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的梆子声敲碎月色。
月儿被一半云层遮住,清辉亦被夜色掩住。
怀晴、竹影俱是一身玄色劲装,飞檐走壁,很快便跃至镇国公府的垂花门上。
守门的一众仆妇因着夜深无聊,围在一起打吊牌,青瓦下欢笑声一片。此刻裴府主子皆因大公子受伤一事,无暇顾及府中事务。
竹影比划着手势,问怀晴:怎么没有裴绰的影卫?
这么顺利便混入裴府?
怀晴轻瞥一眼,裴绰自然是有恃无恐。
裴行简的书房,按照二十八星宿图的排列,组成各色机关,奇门遁甲。尤其是陆九龄所在之地,更在最里侧,擅闯之人只怕还没走到尽头,便已一命呜呼了。
何须暗卫?
不巧,怀晴身为游魂,盘旋于公主阁的暗室多日,把相同的二十八星宿图默记于心。
眼下,让她反着画下这一幅复杂至极的星云图,她都可一挥而就。
每一个星宿,便是一个机关暗门。
两人如同夜行的狸奴,轻轻落于青瓦红门之下。
一推开门,怀晴熟门熟路地走到鎏金兽首香炉旁,左右一拧,暗门大开。
怀晴飞身跃进暗门内,只见竹影尚愣在原地,怀晴回头凝眉道:“还不快来?”
竹影踏入暗室的瞬间,身后厚重的石门缓缓落下。
“妍妍,你被鬼附生了?这么机密的暗室,你如何知晓的?”
不是怀晴被鬼附生,而是她真的当过鬼。
竹影妄加揣测:“很难不怀疑,你背着我们,跟裴绰有过一腿?”
怀晴瞪了他一眼,“满脑子糟粕!”
“公子风流,不过如此。男欢女爱,实在正常。”
竹影低声道:“你也知晓,裴绰此人好色至极,他见了你,不垂涎你的美色,实在说不过去啊……”
怀晴默然。裴绰的伪装,可真是成功。好色之名传得人尽皆知。
“关于裴绰,我要徐徐图之。”怀晴淡淡道。
借由裴绰,她要查清自己的身世之谜。
她要找到家人。
“这才对嘛,你新伤未愈,合该如此。”竹影赞同道。
暗室里,烛火微微摇晃,怀晴按下一个一个星宿。
岩壁深深雕刻的星云静默。
两人行于其间,仿佛夜行于漫天星辰之间。
“这机关可真是妙极!”竹影叹道,“裴绰哪儿搜罗来的人才,搞出这么一个机关暗道!”
昭明太子自然能收拢能人异才,李迩如是,“疯子”如是,江流亦如是。
等走到最后一个星宿——轸宿,位于朱雀之尾,两人屏住呼吸,踏入密道中。
一道舒缓而悠长的呼吸响起。
怀晴定睛细看,陆九龄浑身只剩一把骨头,双颊瘦削。
“宁宁……”他似乎陷入梦魇。
陆九龄口中含着一片人参,应是用于抵抗身上的“沉烟”之毒。
竹影于黑暗中竖起拇指,“这儿你都能找得到人?我服了,妍妍。”
说罢,竹影扛起陆九龄,两人飞快地掠过一道又一道石门,依次穿过朱雀、白虎、玄武、苍龙,即将走到大门——角宿时,怀晴顿住了脚步。
这二十八星宿,怎么跟她所记住的不太一样?
角宿星旁边,竟然有一颗同样明亮的星子。
“怎么了?妍妍……”
“我在想,每每年节与你们抽叶子牌,都输得一塌糊涂……”怀晴苦恼道:“是不是手气不好啊?”
“你是垫底,我是倒数第二。”竹影道。
怀晴幽幽道:“要是红灯在,就好了。”
红灯的运势颇好,随便一挑,一定能挑到正确的答案。怀晴指着角宿道:“我挑这个。”
“是我,我也挑这个。”竹影赞同道。
于是,怀晴按下了角宿——旁边的星子。
大门洞开。
两人长舒一口气:“果然,反着选,就对了!”
踏出石门,夜色在两人身上打了个旋儿。
与此同时,青瓦上空,升起一枚爆竹,绽放出青色沉烟的花朵。
“糟了!”
——他们选错了。
好在,仅仅是最后一道关卡出了岔子。
怀晴双手执着弯刀,挡在竹影前面。一出书房大门,无数飞箭砸来,却不见卫队。怀晴松了口气,只是机关。
弯刀残影穿梭于箭雨之间。
竹影轻功最好,在怀晴的掩护下,一个飞身便没了影。
怀晴虽有旧伤,到底是江湖最快的刀,收拾好了残局,远远听到镇国公护卫朝这边赶来:“进贼啦!”
她也不恋战,便也抽身离去。
……
避难村,火光冲天,弥漫着尸身的焦臭味。
一个个医署搭建的白色帐篷,诸位医官面色凝重,来来往往。
只有一红衣女子躺在木榻上,面色苍白,时不时瞥见医官递上的医方,幽幽道:“加一味白术。”
“你的这个,加一味炮姜。”
裴绰一身玄衣,站在帐篷外,凤目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夜风吹打着衣摆,猎猎之声,如同夜枭的哀鸣。
“不是她。”裴绰叹了口气。
江流一脸天真:“她?谁啊?”
