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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重病

作者:芋头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向澄伏在榻上,滚烫的呼吸打在软枕上,眼上像盖了湿热的帕子般沉重。


    背灼烧般疼痛难忍,膝盖也似针扎了般痛。她挣扎着想要喊人,张了张嘴,却只发得出气音般的喘息呢喃,嗓子像被十几块糕点噎住,一阵反胃干呕。


    这般痛苦的煎熬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感受到一双冰凉的手轻触了下她的额头,随即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惊呼。


    “好烫,快去,请巫医……”


    接着是有人在木质地板上跑动的声音,又有年轻女声道:“常媪,水来了。”


    常媪接过一块浸湿的布帕,轻柔地盖在向澄额头,又掀起锦被看那因为杖刑而肿起的脊背,那身透着水乡温情的莹白皮肤上,蜿蜒着数道绛紫色的伤痕。


    她喃喃自责道:“怪我照顾不周,若是殿下有何不妥……这、这叫我日后还有何颜面去见赵夫人……”


    “常媪,可要给殿下用土法降温?”小宫女问道,她们也随劳辞偷师了几招,知道用酒给发热的病人擦拭四肢可助于降温。


    “不可!”常媪看着向澄烫的通红的小脸,心中懊恼更甚,“殿下身上有伤,此法切不可用。”


    殿下虽因幼时大病一场,身体有些常年亏空,可昨日还能在面前上活蹦乱跳的女娘,今日就这样病怏怏地躺在小塌上,如何不让她心疼?


    殿下淋了雨又挨了打,大悲大怒下若是……


    她不敢再想,如今兴康殿主子烧的不省人事,几个贴身宫女也病的病、伤的伤。兴康殿的担子全压在她一人身上,由不得她感怀伤秋。


    端着铜盆的小宫女虽平日里畏惧她的威严,也撑着胆子,拍拍常媪一夜间便佝偻起的背,以示安慰。


    “巫医请来了!”有宫女步履匆匆,入室喊道。


    皇帝也被气得不轻,宫内有名有姓的巫医皆去了未央宫宣室殿,小宫女只请来了个年纪大、资历却算不上深的。


    “巫医快快请进……”


    向澄头昏脑涨中隐隐听见有对话声,便感觉到有人掀开被子,将她的手拉了出去,紧接着有三根坚硬干瘪的手指隔着丝滑的帕子抵上手腕,应是那巫医在给她号脉。


    她烧得只残存一丝神志,还有心思嘲笑自己,前日还有心情投壶学箭,现在却只能当个任人宰割的破烂戏偶,连抬手都要人扶上一扶。


    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兴康殿内之事,皇帝和太后都命人三缄其口,可老巫医见了向澄这幅昏死的模样,还有什么不知的呢?


    巫医声音苍老:“殿下本就气血亏虚,偏又遭寒邪入体,更兼大悲盛怒,思虑过多,郁结于心。”叹了口气,他仔细斟酌着道,“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肝在志为怒,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肾在志为恐,殿下五脏伤其四……”


    常媪急切追问:“可有解法?”


    巫医从灰袍中取了符咒,青烟自他的指尖升腾,一串晦涩难懂的咒语从喉中挤出,他一手将朱砂撒在向澄周边的地上,一边将烧出的灰烬丢在深绿色的符水中。


    老翁佝偻的背忽然挺直,眉间巫医符文似有光闪过,他急促的喘息,汗液顺着额角流下。老巫医像是累极,草草用衣袖拂了满头热汗,咳嗽两声。


    “怕是……”


    他话说了一半噤了声,才斟酌了个方子连同符水交给身边侍候着的宫女。


    宫女接了药方不敢耽误,告了声退,又匆匆出了屋子。


    老巫医看着榻上,烧得说起胡话的向澄,想了想劝道:“这方子治标不治本,可如今宫内巫医不多,您若是着急,还是请衔子来给殿下瞧瞧伤吧。”


    “衔子?”常媪自然听过其有“天授医术的奇才”之名,可那孩子最多不过十五六岁,阅历能有多少,药理能知几何呢?


    她塞了荷包,谢过老巫医,请宫女将人恭敬送走了。


    “常媪,不然奴婢出宫去请劳辞劳夫子入宫给殿下诊治?”一宫女轻声问道。


    常媪犹豫,当年殿下拜师时,就曾经允诺劳夫子绝不让她沾染皇室与天玑阁半分。


    况且如今……


    兴康殿众人全殿宫人均被敕令禁足内廷,怕是出不去的,遑论再带外人入宫呢?


    榻上向澄烧得迷糊,泪水沾了满脸,弄花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她嘴中囫囵呢喃“母妃”。


    常媪心疼万分,不再犹豫,取了腰牌:“快!去请衔子!”


    宫婢接了腰牌,踉跄着撞翻了铜盆,水洒在木地板上蜿蜒弥漫开来,惹人心烦意乱。


    所幸那宫婢足力矫健,老巫医开的药还未煎好,宣澈泧便裹着一身凉意入了室。


    常媪慌忙起身,还未来得及行礼,他已经匆匆大步走到榻前,手指探上向澄的腕间三寸,他微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轻声道:“是不大好了。”


    常媪闻言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差点瘫软在地。两侧服侍的小宫女皆神色惶恐无措,隐隐要落下泪来。


    “……如何不好?”常媪嘴唇翕动,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赵夫人傅母,此刻竟哽咽得难以维持平常。


    宣澈泧疑惑地瞟了常媪一眼,又看了老巫医开的药方子,缓慢而笃定地说道:“除了这药,还要喝上足足一月的补汤!”


