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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hapter 8

作者:南指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酒红色发辫的青年在禁闭室的角落蜷缩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他闭上了眼睛。


    似乎只要这样,他就不待在这样一个比他的心还要幽闭的小房间里。


    “阿诺德这个人就是一个灾难集合体!走到哪里都是。有那么几秒钟我真的以为我摆脱他了。当我在甲板上因为眩晕而狂吐,或者喝多了黑醋栗酒时,或者看到沙漠边际血红的太阳升起来。这个世界这么大,但他为什么就是能精准地找到我?”


    梅斯菲尔叹了口气。


    如果他就不用看到眼前的黑暗就好了。


    他可以假装自己还在荒原上精疲力尽地骑一匹马,左右都荒凉一片,前方的村落升起了乳白色的炊烟。他觉得自己自由,哪儿都能去得了。


    他不想被困在这里。


    他没有其他选择。


    只要他还想活下去……


    “反正我就是非得哄一个世界上最危险、最阴暗、最睚眦必报的精神病不可。”


    梅斯菲尔喃喃道,“所有人都说西尔维斯特家族盛产圣人与疯子,你,阿德里安,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既然你是我见过最没有威胁性的人,那你哥哥一定已经疯了。”


    精妙的推断。


    阿德里安小声说:“梅斯,我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好。”


    “哦好啊,”


    梅斯菲尔说,“那你就亲自过去和尊敬的圣座陛下举报我吧。”


    幽灵闭嘴了。


    梅斯菲尔平静地享用了大概十几秒钟的寂静,就像是啜饮了一整杯冰凉的水。


    随后他带着叹息的意味说:“我不真的是这个意思,阿德里安。我就是必须找个机会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不然我会疯掉的。”


    “噢,噢,”阿德里安轻轻地飘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在他边上找了个空位坐下:


    “我能理解,梅斯菲尔。我也只是……”


    他沉默了片刻,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我好高兴还能见到你。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没人说话的。”


    就好像梅斯菲尔还是那个把整张脸都哭的湿漉漉的孩子。


    他已经长大了,身量颀长,可以说很迷人,红发的发辫在胸前摇摇晃晃,只有那双眼睛还和过去一样。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经常被关进这里。那怎么办?阿诺德根本不管小孩的。


    可能他最开始觉得在教廷养个皇子有意思吧,但很快他就把这事忘了。


    阿德里安知道梅斯菲尔成长成现在这样,到底经历了多少。


    *


    就从他还在贫民窟的那段时间说起。


    他母亲身体总不太好,所以梅斯菲尔很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但那时候的他至少是快乐的,就算他是贫民窟里千篇一律的脏兮兮的孩子,为了偷垃圾堆里的面包费尽心思。


    在街道间穿行时,他和他的朋友们会挥舞着树枝,高声地笑着,相互嬉戏、追打,在泥地里打架。


    他现在穿着华贵的衣裳,精致的金线环绕着璀璨的宝石。


    他已经不怎么提起那时候的自己。


    然后就是他母亲的死。这是梅斯菲尔的禁区,他也几乎不和阿德里安说起这个。


    年轻的皇子张开手臂,仿佛要用手指丈量什么东西。


    “贫民窟里出了一个王子,这怎么可能?”他笑起来,“你都不知道杰克和露丝他们知道这件事是什么表情。那时候我还想着要像一个贵族一样赏赐他们什么东西。”


    然后他的微笑晦暗起来:“直到我发现,和我待在一起只会害死他们。”


    刺杀。


    一起接着一起的刺杀。


    噩梦围绕着这位无人在意的皇子。他逐渐明白了一些规则。


    例如说,是国王一意孤行要把他认回来,而他最年长的哥哥哈珀和仍旧在读教会学校的两位兄弟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又比如,之所以没人敢站出来保护他,维护他那一点脆弱的皇室血脉,是出于某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默许。


    他一直在逃跑,一直在。死亡紧紧地追着他,攥着他的脚踝。


    反正刺客们没有意识到,这位市井出身的皇子对活下去到底有怎样的执念。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屏住呼吸,在深夜穿过皇室宫殿被苍白月光覆盖的走廊,藏身在大理石像、镶满宝石的洗手台、以及葡萄架的最顶端。他被冻得手脚发凉,仍旧不敢走出去。


    梅斯菲尔知道自己可以幸运许多次,但不会永远幸运下去。


    他经常见到刀锋。刀锋藏在那些人的笑中。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花了好几天来打探那位能够决定他命运的大人物的行踪,人们对孩子总是起不了太多疑心。他又耐心地等待下一场刺杀。


    好在他不需要等待太久。


    梅斯菲尔过分地暴露了自己,他飞快地跑着,在空旷又寂静的街道之中,他捂着胸前的伤口,感受着粘稠的血滚烫地涌出来,把他的整个前襟都打湿了。


    要是没法成功的话他真的会死。


    梅斯菲尔的指尖和冰块一样冰凉,他身后的脚步声戏谑地紧紧跟随着,仿佛猫在戏耍注定将要成为猎物的耗子。


    他深深地喘息着,血腥味越来越重,他的身体也越来越重。


    他掠过数不清的小巷,每一条里面都像是有长长的影子。


    他咬着嘴唇,猛地转过一个转角。撞见一双错愕的眼睛。


    “这里不能过……”


