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没告诉你们?
只有你不知道而已。”
他的声音在和室里回荡,随后摆了摆手,端起了茶杯,示意今天的对话到此结束。
当天深夜,经济产业省大臣办公室,大野幸男的专车,没有返回ZMD总部,而是直接驶入了霞关的中心,经济产业省的大楼。
经济产业大臣斋藤胜也,正在办公室里等待他。
办公室里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只有世界地图和实时更新全球大宗商品交易数据的屏幕。
斋藤胜也,经济产业大臣,58岁,出身于顶级财阀住友体系,在进入政坛前,曾是住友商事的高级常务执行董事。
他是霓虹财阀在内阁中最直接的代言人。
“大野先生,”斋藤胜也亲自为他倒上一杯威士忌,“看来,您已经和石破先生谈过了。”
“他是不是疯了?”大野幸男没有碰酒杯,声音里充满了怒火,“用一艘神盾舰和近两百名自卫队员的命,去赌一场不可能赢的国运,斋藤君,告诉我,他把这个计划,还告诉了谁?”
大野幸男的怒火更像是对他居然被瞒在鼓里这么久,而不是对前首相的行为本身。
斋藤胜也的表情很平静,他看着大野幸男就像看着刚刚得知游戏规则的局外人。
“他告诉了所有该告诉的人,或者说,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
“什么意思?”
斋藤胜也缓缓开口。
“大野先生,您是**家,您考虑的是选举、派阀和日美安保。
但我们,和我们背后那些株式会社的掌舵者们,也就是民众口中的财阀们,三菱、三井、住友、经团连,我们考虑的是资产负债表,是产业链,是未来二十年的市场。”
“我们看得很清楚,”他继续说,“华国的技术发展速度,已经势不可挡。
你敢想月球基地已经在月球上两年时间了,阿美莉卡却毫无作为?他们去一次月球,甚至要依赖华国的技术。
这是多么诡谲的一个世界。
我们所仰仗的对象,阿美莉卡,不仅失去了生产力,甚至在高端生产力方面,只剩下半导体还能勉强支撑。
他们的优势产业和华国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华国的产业一旦反超,那么优势将越来越大。
航天领域体现的最为明显。
2020年的时候,林君还要依赖NASA的阿波罗技术资料,2025年的今天,他们已经在月球上建造了电磁轨道,而且通过电磁轨道把宇宙飞船完全不依赖化石燃料就这么轻飘飘送回地球。
大野先生,你不觉得这太恐怖了吗?
过去在我理解里需要五十年才有可能办到的事情,华国人只花了五年就把它变成了现实。
月球上有什么?他们现在能利用月壤,未来有没有可能利用其他东西?比如克里普岩中存在的铀-235?
过去我也觉得这不可能,但现在,已经存在了可能性。
月球上只有华国人在,只有华国基地,他们从地球上运什么到月球,我们不知道,从月球上直接造核武器,暂时不太可能,但从地球运,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这太恐怖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太空核威慑。
而阿美莉卡的反应,也越来越歇斯底里。
他们摆明了,要把我们这周围,变成一个随时可以引爆的**桶,把我们彻底绑上他们的战车。”
斋藤胜也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霓虹周围的海域。
“我们是资产,是阿美莉卡在整个亚太地区最重要、最有价值的资产,但你没有看到,我们边上小兄弟,同样是重要资产,现在可被折磨地死去活来,被轮番压榨。
大野先生,战争一旦爆发,我们的工厂、港口、我们的投资,都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所以.”大野幸男没有说完。
“所以,我们不能让它发生。”斋藤胜也说,“我们这些财阀的核心利益,是稳定,我们需要和华国做生意,我们也需要阿美莉卡的市场和技术,我们更不希望霓虹沦为战场。
首相大人的计划,最开始,是得到了我们默许的。”
“默许?”
