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秦纤再一次填写了联邦学院的报名申请表。
回想起在上一次填表时，她经过多重偷渡辗转，艰难地来到主星的下城区，用仅剩的几十星币租了个公用光脑，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填写自己的所有信息，生怕出现什么纰漏。
那时候她灰头土脸、身无分文，在多年前拒绝了埃塞尔·莱安的邀请后，管吃管住还免学费的联邦学院是她唯一的希望。
好在联邦学院看中了她的潜质，收留了她。
她也没有辜负学院，常年蝉联榜首不说，还成为了联邦最年轻的副团长。
在极有可能超越埃塞尔成为最年轻的团长时，却遭遇了不测。
但多年以来，随着各大世家的兴盛，传统的学院晋升路线已是十分艰难，除了隶属军事管理局的各大军团，各行各业的高层领导几乎都与贵族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作为联邦唯一的综合性学院，联邦学院已逐渐失去了话语权。可以说，底层人完全靠自己上升的渠道已经快被堵死，除了攀附各大家族之外毫无办法。
而各大贵族的势力也在不断地渗入军团之中，出现了越来越多有着不小背景的高官。
这也就说明，只有那些之前从前线退下留院教书、和始终待在学院的教授教官们，才可能不太会掺杂世家的利益。
否则以联邦学院这么大的体量，若是和一些强势的家族联合，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位。
从前的入学筛选十分严格，她那一届全是S级和A级的学生，B级以下连初筛都过不去，几乎全是Alpha性别，Beta少之又少，Omega则完全不招。
而现在，曲凌正在前往联邦学院，她一个B级Alpha的改造人竟也收到了邀请。
五天过去，秦纤的伤病已经恢复了个七八，但曲凌说好的打款却迟迟不见到账。好在联邦学院体恤家境贫困的学生，给每个报名的人都发放了一笔路费。
本就不多的存款已经见底，入学的时间又临近，秦纤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便也离开了小破房子。
由于资金有限且无人悬浮车遭遇打劫的概率较大，所以她决定步行到乘车点之后乘坐公交车前往上城区，再通过别的交通工具去到联邦学院。
主星的阳光照不进下城区，如果抬头看到的是一片灰，就说明此时正是白昼，但身处下城，眼前的灯红酒绿当然更为显眼方便，因此也很少有人愿意往上看。
上城和下城并非对立的两个势力，在联邦主星，有这样一大片管理混乱的区域是联邦大总统和多数政客所不齿的，然而近年来所实施的重大改革却好似遭遇到了什么无形的阻力，总是收效甚微。
至于那些贵族世家的势力——他们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些默契，认为不同阶层需要更明确的对比。
不过喜闻乐见的是，在多方面条件作用下，下城区的范围在缓慢变小。
但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这里的人看不到所谓的希望，依旧沉浸在酒精、药品、多人运动等行为带来的短暂愉悦感中，他们要么被层层剥削压榨从事最劳苦的工作，要么彻底堕落，抛弃健康、尊严和安全，沦为钱权的奴隶。
在这里，主要流通的是钱和药品，与之相比，人命是最轻贱的东西。
*
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秦纤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否则几天前她就应该遭遇入室抢劫了，那栋破房子根本遭不住几次攻击。
非要等到她一个大病初愈的人独自出门才敢尾随吗……
秦纤停住脚步，余光瞥见几个黑影慌忙闪身躲进一旁，又抬眼看去，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叼着烟倚在墙边，正摆弄着他的光脑。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内容，壮汉咧嘴一笑，眼中闪过淫光，露出满口黄牙。他也抬起三角眼瞥了一眼秦纤，上下扫视了一通，像是在打量什么货物。
秦纤迎着他的目光，倒也不往前走了，就这么站在原地，看这几个小喽啰打算怎么办。
这无疑是一种赤果果的挑衅，壮汉啐了一口，燃尽的烟随着口水被吐到地上，后面的人也站了出来，向秦纤逼近。
被夹在这中间的行人惊叫一声，护着手中值钱的东西就要跑走。壮汉却不似以往那些蓄意打劫的人，完全没有放过无辜路人的意思。
他招了招手，又是一波人出现在他身后，把这一条路里包括秦纤在内的五六个人都围住了。
“把他们都抓起来。”
秦纤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借了身旁老人的拐杖后瞬间冲向壮汉，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满是横肉的脸被仗尾重击，连带着踉跄了几步。
壮汉吐出一口带牙的血，转头恶狠狠瞪向秦纤，然而秦纤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打得他连滚带爬，却在下一击即将到来时，一把抓过先前的老人挡在身前。
秦纤硬生生收了力气。
得逞的壮汉哼了一声，趁着这个空隙对着秦纤的腹部就是一拳。
他早有预谋，打的位置正好是之前缠了绷带的地方，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就再次被猛捶，秦纤捂着肚子后退两步，喉间一股腥甜，鲜血不受控制地自嘴角流出。
然而不待她有所准备，后腰便传来强烈的电击感，她整个人被电得发麻，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作战能力。
壮汉走过来，对着她的脑袋狠狠踢了一脚。
