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永远消失吧, 四魂之玉！”和犬夜叉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日暮戈薇语气坚定，内心没有一丝可乘之机。
在某个时空中四魂之玉确实因为戈薇的愿望消失, 不甘的它最后利用食骨之井的力量回溯时间，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望。
“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我希望你能保佑这个孩子平安、健康、快乐的长大。”神龛前年轻的女人摇晃铃铛，拍手后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虔诚得似乎愿意付出一切。
六个月后，女人在医院里诞生一对龙凤胎, 她抱着两个孩子笑得甜蜜。
日暮爷爷慌慌张张催促儿子去买婴儿用品, 在媳妇床前合不拢嘴：“检查的时候不是只有一个宝贝孙女吗？竟然是龙凤胎, 果然是为了继承我的神社降临在这个世界的！”
“医生说是检查的时候哥哥总是围着妹妹转，把妹妹挡住，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小家伙，就叫他环吧。”日暮妈妈眉眼温柔，伸手逗弄没有女儿一般活泼的儿子：“たまき（tamaki）[1]……”
爷爷赞同：“是个好名字。”
“女儿就叫戈薇。”
……
画面中女人幸福的模样渐渐模糊，日暮环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井口只能展示一块四四方方的屋顶, 坐起身才发现那些家伙将他一个人留在了井里。
“就算是记仇也不该把哥哥扔在井里面不管，再怎么说我们可双胞胎诶！”日暮环抱怨着扶着井壁站起身, 想起昏迷前四魂之玉在他手心里消失的感觉，整个人都变得不爽起来。
一直藏匿装死的红色小蜘蛛爬到狩衣领口, “有点奇怪，神乐和神无都不在附近。”
“附近是指？”日暮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四魂之玉把他带到哪了？
“我能感知到的范围内。”
日暮环摘下领口上的白色莲花，喂到蜘蛛嘴边，“既然如此你先把四魂之玉碎片吸收了吧, 反正也没有别的用处。”
“你确定不吸收？那是另一个奈落留给你的记忆。”小蜘蛛挥动螯肢这么说着，却没给日暮环反悔的机会一口咬住莲花的花梗。
白色的莲花本就不大，被咬住就化成能量融入蜘蛛体内。
日暮环肩头一沉，柔顺的长发从他的颈侧倾泻下来弄得耳廓瘙痒，他歪着脑袋侧头就看到高挺的鼻梁和淡粉色的薄唇，不自在道：“怎么突然变出来，一枚碎片而已有这么补？”
“嗯，有。”奈落许久没有用嗓子说话，还把自己当小蜘蛛一样挂在青年身上，热气吐到后者的颈侧，激起一小片汗毛直立：“呵，看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起来，好重。”日暮环缩着脖子推搡肩膀上的脑袋，一边弯腰打开手机，“圈外啊，手机也快没电了……先说说为什么要和鬼蜘蛛融合吧，你是真不担心被犬夜叉他们彻底杀死吗？”
“不这样做的话弥勒法师的诅咒也没办法解决，很麻烦。”奈落圈着青年的腰将人带出井，语气轻松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从一开始我的心脏就在你身上。”
猝不及防腾空，日暮环整个身体贴紧身后的男人，被他的话小小震惊了一下：“一开始是什么时候开始？”
“和鬼蜘蛛分开之后。”
“这么信任我？”日暮环一想到自己有事没事拎着玩的小蜘蛛是这家伙的本体，就觉得不可思议。
但他可没觉得感动，“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利用我来规避死亡了？”
奈落只是笑笑：“哪有人一开始就认为自己要输？”
不等日暮环深究这句话的意思，神祠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条细缝，一只橘色斑纹白嘴的小猫探进头来，金色的眼睛在看到二人的时缩成枣核形状，浑身的毛也在瞬间炸起来。
在它发出尖叫之前，蜘蛛丝已经将小猫缠绕提溜到面前，“一只小猫妖而已。”
“让我摸摸，我连小软都好久没摸过了。”日暮环就要伸手，蜘蛛丝却被小猫的爪子撕烂，一溜烟躲进了神祠深处。
奈落斜眼，毫无感情地捧读：“啊，没抓住。”
日暮环：“？”
那么点小妖怪你说抓不住？
“真的假的，猫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神祠外传来一个少年说话的声音，那只哆哆嗦嗦的小猫立刻扯着嗓子往外跑。
这次直接被早就准备好的日暮环拎住脖子，叫得更凄厉了。
“啊啊——哥哥你听到了吗！”
“野驴！”
神祠的大门被少年没轻没重地一拍，晃晃悠悠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奈落的袖子挡在日暮环面前，那只小猫妖彻底遭了罪，鼻子里进了灰尘，接连不断打起喷嚏。
拍坏门的少年也被灰尘呛得咳嗽，好一会才看清神祠里面的两个男人：“你们是谁，为什么抓野驴！”
日暮环撒开手，“给猫取名，叫野驴？”
小橘猫立刻一溜烟跑到少年脚边，拽着主人深绿色的和服衣摆往后扯。
“这么说，刚刚的叫声确实像驴来着。”
猫妖听到这话怒由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人类无法看见的妖力自它身上猛得窜起，在靠近日暮环之前，又被他身后的大蜘蛛幻影吓成飞机耳。
“我叫日暮环，这位是我的……同伴，奈落。”日暮环用手肘在男人的腰上顶了一下，小声嘱咐：“吓唬小朋友不要太超过了。”
“日暮！”青年觉得这个姓氏很耳熟，立刻快意识到：“你是日暮神社的人？没想到这个荒废的神社竟然还有人……”
“哥哥！”青年身后的女孩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主动道：“抱歉，我是犬村雏衣，这位是我的哥哥犬村大角，我们的小猫意外闯入神社，为了找这个孩子才不请自来，惊扰到您非常抱歉。”
“没关系。”日暮环面对懂礼貌的小女孩总是很包容，“看你们的样子是住在附近的孩子吗？现在夜已经很深了，游荡在外面很危险，哥哥送你们回家，能麻烦你们告诉我一些关于日暮神社的事情吗？”
从懂礼貌的小女孩犬村雏衣口中，日暮环得知这座神社大约是在十五年前才彻底荒废的。
犬村雏衣穿着浅绿色的和服，她说话温柔又清晰：“日暮神社的历史要追溯到三百多年前的战国时代，一位传奇巫女和她的后代守护一枚传说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宝玉，但后来宝玉失踪了，一夜之间神社里的人全部消失了。”
犬村大角怀里抱着猫一直沉默地跟在女孩身后，听到这里才平淡地说：“真有那种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的东西，这间神社就不会荒废了。”
“换句话说，正是因为这里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的玉，所以神社才会被毁灭。”日暮环叹了口气，看见不远处的屋檐灯下站着一个男人，“那是你们的父亲吧？早点回家。”
“谢谢。”犬村雏衣对他点头，牵着犬村大角的袖子一直到了家门口才回头看了眼来时空荡荡的路，问：“哥哥，他们真的是人类吗？”
犬村大角放下怀里的猫，拍了一下少女的脑袋：“和他们聊了一路，亏你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
野驴都在他怀里打了一路的哆嗦了。
另一边送完孩子回家的日暮环分析情况，“战国时代过去三百多年，现在差不多应该是江户末期[2]，但从刚刚雏衣说的大事来看，和我所熟知的历史大不相同，大概率也是个独立的时空。”
奈落打断他的推测：“日暮神社和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是巧合吗？”
日暮环沉默了一瞬，爽朗一笑：“哈哈，总不可能是戈薇跑回战国时代和犬夜叉生孩子了吧。”
“万一……”
“那我们现在就回井的那边，把犬夜叉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奈落：“……”
两人回到日暮神社，整个神社的布局和现代并不相同，只有御神木还在熟悉的地方伫立，可在它的树皮上并没有找到类似箭矢留下的痕迹。
这让日暮环悄悄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高兴早了。
再次从食骨之井里面爬出来，还能看到那扇破破烂烂的神祠大门时，他终于愤怒道：“该死的四魂之玉，拿不到你还回不去了是吧。”
奈落饶有兴致坐在台阶上看他上上下下跳了好久，闻言才阻止他：“不要连自己一起骂。”
“还不是都怪你，早点把那枚真碎片换到手就不至于发生这种事了！”
“以防万一那个奈落给鬼蜘蛛留下和你的记忆大多是编撰的，怕暴露也没有和梦幻白夜通气。”奈落回忆片刻，“如果当时你听我的带戈薇离开或者不去找鬼蜘蛛，梦幻白夜会绑架铃的同时把假碎片交给琥珀。”
“……”跟着考虑一下当时的情况，日暮环一直把琥珀带在身边，导致梦幻白夜临死前才把白莲花送到他手上。
日暮环蹲到奈落面前，拽着男人的鬓角把那张精致的脸拉到面前，直视他赤红的瞳孔，“你在怪我？”
奈落的目光上下游移，最后停在浅琥珀色的眼睛上，“我的意思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陪你找到四魂之玉。”
青年心满意足松开对男人的钳制，“那么四魂之玉在哪，我完全感知不到。”
“不如先去问问那个犬村家的老人，他们肯定知道得比孩子多。”
第42章
“犬村仪清是我们这一代最有名的人偶师, 就连帝都的教会都会找他定制人偶。”
“不过自从他的妻子去世之后，他就是成了除了人偶什么都不在乎的怪人。”
日暮环清早去犬村家碰了个壁, 和奈落穿过樱花林到山下才找到村子，他长得乖巧看起来和善，一下就从热情的村民们口中得知不少信息。
“这样啊，那么您知道山上那座神社的事情吗？”
对于犬村家的八卦村民们还愿意聊聊，可说起那个神社就变得讳莫如深起来，“小伙子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还是别问了。”
人群散去只剩下一个嘴碎的大叔, 在他们身边放低音量询问：“你们也是冲着实现愿望的四魂之玉来的吧？但那个早就被教会拿走了。”
日暮环眸光微闪：“教会？”
那老人吹嘘起自己去过帝都等大城市的经历, 许久才说出日暮环想听到的内容：“当年日暮神社守护玉的神官带着四魂之玉入赘了帝都的大家族, 不到三年就去世了，那之后的某个夜晚日暮神社里所有人都被妖怪杀光了……”
帝都。
“请问您知道日暮神官入赘的大家族叫什么吗？”
“好像是姓……里见吧。”
犬村家所在的深山距离所谓的帝都并不近，奈落半跪在一只白色千纸鹤上，日暮环坐在他大腿上抱怨：“好歹你也算是个大妖怪了，这种法术变出来的纸鹤就不能大一点吗？还是神乐的羽毛比较舒服……”
奈落放在日暮环腰后的胳膊紧了一点：“我现在的灵魂残破妖力不足，等回去就把神乐吃了。”
“不要一脸平静地说这么恐怖的话啊！”日暮环一拳落到奈落头上，想起来这妖怪还真能做到不满意就塞回去, “还是对神乐和神无好一点吧，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家人。”
“你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不反对。”奈落仅有的那只赤红右眼盯着前方, 他不认同日暮环的话，却也不会反驳。
这让日暮环觉得不爽, 又分不清自己到底在不爽什么。
于是他选择将一大团咒力塞进对方的嘴里，生硬转移话题：“灵魂的事情急不得, 这是需要依靠你自己生长的，但妖力可以补一补。”