“是的。
利用一次可控的军事摩擦,让全体国**识到战争的恐怖和安保条约的脆弱性,从而获得足够的**动力,强行推动与华国的关系正常化,为霓虹争取一个相对中立的、左右逢源的生存空间。
这是一个非常时期、非常冷酷,但又确实可行的方案。”
“那后来为什么?”大野幸男接着问道。
“因为他越界了。”斋藤胜也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不满:“我们同意的,是一次基于现实主义的痛苦战略转向。
但他要的不仅仅是关系正常化,他要的是谢罪,是像西德的勃兰特总理在华沙惊天一跪那样的对二战历史的彻底清算。”
“这是我们绝对不能接受的!”斋藤胜也冷冷道,“这不仅仅是民族尊严的问题,这种彻底的自我否定,会从根本上动摇保守派的执政根基,并且会过度刺激阿美莉卡,让阿美莉卡认为我们不仅是要中立,更是要背叛。
他把我们的精密计算变成了一场豪赌。
他太理想化,太天真了。”
“所以,我们反悔了。”斋藤胜也继续道:“在得知他要发表那份谢罪演讲稿之后,我们这些支持者,一致决定,必须制止他,于是,我们把他的完整计划,透露给了两个人。”
斋藤胜也看着大野幸男。
大野幸男想自己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斋藤胜也缓缓说道,“他就意识到,是他真正的支持者,我们这些财阀,出卖了他。
他知道,他的豪赌已经失败了。
但他不甘心就此退场。
所以,他没有念他那份惊世骇俗的谢罪稿,但也没有念你们准备好的、**的谎言稿。”
“也正因为如此,”斋藤胜也最后总结道,“我们觉得要给他一点机会,虽说开窗不可能,但多少做出一点些许努力,他既然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做尝试,那么我们就以此为契机,做推动关系正常化的尝试。”
“不够。”
面对张志远和林秀文夫妇,愿意让一些价格,希望能把他们在宝徕花园的房子出售的提议,销售顾问黄沛涵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打断张志远:
“张先生,上个月已经是上一个时代了。”
落地窗外,就是台北101大楼那熟悉的节节攀升轮廓。
窗外是十月初台风天典型的阴沉天气,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降下暴雨。
张太太忍不住开口道:“Vicky,我们是诚心想卖,价格可以谈,最重要的是要快。”
Vicky是销售顾问的英文名,客户们更习惯叫这个名字。
Vicky叹了口气,她从身后厚厚的文件堆里,抽出了一份最新的市场分析报告,推到了他们面前。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曲线图,所有曲线无一例外,都呈现出断崖式的下跌。
“张太太,”Vicky的语气柔和,内容却很残忍,“您看这里,从周二到现在,不到一周的时间,我们公司仅在信义区,就新增了超过两百套的委托售卖房源,而买家呢?”她翻了一页,“买家的出价意向,普遍是我们系统评估价的五折。”
“五折?”张志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是**!”
“不,张先生,”Vicky摇了摇头,“这不是**,这是市场,突然之间,所有人都想挤出门,却发现门口只有一个买家的市场。”
林秀文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她的眼眶红了:“我们只是想给孩子一个更安全的环境。
上周,我儿子在纽约打电话回来,哭着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他说他不敢看新闻,不敢和同学说话,尤其是那些从华国来的同学,我甚至怀疑我儿子遭到了他们的霸凌。
我想要尽快去陪他。”
张志远沉默地拍了拍妻子的手,然后他抬起头,看着Vicky:
“Vicky小姐,我不瞒你。
那天,我在公司和所有工程师一起,通过内部渠道,看了完整直播。”
“他们展示的是他们现在的肌肉。这很吓人,但我们习惯了。
真正让我感到寒意的,是那枚从月球回来的返回舱。”
他接着说道:“我们是搞技术的。
我们都懂那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科幻电影,那是他们已经解决了的工程学问题。
当你的邻居,已经有能力在月球上用电磁炮玩地月投送的时候,我们在这里讨论台积电的几纳米,还有什么意义?
更要命的是霓虹的羽黑号,一艘比我们海军最好的军舰还要先进的神盾舰,就那么失踪了。
阿美莉卡人呢?他们派了一架P-8A,在天上看着。
就像事情和他们无关一样。
有安保条约尚且如此,我们呢”
他靠回沙发上,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一边,是你的敌人,掌握了你无法理解的力量。
另一边,是你的保护者,用行动告诉你,他只是一名观众。
Vicky小姐,你告诉我,在台北,还有什么资产,是安全的?”张志远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都出现颤抖。
Vicky沉默了。
这样的话,这几天她已经听了不下二十遍。
每一个走进这间贵宾室光鲜亮丽的社会精英,在褪去理性的外壳后,都是这样一个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的普通人。
“张先生,张太太,”她终于开口,“现在市场上,只有两种买家。
一种,是像你们一样,急着卖掉房子换美金,办EB-5(阿美莉卡投资移民的一种)的。
另一种,是那些拿着海外热钱,准备趁火**的。
他们知道你们急,所以他们不急。”
她看着这对绝望的夫妇,说出了最后的结论:“一亿八千万,已经是历史了。如果你们想快,我建议你们挂八千万。
如果有买家愿意用美金一次性付清,我建议你们,不要犹豫。”
八千万。
一亿新台币的财富,就和那个名为安全感的东西一起蒸发了。
财富的蒸发是危险,同时也意味着机会。
田中海斗是瑞银集团的执行董事,整个人忙的飞起。
来自各路客户的电话、见面邀约、资产处理请求,让他的工作和生活之间失去了界限。
只有工作,没有生活。
位于东京丸之内的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空气净化器发出的运行声音。
窗外,是霓虹皇居宁静的、无边无际的绿意。
他刚刚结束了一通与苏黎世总部的通话,用流利的德语冷静地分析了日元汇率的短期走向。
而在他面前的巨大曲面屏上,视频通话窗口里,刘董的脸因焦虑而扭曲,背景是他位于台北信义区的顶层超豪华公寓。
刘董是新竹科学园区内一家台股上市芯片设计公司的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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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
“海斗桑!卖!全部卖掉!”刘董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沉稳,“信义区的琢白和陶朱隐园,高雄国砚的海景楼王,我不管什么价格,现在就给我挂牌!我名下所有在4v的非流动资产,全部给我清算!换成美金和瑞士法郎,打进狮城的那个信托账户!立刻!马上!”
