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张接近面瘫的脸上情绪寡淡，连一丝波动都无法捕捉到，让人看不透他的内心想法。
路过的人正在讨论中午吃什么，三人所在的位置好似被隔绝开，沉默到令人窒息。
“这个，我买了。”应奚倏然抬头，盯着玩偶说。
思考中午吃什么的闻允眨眼，指着后方：“这个不是限量的，里面还有。”
“我只要这个。”应奚当着他的面转去十倍钱。
闻允愣住，试图退回，被忽略后无奈递出去玩偶。
面色冷冽的少年抱着玩偶，粉色的兔子与那高不可攀的脸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比起来甚至应奚更像玩偶一些。
他想起什么，偏头对闻允说：“谢谢。”
谢谢两个字说得冷淡疏离，比一句“哦”还让人浑身爬蚂蚁。
闻允摆摆手，顿了顿，纠结道：“你……是喜欢李央吗？”
不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非要买他手里的玩偶，再联想应奚一直跟着李央，这个可能性最大。
应奚没回答，反倒是旁边的闵助理笑着问：“很明显吗？”
“不算吧。”闻允欲言又止，“主要是应奚同学不像是会喜欢人的样子。”
“为什么？”应奚瞥他一眼，怀里玩偶微微收紧，这个动作导致玩偶大面积变形。
闻允心疼地抬手，试图拯救，想起来兔子已经被自己高价卖出去。
“你看起来很不好接触。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是说你的外表不像会恋爱的人。”他说完不忘打补丁，“当然，这都是我个人的想法。”
应奚没说话，发觉抱着玩偶太用力，改为轻轻托着玩偶的手臂。
“我来吧。”闵助理伸出手，想接过玩偶。
少年轻巧抱着玩偶避开他的双手。
尽管那情绪很淡，陪他出来多次的闵助理瞬间辨认出那意思——不行。
闵助理悻悻然收回手，看出闻允想要离开，有点不好开口，主动挥手笑道：“同学再见，有空来家里玩。”
“啊，好，好。”闻允受宠若惊，“我知道了，再见。”
“明天没事的话就可以带先前那位李同学一起来这里。”闵助理亮出手机上的地址，露齿一笑。
闻允努力记下，点头离开。
他没打算去，记住的地址很快就忘了，也知道对方邀请他是为了带李央过去。
脑海里浮现李央面对应奚时恨不得中间塞着两堵墙的抵触场景，闻允抓抓脸颊，觉得李央和应奚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在一起的样子。
两人在某些方面有一点像。
……
闵助理收起手机，一回头就是粉色兔子玩偶放大的脸，微微愣住，有些哭笑不得。
应奚把玩偶的脑袋和自己下巴齐平，双手抱着玩偶肚子，沉默不语。
那张脸乍一看跟覆了一层冰雪般冷漠，但粉色又很好融合了那份冰冷。
反差太大，闵助理失笑，有时候觉得应奚能木讷到让人觉得可爱是种非常大的本领。
也许这就是钱的魅力吧。
“少爷还逛吗？”
应奚没回答，闵助理明白了。
另一位主角走了，他肯定无心再逛下去。
“少爷，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你觉得我能不能拿到奖金。”
聊半天没得到回应，闵助理放出大招：“少爷，beta和alpha很难在一起。”
应奚冷冷斜睨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闵助理笑容灿烂：“但我非常看好你们。”
应奚微顿，眼角眉梢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笑意：“谢谢。”
＊
李央又打了个喷嚏。
他关上门，将怀里玩偶和书放在桌上，洗了下脸。
难道下雨导致感冒了……
李央抬眼看向窗外的艳阳天，应该不会。
午饭时间过去，家里没什么能吃的菜，他简单煮了碗鸡蛋面，吃饭时无聊刷手机，副班长“噔噔噔”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玩偶你没扔吧？”
“我那个卖给应奚了。”
“他给的价格实在难以拒绝。”
“你不觉得应奚很奇怪吗？”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副班长第二次问，李央没细想，随手回复。
“没扔。”
他看过价格，不便宜，扔了浪费钱。
闻允等了半天就等到两个字，抓抓头发，试探性问：“李央，你谈过恋爱吗？”
“没。”
那就合理了，闻允没再想着提醒：“明天还出来吗？TAT，今天还想和你吃顿饭呢。”