霸道又浓郁的力量像一口烈酒，在进入口腔后立刻顺着喉咙滚进胸腹, 意料之外的补品让奈落大脑都涌上一阵眩晕，脚底的千纸鹤也歪歪扭扭起来。
“喂！不要现在晕倒啊！”日暮环下意识抱住男人的胳膊，抓着他和服的领口求他清醒一点。
但很显然这副残破的灵魂虚不受补，好险落了地，他才变回那红白相间的小蜘蛛，安静趴伏在青年狩衣衣领里。
这下好了，现在连个座位都没有了。
日暮环落在未知的深山深处，随手烧死两只不长眼跑来招惹他的小妖怪，爬上高处观察发现了山外竟然有一道白色的蒸汽从远处不断靠近。
听着有些耳熟的“哐哐”声，不由庆幸道：“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已经有火车了，就是不知道通向哪里，嘛……总比自己赶路好。”
就这这个想法，来到铁轨附近，待黑色的蒸汽火车驶过时稍加观察，找到一间无人的包厢，攀上窗子就钻了进去。
“真是古老的装饰。”日暮环抖顺身上的布料，将呼呼灌入狂风的车窗合拢，“好饿，这个火车上有妖怪的味道……”
奈落有气无力出声道：“不要乱吃灵魂。”
“啊，这就醒了？”日暮环用手指戳他身上的绒毛，毫无诚意道歉：“以前太顺手了，一下没想起来你现在受不了那么多咒力，抱歉你再继续睡会吧。”
“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不要随便让别人许愿。”奈落醒过来好像就是为了强调这一件事，得到青年不太走心的回答后才昏昏沉沉再次睡去。
日暮环重新编了一下因为爬火车被风吹得凌乱的辫子，一想到海陆空除了轮渡他居然都追过，就没忍住笑。
犬山道节打开车厢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蓄长发穿着神服的精致美人面带笑意看着窗外，白皙纤瘦的手指灵巧地在发丝间穿梭，那些凌乱的发丝立刻乖顺拢成一条麻花辫落在他平坦的胸前。
就算很平那也是美人啊……
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过来时，好像含着蛊惑人心的笑意。
犬山道节怔愣的片刻，寒意便从脚底蹿到头顶。
用白色的蛛丝缠绕住发尾，日暮环笑着挥开铺面而来的寒气：“哦呀，这位先生，你看起来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帮助吗？”
“啊……”穿着卡其色长风衣的男人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你是男人？”
日暮环艰难继续伪装那副和善面孔：“您还真是爱开玩笑。”
男人挠了两下紫红色的短发：“哦哦，抱歉！”
“我是一个神官，先生你被妖怪缠上了。”日暮环盯着男人身后冒出的冰蓝色身影，舔了舔嘴唇，“需要我为你驱邪吗？”
寒气从男人身后不断渗出，爬上车厢的门框被凝结成冰。
白雾中的妖怪完全显现出真身，一身纯白的和服下是冰雪一样冷白的皮肤，冰蓝色的长发像海藻一样铺开，将那个人类完全笼罩在下方。
犬山道节下意识询问：“你能让她离开我？”
日暮环站起身把胸前的辫子甩到脑后，从手腕抽出一把半人高的纯白太刀：“祓除妖怪是我们神官的本职工作嘛。”
妖怪从手掌上吹出一串冰花，碎冰互相撞击伴随着一阵动听的叮铃声，那些冰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神官面门。
白色的太刀上燃烧起淡紫色火焰，犬山道节都没看清，硕大的冰棱便已经从中间剖开，在融化时直接被蒸腾成水汽。
“雪姬？”犬山道节终于反应过来，张开双手挡住背后的妖怪：“祓除的意思是要杀死她吗？那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日暮环一愣，重新打量了一下男人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依靠她活下来的啊。”
雪姬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神官，将男人再次拉回自己的身后，头发像是凝实的冰块一般牢牢将其护在身后。
“明明是收了天大的好处，那干嘛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日暮环收回太刀，重新坐回窗边，“看你不缺钱还好骗的样子我才打算帮帮你的，不需要就算了。”
红发青年安抚身后的妖怪，在后者满是抗拒的神色中坐进包厢，自我介绍：“您好，我叫犬山道节，您能和我细说一下雪姬的事情吗？”
“你不知道？应该是她救过你，自己想想吧。”日暮环和雪姬对视，后者直接坐进男人怀里，示威似的勾住他的脖子在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这个时候日暮环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是不是误会了点什么？”
犬山道节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尴尬地解释：“她对我的占有欲有点强，不太愿意我接触别的女性，而且因为雪姬的关系，我身边总会带着不正常的寒意。”
“这样啊，放心，他这样柔弱的男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神官盯着窗外渐渐阴沉的天空打了个哈欠，在玻璃上哈出一片雾气：“那我们这趟车是要去哪的？该不会要下雪吧，说起来现在是几月份？”
犬山·柔弱的男人·道节感觉中了一箭，他用推眼镜掩饰尴尬，咳嗽两声才到：“这是去帝都的火车，现在也才十月中旬，虽然下雪还有点早了，但乘务员有说会有暴风雨。”
“这样啊，到帝都还需要多久？”
“大概要到晚上十一点左右。”犬山道节说着突然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找了一下才发现，源头是对面青年的肚子，“喂，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吧！”
日暮环翻了个白眼：“少小瞧人，我只是钱都花光了而已。”
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了犬山道节的关键词，看起来挺高冷的帅哥突然喋喋不休地劝诫：“你的家人也许现在正在担心你，到处找你也说不定……”
“我的家人都不在这个世界。”日暮环琥珀色的眼睛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现在正要去投奔唯一的亲戚，但只听说他在很多年前入赘了帝都的一个大家族，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犬山道节果然立刻露出愧疚的表情：“抱歉，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那能允许我请你吃个饭吗？”
日暮环立刻站起身：“可以，餐车怎么走？”
犬山道节：“……”
雪姬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白了一眼犬山道节，看神官真的只是骗口饭吃没什么坏心后，隐匿了身形。
“多谢款待。”日暮环连吃带拿，装了一大纸袋的面包饼干跟在犬山道节身后回车厢。
“就算你现在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也不要一次吃这么多。”犬山道节端着一套茶具，滚烫的热水从他手里倒出来已经变成了适合入口的温热，他递到对面的青年手上：“当然我不是在心疼钱，我只是个药材商算不上医生，但也知道这样对身体很不好的。”
“谢谢。”日暮环不走心地应下，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暴雨，热水把身上的寒凉稍微驱散了一些，和人聊了一会后就昏昏欲睡起来。
犬山道节收走他面前的茶杯，看着青年靠着窗子入睡叹了口气：“还说不是孩子，居然敢这么放心地吃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心大到直接睡觉……”
去餐车归还茶具时犬山道节找乘务员买了一张毛毯，回来打开门却在车厢里看到一个半扎高马尾散发如墨的男人，闭着眼将熟睡的青年抱在怀里。
一件宽大的深紫色和服盖几乎将蜷缩在他身上的日暮环盖了个严实，犬山道节几乎是立刻紧张得要质问这个陌生男人。
下一秒，黑发男人睁开一只赤红的眼，将圈在青年身上的手抬起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边。
这瞬间犬山道节感觉周围的空气宛如实质一般被凝固，雪姬不知何时出现，从后方捂住了他的嘴。
但……这也太奇怪了！
第43章
犬山道节裹着毛毯顶着有些凝重的气氛坐到两人对面, 原本打算紧盯这个莫名出现的男人，但不知道是蒸汽火车的摇晃太有节奏感, 还是对面的青年睡得过于香甜，他竟然也开始昏昏欲睡。
等他再次醒来看到的就是日暮环和那个陌生男人在分吃从餐车打包回来的面包和饼干，后者表现得兴致缺缺，却对青年放到手里的食物来者不拒。
日暮环把那空了大半的袋子递到犬山道节的面前，“你醒了，要吃点吗？”
犬山道节的眼镜在鼻梁上压出了痕迹，他摘下来一边揉一边有些迷糊地问道：“不用了, 你旁边的这位是？”
奈落当着人类的面变化成一只小蜘蛛, 趴在神官的肩膀, 腹甲上睁开一只猩红的眼睛。
“蜘、蜘蛛……蜘、眼睛。”犬山道节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没戴眼镜看错了，戴上眼镜和那只瞳孔对视后真的感到眼前一黑，连语言系统都开始崩溃。
日暮环安抚他，类比道：“别怕，他是奈落，和我的关系就像你和雪姬之间的一样。”
犬山道节张口就来：“他也亲你？”
日暮环：“？”
奈落：“？”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也是被妖怪救了之后, 才需要和妖怪一直生活在一起之类的吗？”
“我和你这种弱小的家伙不一样，他算是我的……”神官把蜘蛛抓到掌心把玩, 思考了一下后说：“战利品。”
犬山道节叹了口气：“你这么厉害，打算怎么在帝都找人？”
日暮环一愣：“已知是和教会相关的大家族, 直接去问一下之类的……应该可以吧。”
“这虽然是个办法，但大家族的人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见到, 这几天你该在哪里落脚？”犬山道节盯着在日暮环身上眨巴眼的蜘蛛，往座位中瑟缩了一下，努力克服恐惧：“你身上没有钱吧, 我从西都过来也是为了找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按照日暮环原本的设想来到帝都，要是在什么里见家族或者教会里感知到四魂之玉，就直接抢走。
没有感知到就去其他地方找，但万一碰上不妖璧之类的能够隐藏气息的宝物，他来去匆匆错过了才是耽误事。
所以如果要在帝都多待几天，是露宿荒野还是温泉酒店，日暮环不用多犹豫就能选得出来。
“可以，你要找什么人，我也帮你留意。”他把蜘蛛塞回衣领下，既然接受人家的好意，就不能让奈落继续吓唬这个柔弱的普通人。
“我有一个妹妹叫睦月，因为出生药师家族头发和我一样是紫红色，今年十二岁。”回忆冲淡犬山道节的恐惧，他描述的语气温柔，最后长叹一口气：“七年前家里父母出事时我游学在外，她被领养走之后就杳无音讯……”
“好，我记住了。”日暮环观察了一下漆黑的车窗外，远远就能看到一片灯火通明，“好像已经快要到帝都了，我先下车。”
犬山道节问：“你不是和我一起去帝都，怎么为什么要提前下车？”
日暮环朝他无辜眨了眨眼：“你该不会以为没钱吃饭的我，能买得起特等车厢的座位吧。”
“那你要怎么下车……”犬山道节的话随着青年打开车窗的动作渐渐消音，“哈？你该不会就是这样上车的吧？”
裹挟着雨丝的狂风从窗户外吹进来，日暮环翻身钻出窗户，探回头来补充道：“下车之后我在车站外面等你。”
“喂！太乱来了吧！”犬山道节把脑袋伸出车窗，在浓重的夜色中完全丢失青年的身影。
