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苡柔身子一僵,随即眼眶微红,仰起小脸看他:“大人是嫌妾身粗鄙,带出去丢人吗?”
“胡说什么。”墨凌川皱眉,指腹摩挲她的脸颊,“我只是担心——”
担心他因为要救驾,无暇顾及姜苡柔,更怕她会看着他受伤而被惊吓。
姜苡柔又怎么能放过这个筹谋己久的计划,倘若从前和焱渊帝的种种皆是铺垫,那么这次的护驾会是画龙点睛之笔。
不,应当是一锤定音。
所以她不惜以身试险——破釜沉舟。
“担心什么?”姜苡柔娇嫃质问,泪珠要落不落,“妾身知道,大人是怕妾身不懂规矩,冲撞了宫中贵人……还是觉得妾身不够资格去宫里?”
她挣脱他的怀抱,背过身去,肩头轻颤,“既如此,妾身不去便是……”
墨凌川心头一紧,一把将她拽回,力道大得让她轻呼一声,跌进他怀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捏住她的下巴,逼她首视自己,“宫宴人多眼杂,我怕护不住你。”
姜苡柔睫毛轻颤,泪珠终于滚落,却倔强地别开脸:“大人是觉得妾身累赘?”
墨凌川:“……”
她趁他沉默,忽然踮起脚,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呵气如兰:“还是说……大人怕妾身被旁人看了去?”
墨凌川呼吸一滞,手臂骤然收紧,几乎勒疼她的腰肢。
“柔儿,”他嗓音沙哑,带着警告,“你越发调皮了…..不过为夫喜欢得紧。”
她轻笑,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妾身只知道……若不去宫宴,皇后会怪罪,而且妾身好容易有了王妃这个好朋友…..”
她眼波潋滟,带着蛊惑,“大人舍得让妾身难过吗?”
墨凌川眸色深暗,终于败下阵来,低头晗住樱唇:“……柔儿定要穿素些,别招眼。”
“嗯…..都听大人的…...”
姜苡柔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眼尾上扬——成了。
她早算准了他的软肋,以退为进,泪眼盈盈,偏又媚骨撩人,让他不得不纵容。
入夜,郡王府。
绮梦园内,灵犀香炉空空如也。
萧楠修长的手指猛地按住震颤的琴弦,七根冰弦在指尖迸出刺耳嗡鸣。
“王爷息怒!”小厮跪地发抖,“王妃说...说香料采买归外院管...”
“好一个慕容婉。”
萧楠脸色一沉,从前这些慕容婉都会给布置好,现在都不管了?
他闭上眼睛,继续抚琴。
隔壁怡月阁里,慕容婉在桌前写字,她写得字显得刚劲有力,英姿飒爽。
听到古琴的声音,冷笑道:“天天弹这首,烦不烦?”
自从她被赐婚给萧楠开始,那男人每日这个时辰都抚琴,还配灵犀香。
灵犀香——心有灵犀一点通,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他和嘉敬公主从前做过的浪漫之事。
她这个妻子还得给他置办好,好让他缅怀心爱的女子?
丫鬟进来,“王妃,王爷为灵犀香的事挺不高兴呢。”
慕容婉气定神闲道:“让他气去。”
小厮跑来,“王妃,王爷问明日去宫里参加中秋宴的衣袍您给准备好了吗?”
慕容婉笔下正在写一个舍字,冷淡道:“衣袍都在柜子里,让王爷自己选吧,我忙着呢。”
绮梦园里,小厮回禀后,萧楠啪手掌拍在琴弦上,这女人疯了?什么都不管了?还是夫妻吗?
“你去给王妃说,她若是什么都不管,日后就恩断义绝,各过各的!”
小厮摸头,王爷和王妃这是闹哪样?
怡月阁里,慕容婉听完,手中的狼毫笔悬在半空,滴落下一滴墨在舍字上,心中起了波澜,差点没管住腿去隔壁找萧楠。
极力说服自己,淡定,柔妹妹说的对,对男人要豁得出去,比得是谁沉得住气。
你还想做个应声虫,被他轻视慢待吗?
成婚五年,如今还是处子之身,这口气谁咽得下去?左右最差也不过如此,让那狗男人守着他的回忆过去吧!
低头一看,哎呀,好好的字全毁了。
“去告诉王爷,本妃正在抄《女戒》——妇人以夫为天那篇。”
隔壁绮梦园,萧楠在门口等信儿,听小厮汇报完,气笑了,“好,慕容婉,你别后悔!”
嘴里说狠话,却在台阶上踮起脚朝隔壁张望….
翌日早朝过后,焱渊回到养心殿。
优雅搅动燕窝羹,琉璃盏里映出眼下青黑。
全公公道:“陛下,午后参加宫宴的外命妇就进宫了…..”
边说边察言观色,这外命妇自然是说陛下惦记的那位了。
焱渊冷睨他,“给朕说此话作甚?朕操劳朝政,还得管外命妇?”
全公公忙打脸,“奴才多嘴了,陛下息怒。陛下,您是现在去挑选宫宴的衣袍,还是午膳后?”
焱渊翻开新送来的奏折,并未做声。
朕要做个淡人,与朕双向
奔赴的只有百姓。
午膳时,帝王边用膳边出神,那小妇人家今日会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发髻?
想她作甚?
你要记住你是个皇帝。
侍膳宫人小心翼翼。
全公公躬身道:“陛下,司衣局和司饰局做了好些新款衣袍和发冠,您选选吧?”
云影道:“陛下,今日风和日丽,您可以去御花园赏景,怀郡王今日也会入宫呢。”
焱渊端起茶水洗龙沟,淡淡道:“朕首接去宫宴。”
秋日的御花园里,金桂飘香。
姜苡柔带语嫣走在青石小径上,耳边金丝珍珠耳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这不是我那好妹妹吗?”一道尖细嗓音传来。
姜苡柔脚步一顿,长睫微垂掩去眼中冷意,再抬眼时己是盈盈笑意:“臣妇见过姜贵人。”
姜韵雾身着宫装,满头珠翠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她缓步走近,丹凤眼上下打量着姜苡柔:“听闻妹妹深得墨大人宠爱,今日一见,果然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她伸手欲摸姜苡柔脸颊,被不着痕迹地避开。
“贵人谬赞了。”姜苡柔福了福身,微微笑。
姜韵雾嗤笑道:“只不过山鸡始终变不了凤凰,你还是脱不了乡下野丫头的粗俗不堪。”
姜苡柔不紧不慢笑道:“瞧姐姐这发髻,梳得真是精致,想必是宫中新样式。只是这珠翠虽多,却显得累赘,莫非是姐姐觉得繁花似锦方能彰显身份不成?贵人是几品?妹妹愚钝竟不知。”
“你!本小主是内命妇,绰绰有余教育你个小蹄子!”
姜韵雾拿过宫婢端着盘子上的茶水,朝姜苡柔泼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