“明天家里看书，不出去了。”李央说。
吃过饭，原本清醒的大脑反而变得困倦无比，李央洗干净碗筷，又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闭眼睡去。
他很快睁眼，呼吸急促，只知道自己做了个特别不好的梦，但想不起来具体内容。
开门声响起，本该晚上下班的父母不知道为何此刻就回了家。
那些熟悉的争吵内容李央都快会背了。
只是今天有点不一样。
“有什么话家里不能说？你去我公司想怎么样？”
“我还想问你怎么样？我们现在还没离婚，你和那个omega那么暧昧，真是不要脸。”
“当初结婚就说好了，互不打扰，你真会变脸。”
“我呸，你发情期找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互不打扰？”
“……”
吵到最后，能摔的东西摔了一地。
李央爬起来，被空气中的冷意逼得缩回被子里。
十一月的天还不至于这么冷。
他裹住被子，抬头抚摸额头，略微发烫。
“我现在庆幸，还好孩子不是omega，我受够你这种alpha了。”母亲大吼一声。
父亲冷笑：“好啊，离婚，孩子归你。”
争吵戛然而止。
两人每次爆发争吵会莫名止于这句话。
李央猜到大概是这样的结果，没什么反应地拉开抽屉，拿出感冒药。
他裹着被子打开门，将感冒药冲水喝下后裹着被子回到房间。
全程忽略狼藉的地面，假装看不见因争吵而脸红脖子粗的父母。
“我真是后悔和你结婚，你没心，孩子也没心。”母亲哽咽着说。
房门再次打开，裹着被子的少年站在门口。
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神涣散，绕开地上尖锐的碎片，抱起桌上玩偶摇摇晃晃地回了房间，对那句话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客厅里陷入古怪的沉默。
母亲抬手揉眼，脸上出现少见的愧疚。
她看了眼对面的父亲，愧疚顿时化为憎恨。
李央没精力去思考其他，放下玩偶，脑袋枕在玩偶怀里，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看时间。
下午四点半。
马上又到吃晚饭的时间，看外面情况，今晚这顿饭他应该要自己解决。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两道开门声前后响起。
李央好了点，开门一看，地面更乱了，家里的电器椅子碎烂一地。
他简单收拾了下，一杯温水下肚后缩回床上，继续睡去。
怀里是毛茸茸的玩偶，李央恍惚中不自觉抱紧，喜欢那柔软的触感。
这一觉睡到晚上十点，李央茫然地坐直身体，头发乱到微微炸起，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将他的脸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大脑稍微迟钝，李央保持那样的坐姿五分钟才重新开机。
不太对劲。
他扶着昏沉的额头爬下床，翻出体温测量。
三十九度，高烧。
趁着还清醒，李央煮了碗粥，喝完后吃了片退烧药。
模糊混乱的意识躺下后得到缓解，大脑烧得李央觉得自己像个在夏日融化的冰激凌，浑身软绵无力。
他拿起手机，企鹅有几条未读消息。
一条闻允，剩下全是应奚。
闻允：“好吧，那下次再约。”
应奚头像从猫咪改成了粉色兔子玩偶。
李央见玩偶眼熟，直起身打量床边玩偶，和他的这一模一样，应该是闻允卖出去的那只。
“李央，我也买了一只玩偶，和你一样。”
“今天见到你很高兴^_^。”
“李央，你吃饭了吗？”
好人机的聊天。
呼吸滚烫，烧的人理智下线不少，李央眯着眼打字：“吃过了。”
手机微白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映照出升红的脸。
不知道是正在玩手机还是如何，这条消息发出没几秒，应奚回复：“你要睡觉了吗？”
李央毫无睡意，脑子乱到上一秒还在费尽心思解数学题，下一秒又在现实世界参加高考。
视线回到手机屏幕，他脸贴着床，慢吞吞地用手指敲着键盘。
“对的。”
如果可以，他想去外面的河里游一圈。
好热。
李央扯了扯睡衣领口，身体烫到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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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一脚踹开。