凛冽的风刮得人脸生疼，日暮环翻身蹲在火车车顶，对奈落感叹道：“他人好像还怪好的嘞。”
“想要钱，并不是一件难事。”奈落在他周身支起来结界阻挡风雨。
神官在小蜘蛛的绒毛上摩挲手指：“我当然知道不难，但我们对现在这个世界了解并不多，暂时还是不要惹是生非。”
帝都作为这个年代的日本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在这个时间灯火也将夜色照得透亮。
日暮环顶了一件蛛丝织成的深色和服在头顶，雨水落在上面立刻圆溜溜滚落，站在火车站的出站口好一会，才看到某个紫红色头发的青年撑着一把黑伞姗姗来迟。
“怎么这么慢。”
犬山道节没好气道：“还不是车站外那么大，我才是找了你好久。”
日暮环本想说只要问一下雪姬就能知道他们在哪里，但考虑到对方并没有主动为犬山道节指路，想来对他们是有些不满的，便干脆转移了话题：“我们住哪？”
“本来我没打算现在就来帝都的，所以没提前找旅店，我们先去街上看看吧。”
神官耸了耸肩：“你要说是因为我才决定来帝都的话，我只会觉得你是个有点蠢的滥好人。”
犬山道节轻推眼镜，“也不完全是，找妹妹的路上没有金钱支持是万万不行的，我毕竟是个商人，把生意从西都做到帝都也是我的目标之一。”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在雨中悠哉地顺着灯光明亮的日式建筑街道，走马观花看过琳琅满目的商店。
绕进一条清净的街道，犬山道节停在一个葫芦形的灯笼前，“这间古那屋怎么样？”
“你决定就好，有地方住我就很满意了。”比起进入视线才能看到的繁华，神官更能直接感受到的是隐藏在阴影中数不胜数的驳杂气息，这家店看起来各种意义上都比较干净。
“那就……”
“那我先出去找找人，晚点回来。”
“现在也太晚了！”
犬山道节还没说完，披着和服的身影已经隐匿在雨幕中，他刚想追就被面前的雪姬拦住。
“我知道他很奇怪让你不安，但在我看来他只是一个独自来帝都寻找家人的孩子。”
雪姬转过脸，把人推到旅馆门前，并不打算和他再讨论这个话题。
另一边跑出这条街的日暮环用鞋底踩扁一只从阴影中钻出来想啃食他影子的小妖怪，叹了口气：“这个帝都和东京没什么差别嘛，看来无论是哪个时代，人类的负面情绪总是很多的。”
小蜘蛛从衣领下爬到肩头，提醒他：“不大的帝都有好几处结界，还是当心一点。”
雨渐渐变大，日暮环加快了脚步，跟随奈落指引找到第一个结界是座寺庙，他们很轻易就潜入其中：“没有。”
第二个结界在还没开放的教堂，“没有，这个明天早上再进去看看。”
第三处是一幢巨大的欧式别院，还没靠近奈落就说：“虽然不是熟悉的味道，但我闻到了一股狗的臭味。”
日暮环抓住的重点是：“蜘蛛也有鼻子的吗？”
躲开青年准备研究蜘蛛身体构造的手，奈落纠正自己的说法：“我感觉到了犬妖的气息。”
“小气。”
他作弄着蜘蛛刚走到建筑近前，就看到檐廊下已经有五个黑袍人等在那里。
青蓝色的狐火照亮夜幕，明明灭灭之间雨珠下坠的速度逐渐变慢到停滞，仿佛暂停了时间，苍老又诡异的五重奏响起：“未被邀请之人，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
“好嗅觉，五只狐狸，怎么不算犬科。”日暮环夸奖完奈落才回答对方的问题：“我只是找东西路过此处，并非故意打扰。”
“奇怪。”“真奇怪。”
“小子，你满身邪气。”
“如此大摇大摆潜入帝都。”
“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四兽神放在眼里。”
他们说话间抬起头，露出五张相似的红色狐狸面具。
“你们五个一定要每只狐狸都有台词吗？”日暮环学着狐狸的动作歪头：“而且五只狐狸为什么是四兽神？”
他掂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差距，不等狐狸们的回答，笑着从手腕抽出纯白太刀：“嘛，不重要，虽然有点冒昧，但是能让我去你家检查一下有没有我要找的东西吗？”
奈落在日暮环脑中问：“这是你说的不想惹是生非？”
“这不是来都来了。”
“大胆！”“狂妄！”“傲慢！”“无礼！”“猖狂！”
五重奏再次响起，日暮环打趣道：“这是在玩近义词接龙？”
幽蓝狐火如锁链般朝面前扑来，神官将身上的和服掀开遮掩狐狸们的视线，从下方横劈一刀，刀身骤然延长至狐狸们面前变成一张大网。
捞了个空。
“啧，狐狸就是喜欢玩幻术。”蜘蛛丝吐掉狐狸面具和空荡荡的袍子，乖顺回到日暮环手腕上。
与此同时，巨大的白色柴犬在日暮环身后现出身形，他的血盆大口还未落下，就被蜘蛛丝束缚住脖子。
日暮环站在原地接住从半空落下的和服重新披在头顶，连发丝都未被沾湿，他深信打狗大概没人比奈落更有经验，你说是吧犬夜叉。
“八房，回来。”一道冷峻的声音在雨打树叶的白噪音中响起，欧式别墅的大门打开露出一个穿着白色教会长袍的金发男人。
被束缚的白犬消失，奈落的蜘蛛丝无力垂落到地面上。
奈落在日暮环脑海中提醒：“小心些，我没捕捉到狗的气息。”
屋檐的立柱后露出五个叠在一起的小狐狸脑袋，看到救星一般呼喊：“里见大人！”
听到熟悉的姓氏，日暮环立刻问：“你是里见？！”
“我是里见莉芳，阁下要找的人是我？”
“我是因为日暮神社来的，你知道十几年前入赘你们家族的日暮神官吗？”
里见莉芳盯着面前神官打扮的青年眉眼片刻，微微蹙眉问道：“你是那个家伙的私生子？”
日暮环：“？”
第44章
雨幕中的神官立刻反驳：“等等, 这可不兴瞎说！”
金发美男声音比秋雨还冷，“如果你想找日暮源的话, 很不幸他在十五年前就已经过世了，想祭奠就去南方的安房国，他埋葬在里见家族墓园。”
日暮环却没空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盯着那有些熟悉的封印陷入沉思。
他绝不可能认错，那就是曾经用来封印日暮戈薇力量和四魂之玉气息的封印。
“这里没有你想要找的人，立刻离开的话我可以既往不咎。”里见莉芳从这个神官身上感受到强大的邪气，若是真发生冲突, 来年帝都大概就要换址了。
两方对峙间, 雨中的青年突然撩开头顶的和服勾起唇角, 周身冒出浅淡的火焰，“看你身上有神社的封印，那就实话告诉你，我是日暮神社一直以来供奉的神明。”
一只狐狸从别墅的门里先后探出头，“神明？”“不可能！”
它头顶上又摞了一只狐狸头：“明明只是一个人类。”
“却敢说这么狂妄的话！”“狂妄！”
日暮环并没有搭理它们，只是伸出手，火焰在他手心打转, 汇聚成一个圆溜溜的通灵宝玉。
里见莉芳浅灰色的瞳孔骤然一缩：“四魂之玉？怎么会在你手上……”
“倒是认得很明白，但这一枚并不是日暮神社供奉的那枚。”宝玉在被白皙的手指拢住骤然消失, 青年疑惑的声音穿过雨幕：“明明应该是神社的孩子，怎么可以去供奉其他的神明。”
日暮环刚说出这句话, 白色巨犬就出现在他面前，灰蓝的兽瞳中全是愤怒, 毛乎乎地爪子朝他拍来。
犬神的动作极快，连里见莉芳都没料到八房会如此激动，来不及出声战斗就已经发生。
但这一爪子被青年的太刀轻松架住, 淡紫色火焰顺着白犬爪子的毛发熊熊燃烧，虽然火焰并没有点燃任何物质，却让向来不喜欢发出声音的白色巨犬凄厉哀嚎起来。
“八房！”里见莉芳立刻慌了神，嘴里念叨着日暮环听不懂的咒语，白光构成的魔法图阵在犬神脚下出现，却无法熄灭火焰或者缓解它的痛苦。
“你在做什么，停下来！”从里见莉芳出生时犬神便选择了他，相依为命在这幢别院中长大，从未想过有什么东西竟然能伤害到兽神……
莫非这个人类真的是神明？
“既然是信徒的拜托，我要是拒绝也太不近人情了。”日暮环打了个响指，淡淡的火焰立刻消失。
八房把偌大的脑袋钻进里见莉芳怀里，爪子一抬一抬往人手里送，冷酷的金发美男脸上都露出几分不忍。
日暮环大感不妙：“我只是轻轻烫了一下它而已，连根毛都没有掉，怎么还装起来了！”
里见莉芳的灰眸像凝结了冰，斜了日暮环一眼：“无论你是什么和日暮神社什么关系我都不在意，但你挑衅伤害犬神到底想做什么？”
“有没有天理了，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吧？”日暮环翻了个白眼，“我就一会没看着的功夫日暮神社毁了，我的四魂之玉也不见了，还不允许我找回我的东西吗？”
日暮环的太刀直指里见莉芳的胸口，“既然你要选择它，就让我解开你身上的封印，拿回属于我力量的东西。”
“好，我本就和日暮神社没有任何关系。”里见莉芳推开八房的脑袋走进雨幕，被白犬叼住衣摆，他回头安抚道：“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由这样两个家族结合，我只是做出我应该做的选择。”
日暮环编造的谎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能成为事实，看着比他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的青年连面色都未曾改变地走到他刀尖前停下，感叹道：“真的不考虑跟我吗？”
正在里见莉芳打算一口回绝时，眼前的长刀一抖，面容年轻的神明捂住自己的颈侧，倒吸一口凉气：“开玩笑，我向来尊重双向选择。”
里见莉芳：“？”
淡紫色的火焰顺着刀尖接触到里见莉芳的身体，蹲在不远处的八房立刻压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咕噜声。
修长高大的身影突然拦在白狗前方，海藻似的长发无风自动，强大的妖力从那人身上溢出，吓得五只小狐狸夹着尾巴缩回别墅结界当中。
日暮环从四魂之玉中拿回所有的记忆后，解开封印这种事就是动动手指。
被火焰包裹的里见莉芳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整个人仿佛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来、压抑的力量在这一刻完全释放……
熟悉的气息被解放，四魂之玉从白色的教会服下钻出，明亮的光华几乎照透半个夜空。
就在他以为这场意外的异界旅行马上就要结束时，光芒散去，半枚四魂之玉落到神官手里。
“半、半个？”
日暮环认得出来，这就是实现过犬夜叉愿望之后消失的那枚四魂之玉。
唯一真实的碎片融入假货后被他的火焰烧得浑圆仿若一体，在能够回应愿望的那刻已经成为新的四魂之玉。
此时，又被人弄碎了。
日暮环愤怒地将半颗四魂之玉攥进手心，“天杀的，我要把这些随便弄坏别人东西的家伙都抓起来烧……”
话还没说完，破碎的画面撞进日暮环眼中，和戈薇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巫女将四魂之玉分成两半，一半封印进自己身体，另一半供奉于神龛。
是了，他应该想到的。
除了日暮戈薇那强悍到是四魂之玉克星的灵魂之外，还有谁能随随便便弄碎四魂之玉。
“算了，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巫女会用这种方式封印四魂之玉。”神官的怒火消了大半，无力唤回和犬神对峙的男人，“奈落回来吧，剩下半枚不在这里。”
里见莉芳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呢喃道：“这个怎么会在我的身体里？明明应该在那个女人手里……”
日暮环立刻看向他，“你知道另外半枚在哪？”
里见莉芳被雨水打湿的金发遮住眼睛，神情晦涩：“不，我不知道。”
“你就差把你知道一点内情写在脸上了，难道觉得能骗到我？”日暮环凑近到他跟前：“你应该知道四魂之玉流落在外面会引发什么样的灾难吧，就算只是半枚，它的力量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驾驭的。”
里见莉芳撇开脸，“我确实不知道它在哪里。”
奈落回到日暮环身边，将神官拉到怀里在他耳边道：“有很多人过来了，不想惹是生非的话，就赶紧回去。”
惹是生非四个字被男人咬得极重，日暮环想起刚刚四魂之玉发出的气息，眸光一亮：“四魂之玉之间互相有感应，说不定另外半块也会来。”
奈落蹙眉：“直接暴露的话对你而言太危险。”
日暮环转头问里见莉芳：“你多大了？”
“十八……”