田中海斗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无框眼镜,安抚道:“刘董,请您冷静。
恐慌,是我们这个行业里最昂贵的消费品。您的指令,我们已经在执行了。
但是,您必须做好心理准备,现在的价格”
“我说了,我不在乎价格!”刘董打断了他,“我只在乎我和我的家人能不能在年底前拿到枫叶国的护照!”
“我明白了。”海斗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什么。
通话结束后,他关掉了视频窗口,办公室重归安静。
底层台北人找房地产销售,顶层天龙人找的都是像他这样的金融行业精英。
他端起一杯手冲的蓝山咖啡,走到窗边,俯瞰着下方重新恢复秩序的东京。
他的助理,一位年轻干练的女孩,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田中先生,”她报告道,“刚刚又接到三位来自台北客户的紧急授权,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清算他们在整个4v的所有房地产。
我们的交易员说,现在台北的豪宅市场,已经没有市场价了,只有逃生价。”
“意料之中。”田中海斗抿了一口咖啡,淡淡地说。
“可是先生,我不明白,”助理鼓起勇气问,“羽黑号的事件,对我们霓虹的冲击应该更大才对。
可为什么东京的房价,特别是港区的几处顶级公寓,这两天的咨询量反而暴增?甚至还有微小的涨幅?”
田中海斗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助理,决定给她上一堂关于风险定价的现实主义课程。
“美咲,”他说,“你要记住,资本市场交易的,从来不是事实,而是预期。
台北和高雄的房价之所以会崩盘,不是因为羽黑号沉了,而是因为羽黑号的沉没,证明了一份保险合同的失效。”
“保险合同?”
“是的。
过去几十年,以台北为首的所有资产,无论价格多高,其估值模型里,都包含了一个隐藏的、但却是最重要的保险条款:
阿美莉卡的军事干预预期。
人们相信,最坏的情况发生时,阿美莉卡会来。
这份保险,才是支撑信义区房价的真正地基。”
“但那天,”海斗语气变得冰冷,“全世界都看到,当那艘霓虹最先进的神盾舰被击沉时,保险公司的代表,那架P-8A侦察机,只是在天上盘旋,记录,然后离开了。
保险公司,拒绝理赔。”
“所以,台北也好,高雄也罢,这些地方的所有资产,在一夜之间,被重新进行了风险定价。
那份隐藏的保险被撕毁了,所有的风险都暴露了出来,地基没了,房价自然会崩塌。
对于刘董他们那些人来说,把资产留在台北,已经不是投资,而是**。”
“那东京呢?”美咲追问。
“问得好。”海斗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羽黑号的失踪,对霓虹是国耻,是巨大的打击。
但是,菅原新内阁随后的应对,掩盖真相,避免与华国直接对抗,并第一时间向阿美莉卡重申了绝对忠诚。
在资本的眼里,却传递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信号。”
“什么信号?”
“可预测性和止损的信号。”海斗解释道,“菅原内阁的反应,向全世界的资本证明了:第一,霓虹官僚体系拥有极强的内部控制力,能够迅速稳定局势,不会让国家陷入混乱。
第二,霓虹绝不会成为主动挑起战争的一方,它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维持在棋盘而非战场的位置上。
第三,我们和阿美莉卡同盟虽然暴露了其脆弱性,但霓虹方面会加倍努力去维系它。
更重要的是,华国的怨气得到了缓解,只要我们在那个时间点到来的时候,不去插一手,东京至少还能有二十年的和平!”
他走回办公桌,调出了一个新的界面。
屏幕上,是台北桃园机场未来一周飞往阿美莉卡和狮城的航班,头等舱和商务舱的座位,已经全线标红。
“所以,美咲,你看懂了吗?”
“从台北恐慌性出逃的资本,它们需要一个去处。
一个足够近、足够大、法制健全、并且刚刚证明了自己绝不会选择玉石俱焚的避风港。
放眼整个亚洲,哪里是最佳选择?”
美咲恍然大悟:“东京。”
“没错。”海斗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的皇居。
“羽黑号的沉没,让他们从一个有风险的投资品,变成了即将引爆的**。
而东京,虽然也站在**的边缘,但菅原首相和我们整个官僚体系,用行动向世界证明了,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为自己建起一堵最厚的防爆墙。”
他拿起电话,拨给了自己的助理。
“美咲,把我们手上港区赤坂和麻布所有待售物业的清单,重新整理一份,附上最新的报价。然后,发给所有台北的A+级客户。”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告诉他们,东京的价值洼地,不会持续太久。”
“教授,真是一次完美的回归,它是那么的漂亮,比羽毛落在地面上还要更加轻盈,简直太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