段如免正色,道:“到了岸的另一边,我们可就见不着正常的人了,我呢,一般称呼他们为蛇人。”
“蛇人同你们一样有术法,不过蛇人所修行的术法并不正派,他们靠交|合增长修为。按照山下的话本里来说,他们类似于合欢宗,但蛇人不像修士可以控制自己。蛇人长年盘踞山上,似乎是为了压制发情期失控,到时候我会迅速开符叫魂,我们尽量小心行事。”
段如免特意提醒文见喜,道:“我的黄符一旦施展开来,便会引发周围蛇人攻击,他们会闻着气息而来。因此,叫魂的时间不能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你们若没有找到人,也不需要心有不甘,我这特制黄符是祖辈留下来的,很灵验。一般半炷香的时间内,黄符没有燃烧起来,就说明此处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文见喜点头,应道:“带路。”
他们拨开氤氲的浓雾,踏上一只破旧黑船,四面的未知物通通藏起来了,船底是浓墨一样化不开的水,移动身子去看那偌大的水面,竟然如同一面镜子一样,倒映人影,投射出一幅三人游船水墨画。
这条船越流往前方,雾越淡了,也越发的冷。段如免划了一刻钟左右,收好木浆,只待片刻,雾尽数散去,船也自己搁浅了。他们从船上下来,脚踏冰面,蚀骨的寒凉争先恐后钻进脚掌。在三人眼前,是环绕着的耸入云宵的石壁,上面挂满了悬棺,上百来具,都是金子做的,每一副棺材上端盖了绣有瑞蛇的天蚕绸,底部缀满了夜明珠。再定睛一看,那固定棺材的锁链,竟然是专门铸造神剑的万年沉铁,金碧辉煌,不过如此。
文见喜曾经在她的师父那里得到过一块万年沉铁,她不知道做什么用处,便打造成了头上的金簪,她将万年沉铁放在冶炼炉里七七四十九天,融成一根铁棒,再镀一层金,外刻祥云花纹。
她只道:“万年沉铁。”
章来缚紧跟着她的话尾,道:“当今还未有见过用万年沉铁打造的神剑呢。”
段如免见怪不怪,道:“他叫什么名字?我要用黄符了,你们小心。”
“春素言,春日,素菜,言语。”
章来缚把“春素言”三个字放在嘴里反复咀嚼,却无从得知一丁点儿信息。文见喜的表情平静,没有一丁点儿波澜,可她从来不喜形于色,他分辨不出这是否是个重要的人物,又是她的什么人。
只要文见喜看他一眼,就能看见他耷拉的耳朵,晦暗的眼睛,看见明明没有吹拂的风,但他却摇曳孤寂的影子。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