“啧，我这具身体和你大概率是有血缘关系的，这个不怕人查，辈分算不清但肯定不会占你便宜，就说是你爸的堂弟现在来投奔你好了。”日暮环浅琥珀色的眸光微闪：“就算你和日暮源没什么感情，但弄丢四魂之玉、害得日暮神社被灭门的是他，父债子偿这个道理总该懂吧。”
八房用爪子把里见莉芳扒拉到自己身后，对着日暮环呲牙。
“它不同意。”奈落翻译完问：“要把它杀了吗？”
“等等，我同意，但在找到四魂之玉之前你必须听我的。”里见莉芳补充说：“我不会让你为我做什么，与之相对你也不能给我惹事，一有任何四魂之玉相关的消息，我都会告诉你。”
日暮环把长刀塞回手腕：“成交，奈落你先藏起来。”
男人抿着薄唇，从后面圈住青年的肩膀，“为什么？你还打算和这个人类做交易？”
“当然因为你是我的秘密武器，关他什么事？”日暮环牵住他的手，一句话让男人变回小蜘蛛趴在他的手背上，顺着皓白手腕钻进袖口隐匿起来。
浩浩荡荡的黑袍教会成员来时看到的就只有日暮环和里见莉芳站在雨中，人群分成两列，从中间走出一个身穿黑白素色教会长袍，身披红底斗篷的金发女子。
她手持一把人高的长柄斧头，扫了一眼日暮环就将视线移开：“莉芳，这么晚了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不要我给你帮忙？”
里见莉芳对她微微点头：“莉莉丝大人晚上好，一点私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不劳您费心。”
黑色的汽车绕开人群缓缓停在众人面前，车窗下摇露出一个一头白色长发的男人，莉莉丝立刻凑过去：“兄长大人怎么来了，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就能处理好。”
里见莉芳也变得恭敬起来：“费尼根大人。”
那人也穿着教会的白袍带着高帽，眯起的眼睛扫到日暮环的脸微微愣住，接着便露出一个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哦呀，刚刚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才赶过来，现在一看还真的是熟人啊。”
日暮环看过去，同样露出一个笑容：“抱歉大叔，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大胆，竟敢对兄长说话不尊敬。”
“莉莉丝……”费尼根微微睁开眼，“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比起源你更像他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日暮环。”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他顺着男人给出的台阶往下走：“您认识我的伯母？”
费尼根白色的发丝被夜风吹得晃动，还是那么笑着，“你们除了眼睛几乎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日暮环却读懂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应道：“是吗，我的母亲也常这么说。”
这个叫费尼根的白头发大叔对日暮神社的了解，肯定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多。
剩下半枚四魂之玉会在他手上吗？
第45章
从这位身份看起来就贵重的费尼根大人口中确定日暮环的身份之后, 教会的人匆匆来又匆匆走，就连雨也渐渐停歇。
“你和费尼根大人认识？”
“我完全不认识那个自来熟的大叔。”对此日暮环也觉得莫名其妙, 这些眯眯眼总是心思很重的样子，但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日暮神社的事情是教会做的，那个大叔是知情人？”
里见莉芳闻言蹙起眉头：“虽然我那个时候还小，但也能肯定这绝不会是教会做的。”
“好吧，那我姑且相信你。”寒风吹过日暮环打了个喷嚏，他把深色和服笼在狩衣外面，丝毫不在意自己这不伦不类的混搭, 只是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失望：“那就是拿走另外半枚四魂之玉的人做的, 可惜没能把他引过来, 难道不在帝都？”
宽松的羽织袖子长出一截被青年卷到手腕，衣摆也垂坠到小腿中间，显得他像个偷大人衣服穿的小孩。
里见莉芳似是联想到什么画面，突然问：“你是附身在这个孩子身上的？”
“神明也是妈生的，这可是我自己的身体。”
日暮环还想靠着教会在这个世界的势力寻找四魂之玉，便半真半假将自己的身世告知：“我是被四魂之玉带来这个世界的，回收日暮神社没有守护好的四魂之玉后才能回家。”
里见莉芳提醒他：“教会这些年也有暗中寻找四魂之玉, 你只是作为日暮神社的人出现，大概已经被盯上了。”
“这不是正好嘛, 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神官没有半点紧张，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剩下百分之三岌岌可危的电量，让他迫不及待想回到食骨之井里尝试一下回到现代。
“对了, 能再帮我留意一个人吗？是个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
翌日清晨。
犬山道节洗漱完，打着哈欠出来时就看到日暮环在矮几上吃早饭，他坐到对面随口一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找得怎么样？”
日暮环从饭碗里抬头：“多谢雪姬给我开窗，托你的福我已经找到了。”
刚拿起的筷子被他拍到桌上，震惊道：“竟然这么快，真是恭喜你。”
“刚好遇到了亲戚以前的熟人，所以就解决了。”日暮环吃完，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洋洋道：“你留一个能联系的地址送到教堂一个叫里见的祭司手里，我让他借教会的信息网留意你妹妹。”
犬山道节眼睛里的睡意彻底散去，他想去抓日暮环的手道谢，被灵活的神官闪开，后者提前给他打预防针：“我虽然拜托了，但无法保证结果，所以你不要放心太早，感谢我也完全没必要。”
“当然。”犬山道节温和应下，对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是意外之喜，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面前的青年身上：“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留在帝都？”
“打算回老家。”日暮环把日暮神社地址写下来：“你要是想找我可以到这个神社来，不过我不一定在就是了，实在不行就把信送到神社的井里。”
犬山道节下意识质疑：“井里？”
日暮环的借口是：“免得被人或者小动物拿走了嘛。”
雪姬突然从男人身后冒出，盯着那个地址看了一会，又消失不见。
“原来你还真是个正经神官啊。”
“当然了，我可是有很多信徒的。”神官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直视犬山道节灰蓝色的眼睛，蛊惑道：“你要不要也试试信仰我、信仰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四魂之玉？”
他话刚说完，三道冰锥就从头顶落下，日暮环立刻举高双手放到脑袋两侧：“好嘛好嘛……干嘛都这么小气啊。”
奈落也在他脑海中淡淡道：“活该。”
有这么落井下石的式神当然是要狠狠折磨的。
日暮环心安理得坐在奈落大腿上压榨他飞回日暮神社，比蒸汽火车快了一倍不止，抵达的时候天色都还正亮。
日暮神社就在犬村兄妹家所在的山顶，飞过一片树叶都快落尽的樱花林就能看到红漆斑驳的鸟居，被人类动物或者妖物探索破坏后腐朽的建筑，在白日看起来一片荒凉。
神祠被犬村大角弄坏的门板还是那样随便在地上歪斜着，日暮环拽着奈落目标明确地跳进食骨之井，稳稳踩实柔软的土地，疑惑道：“怎么感觉没反应？”
奈落抬头看见神祠屋顶上连蜘蛛网的位置都没有变化，肯定他：“就是没反应。”
两人从井里翻出来，歪歪斜斜在原处的门板好像都在嘲笑他们的无用功。
奈落坐到台阶上，看日暮环上上下下又跳了两次才罢休，最后一次上来撒气似的踹了一脚井沿：“看起来还是得找到完整的四魂之玉才能穿越食骨之井。”
这井也双标吗？
凭什么戈薇和犬夜叉他们可以随便穿来穿去，他这半个四魂之玉还不够单程票？
“不知道戈薇和犬夜叉他们怎么样了，神无会担心我们的吧，杰能适应那个新身体吗……”日暮环说着，走到奈落身边，把脑袋顶在男人结实的肩膀上，长长叹出一口气：“其实才两天，不知怎么的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
“泄气了？”奈落一只手搭到青年后脑上，调侃道：“别在妖怪的面前露出破绽啊，会被趁虚而入的。”
“已经振作起来了。”日暮环拍开他的手，拿出半枚晶莹剔透的四魂之玉，舔了舔嘴唇：“这半枚玉比起和我融合更渴望另外一半，大概是那半枚四魂之玉持有者拥有令人垂涎的灵魂，它想实现那个人的愿望。”
奈落哼笑一声，“想要四魂之玉变强，只需要更多的愿望，那个人用十五年之久的程度，我只需要两年。”
“是让你来攀比的吗？”
但多亏了奈落的提醒，日暮环想到了一个吸引另外半枚四魂之玉的好办法：“或许来到这里也不全是坏事，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恢复活力的神官把妖怪拉得一个踉跄：“做什么？”
“做你最擅长的事，找四魂之玉，然后让这枚四魂之玉变强。”
奈落说话好像有点阴阳怪气：“我又没有感应四魂之玉的能力，你不如找找哪里有让你垂涎的灵魂。”
日暮环不留余力地吹捧，“你感应不到四魂之玉还找到那么多碎片，显得你更厉害了，这还不叫擅长吗？”
见某妖怪没有一点被哄好的样子，日暮环耸耸鼻尖：“啊，是嫉妒的味道，你的灵魂变得更美味了。”
奈落：“……”
神官拽住他的鬓发，“所以我们应该往哪走？”
“那就先从强大的妖怪开始拜访吧。”
决定好后，日暮环扮做游历的神官从下野的深山出发往西南帝都的方向走，一路上遇到作恶的强大的妖怪就拜访下。
说是“拜访”，两人的行为和抄家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一妖两吃又迅速又环保，除了奈落实力蒸蒸日上，他们也再没有缺过钱花。
……
蔚蓝的天空中有什么缓缓飘落，日暮环伸手接住一枚雪花，很快就在他手指上融化成一滩水渍，“竟然下雪了，现在是几月份？”
伴随着和服落到头顶的，还有男人的声音：“一月份了，前面就是传闻中有土地神庇佑的村落，弥奈神社里供奉能实现愿望的活神仙。”
“竟然两个月才找到一个稍微像样点的消息，希望是四魂之玉……”
在这个时代待得久了，日暮环才后知后觉没有“窗”的不便之处，但好在无论哪个世界都差不多，越是人多的地方因为负面情绪而产生的诅咒和妖怪，越是会扎堆出现。
围绕着弥奈神社脚下的村落渐渐发展到现在，已经能够称为城镇，日暮环踩着整齐的石板街道感叹：“建设好人口多，连火车站都修那么大，繁华程度都快赶得上帝都了。”
蜘蛛奈落趴在他的肩头补充：“这里负面情绪很少比帝都干净得多，看起来确实是有神明保佑的地方。”
日暮环刚爬上通往神社的楼梯，就看到层层叠叠楼梯上自觉排成长条的人群。
哪怕小雪渐渐越下越大，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弥奈公主能保佑我嫁给心爱的人……”
“我要向弥奈公主许愿，让我这次的合作可以成功。”
“我儿子被派去前线了，希望弥奈能让他平安归来……”
“弥奈公主能告诉我丈夫的私房钱藏在哪里吗？”
“弥奈很灵的，我之前许愿想生儿子，隔天媳妇就生的大胖小子，这次我要让她保佑我升职。”
“我这次考试成绩提升了，弥奈公主一定要保佑我考上帝都的学校！”