秦纤的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失去意识前，她知道除了那个老人以外，自己和其他人都被绑了起来。
*
再次醒过来时，秦纤发现自己还活着，周围除了刚才那几个无辜路人，竟也还有十几个受了伤正在哭哭啼啼的人。
他们被关在一个全密闭的大箱子里，只有缝隙能漏出一点点光，在哭闹绝望的气氛中，秦纤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那么他们应该是在车上。
秦纤强忍着疼痛撑起身子，终于适应了在黑暗中视物，环视一圈后很快确定，他们身上的值钱物品都还在，就说明那伙人并非是抢劫。
而被绑的这些人都有个明显的特征，就是年轻健康。
在下城区这样药品泛滥以及充斥欺压的地方，看上去体魄健康的人还真不太好找。
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绑架勒索吗？可他们明显观察了她好几天，确定她是完全独居的一个人才下手的。他们也不要老人和小孩，明明这两类人才更“值钱”。
秦纤不得其解，便想问问一同遇难的人，可一连问了几个，都是要么只顾着绝望流泪，要么摇头表示不知道。
“是哈维家族。”
黑暗中，一个冷静的女声打破了绝望的气氛。
那是一个瘦弱的女Beta，她披头散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双黑色的眼眸，她穿着一件看不清颜色图案的连衣裙，脚上没有穿鞋子，看着脏污的程度，应该是光脚走了不少路。
“哈维家族？是以前那个卖军火的家族吗？”有人接话道。
“他们远在上城区，为什么要来抓我们？”
“我们会被带去哪里？”
女Beta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是被抓来过来的，我是被家里人卖给他们的。”
她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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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愤恨：“他们告诉我，帮我在哈维家族的企业找了个工作，让我只管跟对接的人走就是了，谁知道他们自己说漏了嘴，我把鞋子都跑掉了都没能跑出来。”
“你家里人有跟你说是什么类型的企业吗？”秦纤问道。
女Beta想了想，迟疑道：“好像是……生物科技类型的？没太跟我说清楚。”
哈维家族竟然涉足了这方面的领域？在秦纤的印象中，他们的军工厂是比较出名的。
生物科技、又在下城区抓了这么多人……
不妙的感觉浮上秦纤的心头。
正想着，车忽的停了，一阵动静之后，车厢的门被打开，刺眼的光照射进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们被运送来上城区了。
一队手持枪械的人站在前面，为首一人扫视他们，忽的往天上开了一枪，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满意地看着车厢内瑟缩着的人，语气冷硬道：“从这边开始，一个一个下来，活腻了的只管跑就是。”
有胆小的已经被吓哭了，磨磨蹭蹭不敢往下走，随后就被粗暴地揪着领子往外拽，滚到地上后又被踹了几脚。
“不想死就麻利点站起来！”他吼道。
那人顿时也不敢再哭，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被带着走在最前面。
一出杀鸡儆猴过后，剩下的人也不敢再生什么事端，听从命令排着队下车。
秦纤混在人群里，捂着受伤的腹部慢吞吞往前走，在她前面的是刚才那个女Beta，她这才看清，原来她穿着一身白色，裙子上沾染的竟然是干涸的血迹。
她的双手和脚上也布满着密密麻麻的伤口，这会光脚踩在碎砂石路上，连身影都不带晃一下。
倒也是个狠人。
秦纤心想着，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他们正在被赶着走进这栋造型奇特又不失气派的高楼，内部装饰豪华，随处可见哈维家族的图标，但这上面明晃晃写着的是食品制造公司。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忙碌且有序，路过的机器人拉着一车车产品经过，从包装上看得出来是只一些罐头。
那这所谓的生物科技公司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敢发出声音，看管他们的人驱赶他们往另一侧走，又转了几个弯，最后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另一番景象。
这是一处纯白的四方空间，除了四面白墙之外，竟然一个设备都没有，他们一行人走进来，站得满满当当。
“再检查一下。”领头的人指挥手下。
便马上有人上前，掰着他们的脑袋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似乎在确定他们是否正常清醒，而其中有个人似乎是惊吓过度了，抽搐着晕厥倒地，口吐不少白沫出来。
“报告，除了他一共是27人。”
领头人走过来，嫌弃地用脚踢了踢那个人，不耐烦道：“没用的东西，把他抬走吧。”
两个手下立即走过来依言照做，只留下一地的液体。
然而这时，一个机械探照头却不知道从哪伸了出来，在360度环绕一圈后，很快锁定在那滩液体上，便开始启动吸除打扫功能。
在完成清理后，它又以极快的速度缩了回去，最后彻底隐藏在墙面后。
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纤看得分明，清楚这些墙背后也许全是隐藏的摄像头和机器，只要他们稍加反抗，就会立即被射杀。
而这时，一个带着显示屏的机器人缓缓自地面升起，“啪”的一声启动扫描光，轮子转动，在他们这伙人之间上下扫描，并在屏幕上显示他们的基础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