他贪婪地享受着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的凉风，睫毛轻轻颤抖，白净的脸烧红至耳朵。
“晚安。”应奚说。
李央眨着眼，两个字断断续续打了几分钟：“晚安。”
聊天终止，他懒得再点手机，就那么盯着聊天框发呆，眼神逐渐空洞，原本黑亮的瞳孔灰蒙蒙的。
手机离得太近，眼睛发酸干涩，李央抬手推开。
体温降低，头却疼得厉害，太阳穴仿佛塞着两把锤子，疯狂敲击。
“李央？”耳边响起一声清冷磁性的嗓音，李央以为自己烧糊涂烧出幻听，茫然地睁眼寻找。
怎么偏偏幻听到应奚的声音。
视线费劲地在白光下寻找着，确定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李央将脸埋在玩偶里，只露出后脑勺。
窒息感袭来，大脑却诡异地平静下来。
直到那声音再一次响起：“李央，你睡着了吗？”
的确是应奚。
李央清醒几分，侧身看向声音来源。
手机屏幕亮着光，隐约可见一点人影。
李央抓起手机，视线里出现应奚的面容，有些模糊，五官重影不断。
他眨眨眼，又揉揉眼睛，努力扯动干痛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极小。
“应奚？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手机那边的少年脸贴得极近，可以清晰看见细腻的肌肤，以及双颊处不正常的绯红。
随着漂亮的长睫上下扫动，他睁大眼，乌黑发亮的瞳孔像是蒙上了一层水光。
“怎么不说话？”
李央明显不清醒，自言自语着：“人呢？我看不见你了。”
“应奚。”
“你给我打的电话，为什么躲起来？”
应奚沉默许久，才从李央那过分柔和的嗓音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你靠屏幕太近了。”
说话能转移注意力，让头疼减轻，李央根本没细思考应奚说了什么，只迷糊顺着他的话说：“我靠得近，跟你躲起来没有关系啊。”
手指没了力气，李央丢下手机，屏幕朝向天花板，一时间只能亮着白光的灯。
“算了。”他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你不让我看我就不看了。”
手机那边的应奚仿佛静止状态，笔直坐着好半天，抿唇开口：“李央，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吧。”李央抬手抚摸额头，可能是退烧药起作用了，额头温度正常，就是头还在不停刺疼。
“我挺健康的。”
和他说这么多话，太不正常，而且声音很软，没力气，肯定是生病了。
应奚“蹭”一下子站起身，深邃的眼眸迅速被担忧占据。
趴在他身后的黑猫被吓到，应激炸毛，发现是自己的主人才重新趴回地上，翘起尾巴晃悠着。
平日里会蹲下身抚摸它的主人抬脚从它身上跨过，很快不见了身影。
黑猫歪着脑袋，疑惑地“喵”了一声。
应奚拿着手机通知司机等会用车。
“李央，我带你去医院，你家在哪？”
“我家？”昏沉发重的眼皮微微颤抖，李央“唔”了一声，混沌迷乱的脑子开始转动，思考出答案，，“我家在成华小区旁的民房。”
应奚步伐一顿，想起上次李央进入的小区。
那小区叫盛源，不是什么成华，而且附近没有民房。
他打开地图搜索名为成华的小区，最近的都距离这里三百公里。
“不对。”应奚说。
“是我家。”李央目光呆滞，呢喃道，“没错的。”
只不过是他现实的家。
镜头晃悠，衣服摩挲声不停，紧接着手机屏幕出现李央的脸。
他头发乱糟糟的，眉头皱起，又不知为何逐渐舒展，嘴唇苍白发干，整个人恹恹地，提不起任何精神。
李央拿不住手机，镜头胡乱晃了下，再次扶正时角度下移些许，定在下巴和脖子处。
少年睡衣领口歪斜着，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脖颈处锁骨精致突出，有几道明显的红色抓痕。
他特别热，时不时扯一下衣服，使得领口更低。
“我家就在成华旁边，不过你不用来找我，我没事。”
视线不可避免地往锁骨下方移动，应奚反应过来，急忙避开视线，声音干涩：“你发烧了。”
“是吧。”李央歪着脑袋，黑亮莹润的双眸盯着手机，不知怎么的，突然弯眸笑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我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