各种各样贪婪的愿望钻进日暮环的耳朵，他越过人群穿越红漆崭亮的鸟居，不带一丝虔诚地打量最前方红色神龛下垂头正坐的小女孩。
奈落说：“她身体里封印着一个大东西，应该就是那个叫做弥奈的土地神。怎么样，实现愿望的就是它的能力还是四魂之玉？”
“不是四魂之玉，虽然得到供奉，却只能被封印在这里不断实现他人的愿望，这样也算神明？”日暮环撇了撇嘴，兴致缺缺准备离开：“弥奈已经疲惫不堪了，这小孩只怕活不了几年。”
不知是否是神龛上黑发女孩的能力，她好像一瞬间在人群中定位到日暮环，刘海被风吹开，一双水波潋滟的浅琥珀色眼睛直直看过来。
神官转身的动作一顿，“反正这个土地神没几年就要消散了，这么好一个神社不如就留给我吧。”
奈落：“？”
第46章
编着两个麻花辫的巫女端着水盆从和室里退出来, 等在檐廊下的男性立刻上前寻问：“早纪，弥奈现在怎么样？”
被叫做早纪的女孩年纪也不大, 十五六岁的脸上却没什么少年人的朝气，她长叹一口气，“弥奈公主还在发热，每次结束神托之后都会这样，是不是应该把时间再缩短一点。”
“这种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男性搀扶着少女离开后没多久，那扇障子再次被人从里面拉开, 裹着被子的小女孩挪到檐廊下, 伸手去接漫天飞舞的雪花。
“熊熊？过来。”小女孩先是看见院子里的黑色大狗, 她叫了好几声，大狗都没有理她，只是专注地抬着脑袋紧盯树梢。
她这才抬头看到树枝上，坐着一位沐浴细雪的神明。
神明问她：“弥奈，你的愿望是什么？”
……
“咔啪——嗵。”
厚重的积雪压断树枝，落到地上。
“弥奈公主！昨夜下那么大的雪，怎么可以睡在檐廊上, 还好你的发热没有更严重。”早纪一边把热水给倒进铜盆里，一边教训当做妹妹爱护着的公主。
弥奈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手指绞在一起，从透过天光的障子往院子里看, 呢喃道：“昨天晚上，我看见神明了。”
早纪拧毛巾的手一顿, “神明？你是说……弥奈？”
弥奈接过毛巾擦脸，换上一身干净的红白巫女服，宽松的袴遮住她左腿上青色的印记, 在面对那个神明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弥奈”的恐惧。
“我想，大概不是。”
早纪正色道：“既然是这样，今晚我会来和你一起睡。”
当天夜里，弥奈等到早纪完全入睡才将障子打开一个缝隙，之前坐在树梢的神明已经坐到了檐廊下，黑色大狗围在他脚边打转，一只蓝羽红喙的鹊鸟停在他指尖。
她把被子裹在身上轻轻合拢障子，鹊鸟却还是被惊动从神明手上飞走，越过绳结编织的结界，钻进一眼看不穿的夜幕。
“抱歉……”她下意识道歉。
神明却说：“没关系，来去都是鸟儿的自由。”
自由。
弥奈年纪不大，却也开始理解这个词。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神明，对方眼睛颜色是比她更浅淡的琥珀色，在月光下有糖浆一样的剔透的光泽，让人想一直注视。
一直被它注视。
于是忍不住倾诉：“出生时我就成为弥奈，坐不稳的时候就躺在神龛里聆听愿望，从有记忆开始就被教导这是活神仙的职责，没有见过父母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但是大海是什么，帝都是哪里，学校为什么要考上，喜欢是什么感觉。”
“我完全不知道。”
“贵敦哥、早纪姐姐，都是为了他们的家人不得不留在神社，没有人愿意留我身边。”
“无论听取多少愿望还是有人不断前来。”
“没有人在意我是谁，他们想见的只是弥奈，不是我。”
小女孩瑟缩着跪在木质地板上，对沐浴月华的神明虔诚发问：“您真的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
“只要你向我许愿。”
“我不要再做弥奈公主，想成为……普通的弥奈。”
在小女孩说出愿望的瞬间，神明的手指落到她的眉心，淡紫色的火焰将少女包裹，青色的印记仿佛被灼热的温度炙烤，挣扎着从皮肤上逃离。
只是它刚刚逃窜到院子，就被早就等待到不耐烦的奈落一勾手，吸引至四魂之玉之中。
小女孩歪倒在被褥中，日暮环给她掖好被角，“做个只属于弥奈的好梦。”
奈落逆着月光，对神官这几日耐心地引诱嗤之以鼻：“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换做我，会让她诅咒这个城镇，让那些实现愿望的人付粗代价……”
他阴暗的提议还没说完，就被日暮环扯住脸颊的肉，变了语调。
“没必要，这种小孩子的灵魂就算被恶念污染也不够塞牙缝的。”神官攀住奈落的胳膊，催促：“走啦，去找另外一半弥奈。”
奈落带着他飞到半空，“想成为神明就丢掉你多余的怜悯吧。”
日暮环冷笑：“神明的决定的事，你这种小妖怪少管。”
趴在檐廊下的弥奈迷糊间看到神明乘着月光离去，往被子里缩得更紧了一些，明明寒风让雪花都打起卷，身上却感觉温暖如春日……
“弥奈公主！你怎么又偷偷跑到外面睡，生病了该怎么办？”
早纪清晨醒来，看到空无一人的褥子就知道弥奈再次睡到了檐廊上，急忙把人叫醒。
“没事的、早纪姐姐，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无论小女孩怎么保证自己没事，作为姐姐的早纪还是仔细检查了弥奈的体温，将她推回房间里换衣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早纪看见了小女孩光洁的小腿。
“弥奈公主，弥奈的印记、印记消失了！”
小女孩撩开自己的和服下摆，曾经那个从小腿蔓延到大腿的大片青色印记完全消失，“弥奈的印记……真的消失了。”
弥奈神社里常年只有被封印的“活神仙弥奈”以及她的两个侍从，三人中最为年长的也只是满18岁的贵敦，在得知这件事后他拍板决定：“这件事先隐瞒下来。”
“这样村长会不会……”
“如果村长知道作为弥奈竟然许愿想成为普通人导致封印被破坏，肯定会做出可怕的事情的。”贵敦看着目光懵懂的小女孩，做下最坏的打算，“等新的弥奈出现，我们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但比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的一周一次“神托”来得更早的，是镇子里的噩耗。
庄稼枯萎、河水断流，进入弥奈的山中连虫鸣都无法听见，村民们接连不断的倒霉，严重者甚至在山中被奇怪的黑影袭击杀死……
短时间发生多起死亡事件让他们不由得聚集到神社门口，希望可以由“弥奈”出面解决。
“短短三天已经出现了第四个死者，甚至连我的父亲，村长都死了！”
早纪据理力争：“那些都是意外，怎么能让弥奈公主解决。”
“有人看见了作祟的黑影是弥奈印记的模样！”
“是不是弥奈公主做了什么惹怒了土地神，赶快把她交出来……”
“‘活神仙’就是弥奈的新娘，她应该站出来完成她的使命。”
贵敦阻拦这群冲动的成年男性：“我们不可能让弥奈去做那种事，妹妹她才只有十一岁！”
一个男人嗤笑道：“妹妹，你们只是接受了村民们都不愿意担任的神侍而已，不要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早纪拽住贵敦的袖子，面色惨白道：“难道你们要逼死她吗？”
“她生来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就算杀死‘活神仙’也没有用了，因为‘弥奈’已经抛弃这位公主了。”陌生的声音骤然在人群后响起，像是往沸腾的锅中浇入一碗冰水。
“你是谁？你知道这次的事件是‘弥奈’作祟？”人群中能代表说话的是那位村长的儿子。
日暮环对着众人温和一笑：“我是游历至此的神官，日暮。原本打算拜访这里的土地神，却没想到它已经被人类的欲念堕化成了妖怪。”
“你个小屁孩你胡说什么！土地神怎么可能变成妖怪。”有人立刻愤怒地反驳，看到神官打扮的青年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阴鸷的男人，对上后者血红的眼睛他便立刻噤了声。
“正是人类将‘弥奈’封印成土地神困在这里，被压榨一样不断实现愿望才会堕化得如此暴虐，杀死‘弥奈公主’只会更加惹怒它。”神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不过你们大可以放心，只有被‘弥奈’实现愿望的人，才会被它收取代价。”
村民：“……”
本来不担心的，现在开始担心了。
这个村镇里，能有几个人没有向“弥奈”许过愿。
谁又能想到代价会是什么。
村长的儿子不知想起什么，直接询问：“您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吗？”
他身后有人不满，“你个小辈怎么还真的相信小孩子胡乱说话，真要这样不如求助教会。”
“且不说教会派来的人什么时候才到，已经实现愿望的人就等于接受了诅咒，应该付出的……”神官面上笑着，那双眼睛里无悲无喜扫过在场众人：“一样都不会少。”
眼前这几个家中死过人的男性，会被收取如此严重的代价，愿望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你……您一定有办法帮帮我们！”最先做出决定的，还是那位村长的儿子。
日暮环相当满意他的上道：“我的家族传承的通灵宝玉可以重新封印‘弥奈’，你们愿意以后供奉它来保佑这片土地吗？”
神官看起来像在趁火打劫，人群因此议论纷纷。
就在他们还犹豫的时候，几个年轻的身影从楼梯下跑来：“死人了……又死了四个！”
“是弥奈的印记，山口家的叔叔看见了，就是弥奈！”
村长的儿子再次被推出来，做出决策：“日暮神官，请您帮帮这个村子，不能再让弥奈杀人了。”
日暮环穿越人群，跨过鸟居：“可以哦。”
他身后跟随的高大男人手心中出现半枚黑漆漆的玉，红光自里面泄露出来，霎时天地色变乌云笼罩神社，巨大的黑影裹挟着风吹到神社的屋顶上，赤瞳白鳞的长龙对着人群发出怒吼……
神官终于露出他恶劣的嘴脸：“但我和这种被人类封印的弱小妖怪不一样，向四魂之玉许愿可都是明码标价，你们最好虔诚地供奉它，直到死亡。”
盯着半空陷入癫狂的巨龙，哪里还有人生得出反抗的心思，叠声答应。
日暮环凑到奈落耳边，用气音嘱咐：“动静可以大一点，但是这个鸟居和主殿我挺喜欢的，不要弄坏了。”
比起耳廓上灼热的吐息，青年话中的内容更让奈落欲言又止，但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还是决定将这个过家家游戏陪他玩到底。
第47章
乌云散去, 白色巨龙最终哀嚎一声从天空跌落，不断缩小成印记的模样, 化作青色流光蹿向神官。
奈落在那道光缠上日暮环之前掐住它的尾巴，蛛丝瞬间将其包裹吞噬，停在青年跟前没有诚意道：“啊，不小心吃掉了。”
日暮环怎么会看不出这家伙是在故意耍赖，故意问：“这叫什么来着……青春没有售价，神明入口即化？”
“他刚刚可是冲着附身你来的。”奈落凑近日暮环，逼迫后者抬头对视：“难不成你还想养这种没什么用的妖怪？”
“这是污蔑。”神官连连后退, 在神祠的柱子后看见了黑发小女孩, 立刻跳出妖怪的包围, 向她打招呼：“哟，弥奈。”
贵敦不知何时从神社门口绕到了后方，一把将弥奈拉到身后，“神官大人，您是……杀死了弥奈？”
“是，而且按照刚刚交易的内容，这间神社归我了, 弥奈既然没有家人的话，也应该归我。”日暮环伸了个懒腰, 对神社门口大喊了一声：“对吧？”
村长的儿子擦着头上的汗，叠声道：“是是, ‘弥奈新娘’的事您做主就好……”
“你们别太过分了！”贵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言行轻浮神官大声宣布：“谁说弥奈没有家人, 我和早纪就是她的家人！”
刚说完，他感觉到自己的袴被人拽住，低下头就看到小女孩泪眼朦胧抱紧他的腿, “别怕弥奈，我和早纪绝不会让他们把你当做交易的筹码！”