    梅斯菲尔猛地把人撞开,使出了他仅剩的最后的一点力气。


    在很多年后,已经成为骑士长的沃森回忆起此刻的这一幕仍旧恨得咬牙切齿。要是他早知道梅斯菲尔未来会出落成那样,他铁定一剑就把他刺死。


    梅斯菲尔朝人流的正中央冲去,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


    他紧紧地凝视着最中心的那个人。那人似乎刚刚从一名贵族的宅邸中走出来。


    那位大人物。


    他的眼睛是钴蓝色的,他的衣服是猩红色的。


    他垂眸看向梅斯菲尔,似乎觉得很困惑,又感到了一点饶有趣味。


    而衣裳破烂不堪的皇子殿下只是强撑着走完了最后几步,随后在教皇亲信惊愕的目光中,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盐一样的月光抹在他酒红色的发辫上,他仰起脸,落满灰尘的脸上,翠绿色的眼眸鲜明又触目惊心。


    他亲吻了那人的袍角。


    “我听说您是最仁慈、最宽宏大量、最伟大的教皇,无论我做错过什么,我都可以献上我的一切,以示忏悔。所以我是否……我是否可以恳求您,”


    梅斯菲尔的嘴唇轻轻翕动着,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至少救我这一次,圣座陛下。”


    他听到自己身后始终追随的脚步声终于跟了上来,但在上位者的目光中果然地踟蹰了。


    那个刺客,在他眼里恐怖又高大的刺客用一个人能做出的最恭敬的态度说:“等等,是哈珀殿下要求——”


    璀璨的光辉落下来,梅斯菲尔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光芒。


    年轻的孩子甚至以为是银月从天空中掉了下来。


    然后一切都寂静了。在寂静的世界里,他忽然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位圣座,他的圣袍本身并不是猩红色的,是不知道哪来的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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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衣裳染红了。


    梅斯菲尔的指尖不由得收紧,指甲死死地抠着地面,几乎要抠出血来。


    他垂着头,那截脆弱的、苍白的脖颈就这么虔诚地敬献给了眼前的人。


    “从此我就属于您了。”


    “真的吗?”


    阿诺德的指尖还停留在权杖上,他温柔地微笑着。“你不明白我为什么杀了他。不是因为我想救你,而是因为他是个愚蠢得无可救药的杀人犯,竟打算招认他的主人。”


    “那么,您也要杀我吗?”


    圣座俯瞰着跪在脚边的少年,钴蓝色的瞳孔纹丝不动。


    他审视着梅斯菲尔,这个他素未谋面且本以为除了葬礼不需要打什么交道的孩子。


    他太年轻,太轻率,不知道命运到底为他准备了什么。他本该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在这样一个夜晚。


    “如果我说是呢?”


    只要他指尖稍微用力,就能毁掉这条生命。


    年少的孩子脸上浮现出惊诧又茫然的神情,随后苦涩地微笑起来:“如果像您这样的人也这么认为,那么我活下来或许确实对任何人都不好。”


    他勉力张开手指,握住他插在靴子边的那柄小匕首。那其实不是匕首,只是从厨房偷来的削水果的厨刀。


    他想要自尽吗?


    周围的侍从发出低低的惊呼声,主要是因为一把刀刃出现在离阿诺德这么近的地方。这特别糟糕。


    阿诺德冷漠地看着绿眼睛的少年用尽一切力量地试图把握自己的命运。


    但他失败了。


    刀子因为脱力而掉在地上,发出轻到听不见的响声。


    阿诺德俯下身来,正对着那双翠绿色的湿漉漉的眼眸。他伸手钳住那孩子的下颚。


    今天晚上他杀了一些人,心情尚且不错。


    在教廷养一个小孩可能和养维德佛尔尼尔差不多,让他待在某个地方,定时喂点吃的,对方看起来足够听话和懂事。


    这是一个皇室成员,身上流着所谓的珍贵的血脉;他的存在一方面能敲打哈珀,让他不至于做出太多蠢事,一方面也能让尊贵的皇帝陛下事与愿违;


    必要的时候,还能用他的性命来换取更大的利益。


    反正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你说你可以把一切都奉献给我,”


    阿诺德偏过头,停顿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梅斯菲尔。梅斯菲尔·洛瑟玛。”


    “唔。梅斯菲尔。我可以给你提供庇护,不过,你也要相应地付出代价。今晚你能活下来,但未来的某个时候我如果要求你为我而死,你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阿诺德平淡地说着对孩子来说太过于残酷的话,看着浮现在那孩子眼眶中雾一般的恐惧、敬仰与茫然。直到那双漂亮的瞳孔变得苍白又空洞。


    “你明白么?”阿诺德问。


    一片寂静。


    圣座陛下怔了怔。


    ……他碰了一下梅斯菲尔的脉搏。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又受了太多刺激,年轻的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头昏死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他哂然,直起身来,那头淡金色的鬈发在月光下就仿佛神圣的冠冕。他的手指又碰了碰权杖。


    这一回倾泻而出的是柔和的、治愈一切的光辉。


    “把他带到教廷去安置起来吧,”


    阿诺德说,“今晚不需要流更多血了。”


    *


    这就是他和阿诺德的初次相遇。


    梅斯菲尔会频繁地回忆起这一天,因为他的命运由此进入了一个转折点。


    ——显而易见,变得更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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