    常媪难得失仪,扶着殿内的矮桌才稳住身形,颤抖着声音问:“还有什么?”


    宣澈泧看着向澄的晕着酡红的脸,心想还是以前那般捉弄人时看着舒心灵动,心中像是有一万只酸枳齐齐炸开,直酸的他心中发苦。


    他实在不懂这究竟是何滋味,吞下心中异样,皱着眉头回常媪:“没了。”


    “没了?”常媪震惊不已,再看宣澈泧紧蹙的眉心,心想难道殿下这便是……很不好了?


    她心中隐痛,险些捶胸顿足嚎啕起来。


    “您……身体也不舒服?”宣澈泧见她呼吸急促,道声“得罪”连忙替她诊脉,“您这是急火攻心之兆,这是为何?殿下只要好好喝药,退了热,并无大碍啊!”


    “什么?”


    一旁端水递帕子的小宫女大着胆子问:“可衔子您方才说……”


    “需要多喝些补品补补亏空,可不就是不大好吗?”宣澈泧眼尾下垂,瞳孔亮得透彻,“若是无病无灾还喝补汤作甚?不够撑的吗?”


    这宫中向来什么话都要婉转三分,哪有字面意思便是话中意思的呢?


    小宫女极缓慢地眨了下眼,诺诺应是。


    常媪心中大石尤还悬着,问道:“可方才老巫医所说……殿下她……”


    话未说完,转念一想,常媪便明白了。


    这宫中常混的泥鳅皆是宁可无功,也不敢多担一分风险,往日给贵人们看病都是一群人议了又议,刚刚就那巫医一人,又见殿下身份贵重,可不得多加小心?


    他生怕出了岔子,要担上责,这才往严重了说,三分的病症也要说出七分来。


    这老滑头,又借着殿下的名义请动衔子。宣澈泧是衔子,更是圣上养子,大巫弟子,扯了他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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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旗,那老巫医才安心些。


    常媪暗骂一声“奸猾”,才对宣澈泧再三行礼道:“衔子大恩大,老妇代殿下谢过。”又名宫女取了金银来,“这些俗物比不得衔子医者仁心,只是实在无以为报,还请您收下。”


    宣澈泧哪里肯收,推拒一二,拔腿跑了,临了丢下一罐白玉小瓶制的药膏来:“这是我自己调配的金疮药膏,殿下若是不嫌弃可用这个,女娘……还是不要留疤的好!”


    常媪收了药,又再三谢他,才堪堪松了一口气,怜爱地替向澄整理了发丝,又用干帕子擦了她额边的汗珠。


    “常媪您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小宫女轻声劝道,“您也要多注意身子,若您倒了,咱们兴康殿可就真的人人可欺了……”


    常媪叹了口气,若是往日她定要好好教训宫女“谨言慎行”,可时至今日,她也心寒了,只轻声道:“这宫里是殿下的家,在家中怎么会让人欺负去了?”


    那宫女鼻头一酸:“如何算家呢?”


    室内静默,悲伤弥漫,一时无人再出声。连屋外夏蝉垂死的哀叫声都传不进这座沉默的宫殿。


    向澄重新有些知觉时,背上已是冰凉一片,疼痛稍缓,她心道好药,可惜鼻腔堵塞,不然她定能闻出这药里掺了何种玄妙。


    她睁开眼,跪坐在一边侍奉的小宫女正歪坐在蒲团上,打着瞌睡,蛾眉紧蹙,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是能拿去与上林苑的貘相较高下。


    她顶着昏沉的脑袋,小心翼翼避开宫女,翻身下榻。


    “喵嗷——”一声,傲雪奴迈着从容步子踱步到向澄脚边卧下,蓬松的毛发轻轻拂过向澄的脚踝,带着亲昵的意味。


    “嘘——”


    向澄弯下腰,背上撕裂般疼痛,她艰难抱起它柔软温热的身子,拖着虚浮的步挪到门边,一手托着重如万钧的傲雪奴,一手扶住门框,仰头而望——


    月亮高悬,月色皎洁,漫天星子穿过亿万光年在这一刻落入人间,宇宙仿佛也变得触手可及了些。


    人总是在硕大邈远之物前,自惭太仓一粟;又会在至美至善之物前,渴求一息相关。


    此情此景落入眼中,向澄竟也有一瞬迷茫:只求星月垂怜,不愿见她被蒙在鼓中,只求长宁县之行,一切因果皆能水落石出!


    想罢,向澄垂头浅笑:若星月不允又如何?星子灿烂,月色皎皎,亘古不变,不为她一人奔赴,本是自然。


    她的公道,她自己去争!


    身上实在疼痛乏力,向澄和傲雪奴挨挨蹭蹭挤在一起,享受了一刻温馨时光,终究还是抵不过疲意回了榻上。


    安静的环境实在惹人困乏,高烧了太久的脑袋终于支撑不住运转负荷,向澄裹着软乎乎的薄被,头下是装了花瓣的软枕,实在惬意得不像话,她不知不觉地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昏昏沉沉,神志不清,只感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掌隔着被子握紧了她的手。


    她原以为是常媪,但又觉得那手大的离谱,一只便可以包裹住她一个拳头,好似又带着坚硬的薄茧,实不像已达耳顺之年的老媪的手。


    那双手给她掖了掖被角,好闻的香气混了些初秋的凉意,她不自觉地低头蹭了蹭,感觉那人手上一顿,抽手轻拍了下她的头。


    安抚的意味让向澄竟有些眷恋,可她实在无力再睁开双眼,只隐隐约约听见老媪的声音——


    “小君慢走。”


    此后又是黑甜的梦。


    这一梦就是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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