村中某个男性在经历那些恐怖的东西后，总算是找到了自己能讨好神官，又能建立威严的途径，迫不及待开口斥责：“够了，贵敦！你别忘了你之所以留在神社只是因为你接受了没人愿意接受的工作！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你是她的家人那就一起留下吧，这么大的神社还是需要人打理的。”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氛围里，事件中心的神官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对那群嚣张的男人道：“神社的土地证之类的文件记得给我送来，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
欺软怕硬的成年人不敢忤逆，颤颤巍巍互相搀扶着离开。
他们大概永远都无法忘记这天，非人力量之间的战斗让人类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和渺小，那份恐惧会牢牢刻印在噩梦中，终其一生虔诚地向神明寻求庇佑。
神社里，弥奈把脑袋埋进青年的肩膀磨蹭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泪包：“贵敦哥，你和早纪姐姐真的把我当做家人吗？”
早纪也噙着泪水，没有丝毫犹豫：“当然了，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无论你是公主还是弥奈，都是我的妹妹。”
一家三口凑在一起煽情的时候，日暮环已经走到主殿之前一眼就看中的红色神龛下，坐了上去，“果然，比起盘星教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这种传统建筑。”
奈落在下方应和：“回去之后让园田茂照着这里给你再修一个。”
弥奈这时拉着两人到神龛前，介绍道：“贵敦哥、早纪姐姐，你们不用担心，这位就是帮我摆脱‘弥奈印记’的神明。”
贵敦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弥奈’的暴动，是你搞得鬼？”
“因为我可爱的信徒朝我许愿了，我当然应该为她实现愿望。”神官坐在神龛下摇晃双腿，反问：“难道你希望她继续坐在这里实现那些渣滓们的愿望，然后为他们卑劣贪婪的灵魂买单，在几年后死去。”
“当然不可能……”
“那么请问您作为神明实现弥奈的愿望，我们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早纪打断他，问出最关心的目的：“弥奈的身体会怎么样？”
“代价就是我取走的‘弥奈’，它本就该实现宿主的愿望，而不是那些窃取力量的人类，现在也只是完成了它本来的职责。”
讲述到这里，日暮环的耐心差不多告罄，双手在面前一拍宣布：“弥奈会如愿和普通的小孩一样长大。我现在给你们选择去留的机会，留在这里为我经营这家神社，或者离开。”
刚成年的男性自知无法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女孩独自生活，贵敦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你会给我们工资吗？”
日暮环喜欢聪明人，“如果你能为我赚到钱的话。”
自那天弥奈神社中传出可怖动静过后，村子逐渐恢复生机，山中的泉眼也重新冒出水，逃窜的动物们开始回归，霉运不再缠绕在村民头顶……
他们开始相信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神官，频频接触下更是对其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村中出人出力修缮神社，对不知所踪的土地神讳莫如深，只知道一个月后重新开放参拜的神社更名为四魂神社。
神龛中供奉着半枚可以实现愿望的通灵宝玉——四魂之玉。
神社重新开放的当天早上奈落才从山外赶回来，看到鸟居上新刻的名字：“还以为会叫日暮神社。”
日暮环正在往身上套新制的礼装，穿上后觉得不如之前舒服，又换回狩衣，抽空回复他：“日暮神社是封印四魂之玉的，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弥奈’，不吉利。”
奈落靠在障子边上，红色的小蜘蛛从日暮环衣服里爬到他指尖，“哦？你还请了教会的人来？”
“是有这么个事，不然怎么让他们知道四魂之玉在哪？”日暮环在全身镜前带好冠，接着道：“我可是连费尼根那条老狐狸都邀请了，不知道莉芳会不会来……”
他话还没说完后背就受到一股强大的力，刚刚带好的冠被撞落到地上，整个人趴到镜子前，后颈被一只大手紧紧钳住。
冰凉的温度冻得日暮环一哆嗦：“好冰！你干什么！”
奈落整个人从后方笼罩住青年，“莉芳？叫这么亲昵？你果然还惦记那个浑身狗臭味的小子……”
冰冷刺激得火焰从奈落掌心接触的位置燃起，红色的小蜘蛛顺着他的手重新爬回日暮环后颈，叼住一小块皮肉就吮吸起由咒力构成的火焰。
刺痛令青年下意识肘击，但被早就对他体术了如指掌的奈落轻松反剪双手，重新压回镜子上，“他的灵魂除了那点卑劣的欲念之外，还有哪里值得四魂之玉青睐？”
“你发什么疯，出去没吃上饭吗？”日暮环从镜子里和赤红的瞳孔对视，两人的动作令奈落的额发摇晃，露出那只因空荡荡而眼皮下陷的左眼。
“对啊，我追了两只鬼到好远的地方，结果还没吃上。”注意到青年的视线，奈落凑近展示那只眼睛，“所以你应该先好好履行你的职责……”
这点算日暮环理亏，好声好气劝慰：“好好，你先松开我，灵魂这种事本来就急不得，而且你现在的情况又不是打补丁，是织布懂吗？”
从掠夺和贪婪中诞生的险恶妖怪在摆脱人心之后，不让他自己找到灵魂生长的办法，一味用咒力修补，只会不断放大这些劣根，最终变成四魂之玉都无法操控的怪物。
或者说最开始的计划就该是让奈落变成失去心智的妖怪，再由某人斩杀，不费丝毫力气地完成这个交易。
相处到现在，日暮环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想做。
也许是虎毒不食子吧，怎么说都是他一口一口喂大的……
感觉到青年走神，奈落扣在脖子后面的手微微收紧，“在我的灵魂补全之前，你别想再契约什么灵魂，有琥珀那个臭小子在已经很烦了。”
这话立刻令日暮环回神：“你竟然可以感觉到琥珀？”
在四魂之玉被戈薇解放过一次后，里面属于巫女和妖怪的意识都已经消失，是成佛还是消亡日暮环不在乎。
但现在四魂之玉里几乎无限的空间中就只有两个灵魂印记。
“对，非常碍眼。”
日暮环不理解，他连挣扎都忘了，开始推测：“琥珀的灵魂印记在四魂之玉里只有那么一点点，你的品种难道是那种领地意识很强的蜘蛛吗？”
“不可以？”奈落到底想起四魂之玉以什么为食，退了一步：“灵魂可以要，这种仁慈的契约就算了，你最好当时就吃掉。”
“好好好行行行111，答应你，反正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契约也没好处。”日暮环被压得肩膀都开始酸痛，再次顶了一下才把健壮的妖怪顶开，往他嘴里塞了一小团咒力。
奈落一口咬住青年的手指，吞下咒力后才缓缓松开，留下两排牙印。
日暮环：“……”
算了，他理解，毕竟这是一只饿肚子的妖怪。
但这家伙该不会到现在还在把四魂之玉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日暮环更在意是那两只让奈落吃瘪的鬼，一手抓下脖子上的小蜘蛛塞进袖子里，重新整好冠帽，“说说，那两个没吃到的鬼怎么回事？”
奈落的回答十分无厘头，“啧，遇到了一个讨厌的家伙，打完架过去的时候就已经不好吃了。”
重新开放参拜的神社需要神官重新做祈福仪式，他来不及细问。
直到在众多村民的见证下将四魂之玉供奉上神龛，完成周围的保护结界，在看到站在最外围的金发祭司和他身边的两名士兵后，终于意识到奈落为什么不高兴了。
里见莉芳身边那两名士兵的灵魂和食人鬼的混杂在一起，这不就是半妖嘛……
老师，这也不能怪我们家孩子挑食。
第48章
三天前, 奈落独自在外狩猎发现食人鬼的踪迹，追赶至北方的某个村庄才看到正在吃人的恶鬼。
他们餐桌礼仪十分差劲, 断臂残肢和血迹弄得到处都是，唯一逃出的小女孩冲进风雪一头撞进奈落的蛛网，晕了过去。
奈落本来以为遇到小孩碰瓷就够倒霉了，没想到后来营救小孩的里见莉芳将他当做了杀害村民的妖怪，让两只砧板上的恶鬼趁着暴风雪溜走……
对此他不仅没有解释，反而主动和八房打了一架。
“诶——没打赢吗？”日暮环把早纪端来的茶壶茶杯直接推到三人面前，示意他们自便, 从袖子里放出小蜘蛛在桌面上用手指戳着玩：“难怪回来火气那么大。”
里见莉芳淡定地客气道：“承让, 我只是占了人数优势。”
日暮环没说奈落以前都只打团战, 略过这个话题看向旁边目光灼灼盯着他指尖的两位士兵：“您带这两位来找我是打算做什么呢？”
“这两位是宪兵队的队长犬饲现八，和他的士兵犬田小文吾。”随着里见莉芳的介绍，右脸上方长着一枚牡丹花状痣的灰绿色短发男性率先向他点头。
犬田小文吾被叫到名字后视线还没从蜘蛛身上离开，直到看到那只漂亮的红白蜘蛛腹甲上突然睁开一只赤红的眼睛，吓得哇一声退到墙边。
日暮环用手掌盖住小蜘蛛，笑得有些恶劣：“再用这种冒犯的眼神盯着别人的东西，就不是吓唬你一下那么简单了。
“抱歉。”犬饲现八道歉并不怎么走心, 灰粉色的眼睛依旧流连在青年的手背上。
“食人鬼袭击了他们的军队，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们确实应该死了才对。”里见莉芳语气凝重, “但后来他们重新活了过来，在那个时候我感觉到了四魂之玉。”
日暮环直接给出结论, “他们复活不是因为四魂之玉，只是因为不想死的执念被食人鬼附身成为半妖了。”
“半妖？”
小文吾不懂就问：“半妖是什么？一半人类一半妖怪？”
“就是字面的意思, 但挺有意思的是明明被食人鬼附身成半妖，却以妖怪为食……”日暮环手指上拖着小蜘蛛在小文吾面前晃，后者的视线便下意识追随那股淡淡的妖气, 听完他说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当狗逗了。
犬饲现八压住打算发脾气的小文吾，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那食人鬼还能和我们分开吗？”
“分开就会死哦，你想死吗？”
日暮环想起犬山道节，不解问：“明明是你们自己想要活下来，实现愿望之后面对应该付出的代价，都要露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
两只半妖面面相觑，竟无言以对。
神官觉得无趣，拽着打算钻回袖子里的蜘蛛腿问：“当时你有感觉到四魂之玉吗？”
和室靠近院子的障子打开一道半人宽的缝隙，众人只看到靠坐在檐廊上长发如海藻一般披散的男人背影，语气十分不爽：“我没追上，但能看出来是个男人。”
“不可能！”里见莉芳难得失态，差点撑着矮几就站起来，八房从他身后用鼻尖拱了两下他的颈侧才缓缓坐回榻榻米的蒲团上。
“所以你是知道四魂之玉在谁手上咯？”日暮环手指摩挲在蜘蛛背部，晶莹剔透的小绒毛被他推到又立起，“你不告诉我难道是为了维护那个偷四魂之玉的女人？”
犬饲现八申请加入群聊：“您好，打断一下，四魂之玉是什么？”
“我们神社供奉的通灵宝玉，但是被人偷走了半个，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前面拜殿参拜。”日暮环指了一下和室外的方向，犬饲现八竟然真的领着犬田小文吾出去了，显然是不想掺和神社和教会的秘闻。
等人走了之后，里见莉芳已经整理好情绪，变回那个无懈可击的神圣祭司：“我怀疑拿走四魂之玉的是里见家的伏姬，八房上一任附身者，也日暮源的妻子、我的母亲……”
日暮环呆滞：“这么多人？”
里见莉芳额头青筋一跳：“是一个人。”
日暮环小声蛐蛐：“……也没必要介绍这么详细。”
被四兽神选中的孩子会被带离原本的家庭从小在教会长大，这也是教会用来限制家族势力的方法，从里见莉芳后来的描述中不难看出他对“母亲”的陌生。
“她想杀死我们，但我觉得不是她。”里见莉芳打开一个小盒子，“你知道‘伏姬赐明珠于八犬士’的故事吗？”
盒子里放着两枚拇指大小的珠子，一红一蓝，分别刻着孝和义。
日暮环又不是本地人，当然不知道这些，“展开说说。”