半晌,裴绰才沉沉道:“你家夫人。”
江流奉上两封密信,红泥封笺,但已均被江流拆开看过。裴绰默默道:“以后,不许再看我的密信了。”
江流哭丧着脸,委屈道:“从前,不都是可以许我看的么?”
裴绰斟酌词句,免得伤了江流脆弱的心肝:“你很厉害,因而有更重要的事情,给你做。”
江流这才舒展眉眼,眸子晶亮地盯着裴绰。
第一封密信,是关于罗衣村的沈磐。
大火烧尽罗衣村,沈磐守村,不让天麻病人外泄。但沈磐一见裴绰派去的军士,便已消失隐退。他身手极好,不留一丝踪迹。
第二封密信,裴绰看完,将那折痕叠得愈加深刻。
——陆九龄被人掳走了。
“即刻回京。”
裴绰声音寒了几分,“急令,全城搜捕。”
夜风碾碎林间枯叶。
……
夜色吞没通往清凉山的羊肠小道,两匹骏马疾驰于山间。
“为什么不把陆九龄送去红灯的荣仁堂啊?等红灯事毕回京,还可替他医治。”竹影有些疑惑。
“还好,裴绰此刻不在京都,信令一来一回,有些时间差。不然,以他的性子,不全城搜捕才怪呢!”
怀晴淡淡道:“哪怕是红灯的荣仁堂,也藏不了人!”
红灯云游时,误打误撞救下过当朝太后,因而太后特意赐给荣仁堂一块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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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平日里,京兆府及皇城司都不敢在荣仁堂的地盘造次。
“不过丢了一个前朝旧臣,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么?”竹影道。
“况且,还是一个昏迷不醒的大晋旧臣,就算裴绰想要严刑拷打,逼问昭明太子的下落,也问不出什么啊!”
怀晴凝眉。
不是的——
传闻中,复活后的昭明太子与太子少师陆九龄双双葬身于火海。如今陆九龄还活着,那么昭明太子必然还在世。裴绰又是大周权臣,囚禁陆九龄,无非是为了知晓昭明太子的下落。
——若怀晴没有重生,怕也会如此作想。
可,裴绰便是真正的昭明太子。
他于暗室,与其说是“关押”陆九龄,不如说是“保护”。
昭明太子一生最看重其老师,如今陆九龄莫名被掳,裴绰如何不大动干戈?
“裴绰,便是传闻中复活后,又被烧死的昭明太子。”怀晴淡淡道。
“不可能!”
许是觉得过于荒谬,竹影干笑了两声。
见怀晴表情凝重,竹影才收起笑意:“你如何得知?”
“也许你不信,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沉默。
万籁俱寂,唯有疾驰的马蹄声。
“我信你,”竹影叹道:“不然,怎么会突然唤我阿兄?”
顿了顿,竹影凝视前方,手擎缰绳:“妍妍,去了一趟阴曹地府,不好受吧?没看到宁宁吧?”
闻言,怀晴眼尾润湿,喉咙发紧,半晌才道:“阎罗王说,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不给我批生死薄。”
“是啊,我们以后,要一个也不少地去江南,开一个茶楼。”竹影神往道。
这话,上辈子,是怀晴对竹影说的。
这辈子,却是竹影对怀晴谈起的。
也许,这辈子会不一样。
“好!”怀晴心头振奋,长鞭一甩,高声喝道:“驾!”
……
夜色转淡,远处的晨光即将撕碎如墨的天空。
玄女庙门口挂着两个灯笼,火光氤氲,一个牛车停靠在玄女庙前,老黄牛吃着墙角的青草。
一个头顶帷帽的女子身瘦如竹,一手手握画卷,一手提着长灯。
“老人家,抱歉让你等了一会儿!”柳如玉声音焦急,“咱们赶紧进城吧!”
由远及近,听到一阵马蹄声。
这么早,怎么还有人来玄女庙?
一男一女,皆是俊模样,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瘦弱的中年人。女人高喊道:“如玉姑娘,请留步!”
声音如同散珠落玉盘,刺破山间的宁静。
柳如玉好奇地停在原地,及至两人停于眼前,更是怔了怔——对面白瓷鹅蛋脸上,一双桃花眼潋滟风情,令人移不开眼,眸中却暗含忧虑。
“如玉姑娘,你可是要去京城当铺,活当夜猎图?”
柳如玉一愣,“你怎么知晓的?”
“说来惭愧,若是不当夜猎图,换些银钱,我怕是连这京郊的玄女庙都住不起了。如今听说,裴郎重伤,我又进不去国公府,该如何是好?”
夜色如雨燕盘旋于两人之间,逐渐飞远。
天渐渐发亮。
“柳如玉,你想与裴渊相见相守,不再分离么?”
一双桃花眼如同诱人深入的月下荷塘。
“我有一计……”怀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