很久以前，从海外来了一个名为“玉梓”的公主让国家陷入黑暗中，伏姬带领的八位年轻勇士在战斗中牺牲，伏姬将玉梓的恶灵封印于自己体内，自尽前许下愿望，若有一日八人重聚于来世，她就会苏醒降临实现他们的愿望。
他知道了，是《南总里见八犬传》改编版！
“这个伏姬就是里见家被八房选中的人，应该都是女人吧？”日暮环仔细观察里见莉芳的灵魂，“那你……”
里见莉芳点头：“我是八房唯一选中的男人。”
“所以你怀疑玉梓在你母亲身体中苏醒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
日暮环肯定他：“那你猜测的应该不会错了，毕竟按照你的形容，玉梓那样的女人的确更受四魂之玉的喜爱，只是半枚也足够唤醒她。”
金发青年面色凝重，“如果是玉梓苏醒，这个国家都会乱起来。”
“那你就收集齐这八个人八颗珠子召唤真正的伏姬呗，让她打。”日暮环耸肩：“我的目的只有四魂之玉，我不会给你们国家添麻烦，但我也不会为你们做什么，神明向来只实现信徒的愿望。”
“哪怕许愿的人是恶灵？”
“那要看恶灵给出的筹码是什么。”
这场以互相试探为目的的谈话算是不欢而散，日暮环站到檐廊下送客，里见莉芳带着八房还没走远，奈落就靠在障子上问：“要不我还是把他杀了？”
八房立刻现身护在里见莉芳身后，朝奈落呲牙。
神官动作有些轻浮地抓住奈落的鬓发往和室里拽，同时朝客人们摆手：“大侄子放心，再遇到他挑衅直接找我告状就行，我会自己管教好自己的人。”
巨大白色柴犬的鼻子皱着发出一道嗤音，里见莉芳叫回它：“人家可不是在帮你，这是在护短……”
八房漂亮的蓝色眼睛眨了眨，把下巴搁到金发上，好像再说它也会很护短一样。
和室里很护短的神官正在检查奈落的身体，后者就靠在障子上让青年上下其手，等人松了口气才马后炮：“我的心脏不是在你身上，肯定不会出事。”
“我只是心疼我辛苦修炼的咒力。”日暮环在结实的胸膛上砸了一拳头，才坐回矮几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该说不愧是号称八百万神明的日本，一旦妖怪受到人类的供奉成为‘神明’就会变强不止一点，这和战国时代不一样，你出门狩猎还是要注意安全。”
奈落揉着被砸得发闷的胸口凑到神官身前，“既然担心为什么不给我多一点力量，你明明还有的吧。”
“做妖怪呢，不能总是想着不劳而获。”日暮环把人推开，颐气指使道：“你饿了就出去狩猎妖怪，别忘了多打听一下这八个珠子的事。”
奈落不爽道：“你呢？”
“我要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是中国的一个传统成语，在这个成语的寓言故事中，一个农民偶然得到撞死在树上的兔子，便开始成日等在树桩边上等着第二只兔子撞死，最后一无所获。
若是给日暮环一个重新说话的机会，他一定会把这个成语更改成“引君入瓮”之类的褒义词。
因为他这么一守，就在四魂神社等了三年多。
这三年别说什么恶灵公主了，就连来偷四魂之玉的妖怪都少得可怜。
“无聊……”
今天不是神社开放日，神官坐在冗长的楼梯中间仰头盯着天空上缓慢漂浮的白云，奈落还没回，弥奈还在镇子里没放学，贵敦和早纪趁着休息去采购，就连熊熊也在前段时间老死。
神社里安静得只有虫鸣和风穿过树叶的声音。
“啊……无聊！好想看《海X王》更新。”快把年纪从男子高中生熬到毕业的日暮环无时不刻都在怀念现代世界的一切。
就在这时，结界被触动的感觉让他的眼睛都亮起来，眨眼便从台阶上消失。
淡紫色的箭矢擦着男人军绿色的斗篷点燃，后者躲开后立刻扔掉赘余的斗篷，露出被黑色短T包裹的精壮身体。
日暮环活动了一下略有僵硬的身体：“半妖？胆子很大嘛，下一箭我可不会射歪。”
“您就是守护四魂之玉的日暮神官？”男人深蓝色的头发略长，被风吹开后露出双一灰一金的异同。
“半个灵魂啊，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日暮环在仔细观察对方后，突然兴奋得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真是的，让我等这么久，你怎么才来啊！”
男人一愣，面前的神官留着长发编成麻花，撒进阳光的浅淡琥珀色眼睛笑起来像流淌的蜜糖，他似乎还处于变声期，说话带着点黏糊糊的尾音仿佛在撒娇。
“我们应该不认识……”
他话还没说完，笑靥如花的神官已经将和弓拉满，毫不留情射出数支箭矢。
第49章
苍险之又险地避开比寻常箭矢快出数倍的光箭, 惊愕发现那由火焰构成的箭矢连周围的空气都能扭曲，“这也是四魂之玉的力量吗？”
“四魂之玉的力量你自己不是很了解吗？”
本以为只擅长弓道的神官竟然追在他射出的箭矢后来到近前, 手里的白色和弓变成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太刀，从头顶斩下。
苍反手拉出腰侧的太刀“落叶”抵抗，与那看不出材质的白色太刀撞击到一起发出金属碰撞的铿锵声。
他们快速撞击到一起再分开，带出一串火星，苍感受着刀柄传递到手腕的震动，惊叹道：“个子不高，但力量竟然不小嘛！”
日暮环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 他快速闪身到苍背后再次挥舞太刀, 被后者挡住的瞬间, 白色刀身尖端骤然延长弯折，绕到男人的肩膀后狠狠扎进其肩胛骨下方。
苍当机立断靠近神官，企图将自己从倒弯的刀刃上抽出。
对方也看出了他的打算，那白色的弯钩彻底贯穿锁骨，并从男人肩膀上反折回去形成一个闭环。
他被锁住了。
日暮环见男人的伤势半晌没有恢复的样子，啧了一声，“白高兴一场, 原来四魂之玉不在你身上。”
“我可从来没说过四魂之玉在我身上。”异瞳男子咳出一口血，他叹了口气：“公主只是利用四魂之玉填补了我的灵魂, 让我能有机会抢夺回属于我的自己的东西。”
“谁在意这个。”日暮环手腕抖动，将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甩到地上, 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肩膀上，俯视着他：“只是你说的公主, 在哪里？”
苍咳嗽着，大片血迹从他肩膀处蔓延，染脏了一大片灰白的地砖。
神官看了眼日头, 催促地捻动鞋底：“快点说，把这里弄得这么脏，早纪和贵敦打扫起来又要啰嗦个没完没了。”
“我告诉你，公主在……”男人支起身子，缓缓开口时一脚踹向神官的小腿，在后者躲避时，将太刀狠狠劈向对手持刀的手腕。
“啧。”日暮环不得不松开握住武器的手，让那个男人和自己拉开了距离。
苍的目标明确，甩开神官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神龛。
他蓄力将落叶的刀尖狠狠扎进神龛中心的供台上，在即将靠近四魂之玉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阻隔在外。
“你的刀也挺不错的，竟然能撼动结界。”日暮环拍掉身上沾染的灰尘，慢条斯理走到拜殿跟前：“但是很可惜，即使你这么努力，四魂之玉还是不能给你。”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响指声，如同锁链挂在男人肩膀上的武器膨胀成一张网，将其牢牢包裹。
“但我也有一定要得到四魂之玉的理由！”苍不顾身体上逐渐收拢的蛛丝，用尽全身力气将太刀继续下压。
他强大的执念竟然裹挟着四魂之玉的力量于刀尖，贯穿守护结界。
“很不错的执念，竟然连那半块玉的力量也选择帮你。”日暮环还没说完，就看到男人抓住那半枚四魂之玉无师自通地塞进嘴里，大惊失色阻止：“别——！”
日暮环闪到神龛前一把掐住男人的腮帮子，只看到空荡荡的口腔：“你不是人类吗？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小时候妈妈没教你不要乱捡东西吃吗？”
在神官喋喋不休中男人惨白的面色逐渐恢复，被贯穿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灰色的异瞳染上一层淡淡地猩红，“我不能死在这里……”
“是是是，你死在这里的话处理起来也很麻烦，我会把你扔远一点的。”日暮环点头附和他，一边思量着取四魂之玉的方法：“吐出来有点恶心，剖开搞得太脏会挨骂吧。”
迅速做好决定，日暮环撤开蛛丝的瞬间扶住男人的肩膀，提膝重击后者胃部。
四魂之玉被胃液包裹着滚落到地上，而男人灵魂中属于四魂之玉的力量竟然也被四魂之玉脱离的力量一起拽走。
高大的蓝发男人躺在地上，仿佛被抽走灵魂，他身上的伤势明明应该已经被治愈，却仍然自背后冒出大量的血液。
日暮环忍着恶心去取四魂之玉，手指都还未接触到玉，眼前就闪过新的画面。
拥有如麦浪一样灿烂金发的绝美女子，宝石般璀璨的翠绿色眼眸，和她浸满恶意怨念的美味灵魂……
四魂之玉是懂得重点信息重点记录的，只是那点恶欲的味道就勾起本体的馋虫。
这种质量的食材在哪都是不多见的，吃一个少一个。
三年都等了，灰溜溜跑回去不如吃饱了再回去。
长得还算蛮正直的神官看似思考良久，其实只在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他将四魂之玉用刀尖拨回倒地的男人手边，主动仿照那个玉梓公主的手法将差点又死一回的苍拉回人间。
苍剧烈咳嗽数下，吐出一大股酸水，等他意识到手心里抓着什么时才迷茫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神官。
日暮环蹲在满地血污外一点点处：“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苍……”下意识回答之后，苍才想起来问：“你为什么又救我？”
“因为你还算有点用处，好不容易等到和那个公主有点关系的人找上门，弄死了又等三年怎么办？”
日暮环用剑去扒拉男人的脑袋，看到他颈后缓缓愈合的伤口，就将对方的情况猜了个大概，劝诱道：“我本来没心情和你们玩什么愿望啊、理由啊之类的游戏，你陪我演好这场戏，真的实现你的愿望也不是不可能哦。”
男人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伸手挡住宛如摆设一样的金色瞳孔，低笑一声，“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实现愿望。”
“你这种用着四魂之玉力量还要说大话的行为，在我们那叫软饭硬吃。”日暮环站起身，“而且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毕竟你来神社抢四魂之玉是事实。”
日暮环如同他们刚刚相见一样笑得明媚，提起太刀的动作让苍如临大敌，立刻挥刀对抗，却没想到神官不仅没有抵抗，反而主动撞上他的刀尖。
落叶的刀身直接从青年肋骨下穿过，一只赤红的蜘蛛突然从神官衣服领口蹿出扑面而来，苍没有犹豫直接弃刀后退。
而那蜘蛛又被神官白皙的手掌拢回衣领，青年嘴角溢出一条红色血迹，却神色淡然还有空对他温馨提示：“你最好去找个什么妖怪或者神明附身，不然这半枚四魂之玉被你的公主拿走的话，会死第三次哦。”
苍疑惑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日暮环没有犹豫躺倒进苍造成的血泊，“你马上就知道了……”
“啊——”
与神官话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女声刺耳的尖叫。
来人中似乎有认识男人的，见状立刻质问：“苍，你在做什么！”
日暮环躺在地上，眼前一花，看到穿红白教会袍子的小孩冲来挥刀砍向苍。
竟然又来一只半妖……
苍立刻从神官胸口拔出刀抵抗，瞪了一眼地上的人，“我说你，未免也太阴险了！”
“你猎杀妖怪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对普通人下手，我看错你了……”小孩挥刀的动作很快，力气也很大，只是剑术看起来一般。
拿着妖刀有点暴殄天物。
阴险的神官在心里点评完少年的剑术，突然琥珀色的眼睛往外瞥了一眼，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对倒霉的苍比了个口型：“走。”
本就无意继续纠缠的苍挥刀震开信乃，没有犹豫带起一阵风消失在原地。
“环大人！”早纪的声音逐渐靠近，不用仔细听都能听到其中的颤抖，日暮环只心虚了一瞬间，就安心地选择装晕。
“喂！你没事吧。”持刀少年蹲在神官附近，伸手去探后者鼻息。
手指还没伸过去，无数白色蛛丝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吓得少年连连后退，右手背上冒出一枚因为紧张不断转动的眼珠，“哇哇哇——这是什么？”
“信乃！”
“信……”
外界的声音逐渐被隔绝，日暮环落到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怀抱里，熟悉的气味从对方身上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感觉到抱住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微凉的液体滴落到他脸颊，这才悄悄把眼睛睁开条缝隙，抽气一声：“真哭了？”
奈落：“……”
红色小蜘蛛钻出衣领，将触爪搭在奈落身上。
……
安静，可怕的安静。
哪怕已经通过共享记忆得知事情全部经过，从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动的猩红瞳孔还能看出奈落的愤怒。
好一会日暮环才轻轻扯了两下奈落垂在胸口的鬓发：“我没事，提前用咒力保护好了内脏，用悟的话来说就是‘针穿过毛衣’。”
奈落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冷静：“四魂之玉呢？”
还好还好，还有沟通的余地。
日暮环松了口气，说了自己那点小心思，最后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阵心虚，伸出三根手指保证：“下次我一定提前和你商量。”
对四魂之玉劣根性同样了解的奈落接受了这个计划，“没有下次。”
包裹在二人周围的蜘蛛丝顷刻间消散，日暮环瞥见天光，立刻闭眼歪进男人怀里，因此也没能瞥见奈落满眼的戾气。
第50章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 每到春夏，奈落就会觉得心情焦躁、身体也变得奇怪。
日暮环也曾打趣过会不会是妖怪的苦夏, 若不是看见被他分出来的心脏这段时间格外喜欢爬到青年的后颈、或在其面前晃动须肢，奈落都不会意识到这是蜘蛛所拥有的动物性作祟。
于是这三年他总在这个时节频繁外出狩猎，实际上并没有多少食欲。
作为妖怪集合体的奈落本不该有这种困扰，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于猎物的吞噬转化开始变得挑剔，因在意原形的外在变化而倾向于提纯蜘蛛的血脉……
蛛网牢牢捕捉一条硕大的三角头黄斑花鳞蛇妖，迅速结成一枚茧不断缩小收进奈落袖中，他想的竟然都是这条蛇妖作恶多端的灵魂大概是四魂之玉所喜爱的, 所以应该带回去。
这不对劲。
可不是从这里开始不对劲, 而是从那些动物性行为都是向着神官这点开始, 就完全不对劲了！
奈落思索着，只觉得连心脏都剧烈跳动起来。
但无论之于人类还是妖怪，心脏这种东西不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是意识不到的存在，这份仿佛被攥紧的紧张几乎是立刻让奈落意识到。
——日暮环出事了。
奈落用最快的速度赶回神社，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的每个角落，青年一动不动躺在血泊中，纯白的狩衣被染成血色, 惨白的反而是他常常会勾起的唇……
这怎么可能？
被奈落视作空气的人类女孩早纪跪在神官身边哭泣，陌生的半妖竟然也敢朝他伸手！
理智回笼的时候青年已经安静躺在他怀里, 奈落竟然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神官落在胸前的辫子又长了一寸，身量和脸型倒没怎么变。
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就应该承托琥珀色的宝石, 所有人都该称赞它的璀璨，只有他奈落才配窥见藏在流光溢彩下的恶劣。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紧闭着……
从贪婪和掠夺的无间地狱里爬出的灵魂第一次感觉到陌生的情绪, 酸涩颤抖着脱离身体，好像滴出水来。
“嘶……真哭了？”
一线琥珀色骤然变大，奈落好像重新开始能听见声音, 他的心脏也在这个时候从神官的衣领下爬出与他共享记忆。
在这枚自成一番天地的蜘蛛茧外，无差别攻击的蛛丝们瞬间乖顺下来，奈落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直到青年用无数次习惯的动作拉扯他的鬓发撒娇，他才感觉自己本就残破的灵魂落回这副躯体，“没有下次。”
蜘蛛茧打开，日暮环高超的装晕技巧配合骇人血迹看起来着实可怖，但抱着他的那个妖怪明显更令人恐惧。
“信乃，别靠近他。”
两只鬼和一个男人把紫发小孩拦在身后，说话的那个和共享记忆中伤害日暮环的男人有一模一样的脸。
蛛丝在即将扎进那家伙头部的瞬间，日暮环贴近奈落的手在后者胸肌上猛戳两下，导致攻击戛然而止。
“奈落大人，不是这个人伤害的环大人！”早纪不顾信乃的阻拦，跑到妖怪身边，“请您快把环大人带回房间……”
奈落的视线落到早纪因为蛛丝攻击摔倒蹭破的袴上，喉头微动：“抱歉。”
早纪随便拍拍那块破损的布料，“您是关心则乱，等环大人醒了让他给我买新的。”
“我去拿伤药。”贵敦拎起地上散乱的购物袋，率先走向主殿后方。
两只有点眼熟的鬼和另外两只陌生的半妖，没有一只长了眼色，不识趣跟在一行人身后，被打发在会客室里喝茶。
早纪往和室里送了清洗用的热水和伤药纱布立刻出来，关上障子远离那位奈落大人的视线范围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日暮环脱掉狩衣和单衣，在奈落面前毫无防备擦拭腹部的伤口，纵使有咒力保护内脏，贯穿伤也不是说着玩的。
奈落冷笑一声，“你这次把她吓坏了，万幸那个最操心你的小孩还没回来。”
日暮环早就学会从妖怪口中重新提取关键词，讨好朝他眨眨眼：“抱歉，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
阴阳怪气被噎住，坏心眼的男人抢走毛巾主动帮他擦拭血迹后上药包扎伤口，全程没有再说一句话。
气氛怪异得可怕，日暮环故意发出抽气地动静，感受到腰腹放松的力量才重新勾起唇角，“你这么担心我呀？”
奈落缠绷带的动作一紧，日暮环这次是真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奈落：“……”
“算了，原谅你了。”日暮环手掌在面前张合，心里可惜学不会反转术式。
奈落生硬转移话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拿回四魂之玉。”
“等吧。”日暮环穿上单衣，深紫色包裹住晃眼的白，奈落差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都等了三年，也不差这么点时间。”日暮环躺进被褥里，闭上眼睛前想起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孩，“对了，那些人是来干嘛的？”
奈落：“不知道，但其中两人穿教会的衣服，有一个和苍长得一样。”
日暮环从被子里坐起来，“走，出去看看。”
“你对他们感兴趣？”奈落的眉头又蹙起来，轻蔑道：“不过是个浑身狗臭味的半妖。”
啧。
好烦，这个世界怎么哪里都有狗。
日暮环不管他，打开障子赤着脚就往外走：“他的灵魂分为了两半，一半靠着四魂之玉存活，时间被凝固在致命伤造成之前的瞬间才得以活动，我想看看另一半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没走两步，他的大腿一紧视线也跟着被抬高，再次被抱起来时手臂已经成习惯地圈住奈落的脖子：“受伤的待遇还挺好。”
男人脚步一顿，日暮环立刻抓住他的鬓发威胁：“敢把我扔下来你就死定了。”
“不会。”红光在赤瞳中一闪而过，在刚刚他才想明白，心脏原来早就做出决定。
四魂之玉和奈落肮脏的灵魂，就是绝配。
两人出现在会客室的时候，除了犬田小文吾感觉到一丝怪异之外，没有任何人对他们的出场方式感到疑惑。
日暮环坐在蒲团上，自然靠在奈落结实的肩膀上打招呼：“犬饲宪兵队队长，好久不见，还有小文吾。”
犬饲现八朝他点头：“没想到日暮神官还记得我们。”
小文吾：“为什么一副把我说得像是顺便的样子啊！”
“日暮神官您好，我是犬川庄介，他是犬冢信乃，我们是追着那个狩猎妖怪的男人而来的。”和苍一样拥有深蓝色短发灰色眼睛的男人主动自我介绍，“如您所见，我和他拥有一样的长相。”
“叫我环就可以。”日暮环勾着颜色惨淡的唇，温柔地说出冰冷的话：“那既然这样我的伤就算在你头上了，赔钱吧。”
“哈！为什么！”犬冢信乃没想到温润俊秀的神官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敲竹杠，拉着犬川庄介就要往外走：“庄，我们走，这是黑店！”
犬川庄介很诚恳地应下：“可以，但能麻烦您告诉我们关于您知道的那个男人的一切吗？”
“可以啊，但这是另外的价格。”日暮环打量他一会，伸出一根手指：“你变成那个形态我看看，就告诉你。”
犬冢信乃：“不许……”
少年人话还没说完，黑白边牧已经蹲在他旁边了。
日暮环没意思地移开眼：“好吧，那个男人确实是你另外一半灵魂，和靠狗的灵魂活下来的你不一样，他依靠的是四魂之玉的力量。”
犬冢信乃立刻激动地站起身：“也就是说里见要找的半枚四魂之玉在他手上？”
“很可惜不是，但我的半块确实被他抢走了。哦！这个也要算在你们头上，记得和里见莉芳说。”
犬冢信乃浑身僵硬，“为什么你不自己说？”
日暮环咳嗽两声，看起来十分虚弱：“我都受这么严重的伤了，你居然还要我去面对那个臭脸金发男，你的良心大大的坏。”
臭脸金发男？
在场几人默契陷入了沉默。
“说起莉芳来，你们四个应该都是有玉的人吧。”
小文吾终于找到自己能够插嘴的话题：“大家都是男人，谁会没有蛋？”[1]
犬饲宪八一把按住义弟的脑袋：“日暮神官说的是明珠吧，我们四个确实都有，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日本虽然挺小，但是想在同一时间凑出四个半妖还是蛮难的，你们的姓氏里还都有犬字，不就差把八犬士刻在脸上了吗？”日暮环雀跃起来，觉得自己饱餐一顿指日可待，“里见找到几个人、都在帝都？”
“确实都在帝都。”说起这点，小文吾是最早发现的，不知不觉一群人就都因为犬冢信乃汇聚在一起。
“算上庄介被苍抢走的那枚，就只差一枚了。”紫发的小男孩有一双很漂亮的碧绿色眼睛，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因为自责眼角下垂。
不知怎么地，日暮环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没想起来，他就将这一切抛之脑后：“反正四魂之玉也被抢走了，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帝都吧。”
第二天一早，日暮环离开前将一枚红色的玉交到贵敦手中，“经营神社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供台上以后就放这个吧。”
贵敦仔细端详，才发现是透明的玉中有红色的纹路流淌，疑惑问：“这是什么？”
日暮环眨眨眼：“是本就应该受到供奉的‘弥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