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淼记得白灼。
或者说，早在进入罗刹鸟之前，他就知道白灼是谁了。那时哥哥木柯重伤昏迷，溪淼连花圈都买好了，不过罗刹鸟的藏品阁里有东西救活了他。
从那以后，他和木柯便只能过着给罗刹鸟卖命的日子。
但在近罗刹鸟之前，溪淼过着除了每天“悼念”哥哥以外的正常生活，那时他就经常从长辈的口中听到“白灼”这两个字。
“白氏没落，但是出了个白灼，或许能扛起家族的重担。”
“白灼那孩子还是生的太晚了，不然……”
“可惜，他年纪太小，还是没能让白氏挺过去。”
溪淼一度以为，这个被誉为天才的白灼早就和白家一起消失在了那个雨夜。
直到他又在罗刹鸟里看见了白灼，和他想的那个霁月清风的天才不同，那时的白灼年纪尚幼，整个人却透着股劲，像是没了主人牵着锁链的疯狗，在罗刹鸟那种让人如履薄冰的地方都毫不遮掩。
或许白灼是一个可以追随的人，那时的溪淼就已经这么想了，不然的话，白灼将是罗刹鸟里最难对付的敌人。好在溪淼最后和木柯待在了红眼，与主要负责青眼的白灼交集并不多。
“如您所见，”敛去记忆中的内容，溪淼收起刚刚和木柯插科打诨的样子，沉声道，“我和哥哥想要追随您。”
“这份投名状，还满意吗？”
青眼面具对姜照来说有些大了，因而她目前只能看到一部分景色，故而不知道在场除她以外几人各异的神色。
白灼扫过那两兄弟，除了红眼目前的一把手尚荒，他印象最深的的确就是眼前这两个人。实力不俗，但总是浑水摸鱼，能少干的活绝对不多做事。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尚荒派来的卧底？”
“或者说……”
不知道为什么，木柯在看见白灼虎牙的一瞬间好像感受到了森然是白光。明明片刻都没有过去，他对自己的态度和刚刚为姜照戴面具时就已经截然不同了。
白灼不知道木柯所想，继续道：“或者说，你们觉得我比尚荒更好糊弄吗？”
“当然不。”溪淼抬头，直视着白灼的眼睛。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选择退到哥哥木柯的身后，示意他补充剩下的内容。
被推了一下的木柯差点没站稳，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通过姜照取得白灼的信任，再一步步披露倒戈的原因。但是显然，姜照不是那么好拿捏的，白灼也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与其步步为营，不若现在就坦诚相待。
即便白灼不相信他们，双生子也能另寻其他出路。
“我姓季，”木柯拉过溪淼的手腕，将常年覆盖在衣服下的胳膊露了出来，“我们，是季氏遗孤。”
姜照眨巴着眼睛，想看清楚双生子究竟在让白灼看什么。
红色的痣。
姜照想起了季知节眼角的红色泪痣，不过双生子的更小一些，并且在不易被人察觉的胳膊上。
“和季铁律不同，我们不过是季家旁支，故而催动灵力才能显现。”溪淼和木柯比季知节大上几岁，季家灭门的时候他们已经能明白些许事理。
那时的双生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怕后来知道季知节在那件事后活了下来也毫无办法。
季木柯。
季溪淼。
“你们也查到那件事的源头了。”白灼似乎很肯定，尾音往下沉了几分。
姜照：“什么事？”
由于被面具遮挡着表情，姜照的声音听起来也不算急迫，故而季溪淼和季木柯并不知道姜照此时的焦急。
白灼对双生子点点头，带着姜照一同回到罗刹鸟，图上不急不缓地说：“就是你已经查出头绪的那件事……”
是姜照失忆前查到的内容。
只想起了部分过往的姜照觉得有些心梗，有些事情知道了一半比完全不知道更让人难受。
人果然不能公卿过去的自己，姜照在这一刻真的很想问以前那个【姜照】，究竟为什么不让白灼在她失忆的时候告诉她一切。
不耽误事吗？
罗刹鸟真正的根据地离中城比较远，途中经过了几个用来打掩护的小型聚集区。每一处都有严格的保密机制和层层暗号，要不是姜照记忆力还算可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因为对不上暗号被红眼清算了。
狡兔三窟。
等到了罗刹鸟真正的根据地，姜照才知道狡兔三窟这几个字的含金量。
“罗刹鸟里有人找不到路口吗？”姜照对白灼耳语。
“当然。”白灼把姜照推到双生子身边，“就算是罗刹鸟的人，他们大部分也找不到这里。”
“能出现在这个基地的，十有八九都是在罗刹鸟有地位的。”
至于现在……
姜照被白灼安排在了双生子身边，和两人继续在红眼处做卧底。
这倒也挺合理的。
姜照记得白灼已经在青眼那边坐到了二把手还是三把手的位置，整个青眼可以说是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中了，这时多不多一个她也没什么影响。
但是红眼这边就比较棘手。
一来红眼这边负责接暗杀的单子，人物的危险性比之青眼只会更强。二来那个叫“尚荒”的红眼高层又与白灼很不对付，如果姜照能顺利潜伏到尚荒身边，局势会对他们有好很多。
“怎么了？”
溪淼突然拦住了姜照。
木柯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身影，等溪淼放下手，他才又出现在了姜照面前。双生子的红眼面具已经规规矩矩地戴在了脸上，木柯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到一个红眼面具，让姜照换上。
“我记得……”姜照搜寻着自己不多的记忆，“红眼的面具有身份识别功能，每人仅此一份，见面具即是此人，不得……”
“好了好了，这些你心里知道就好。”溪淼知道姜照下一句想问什么，无非就是原戴着那个面具的人怎么办。
“他死了。”
姜照：“什么？”
听溪淼无端说了一句他死了，姜照猜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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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以为自己好奇这个面具怎么来的。扫视了一圈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其他人，姜照才低声问：“我是想问，这种面具也是灵器的一种吧，怎么做出来的？”
如果给谢遥批量生产的话，应该能赚不少钱。
“你还真是……”溪淼没想到姜照的心态还算好，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姜照为面具原来的主人打抱不平。
不过这样也好，溪淼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真是天生适合待在红眼。
“这个面具原来的主人叫楚春生。”木柯似乎是担心姜照没听明白，又补充了一句，“现在你是楚春生了。”
“他做任务的时候掉下悬崖，面具留在了岸边。”
“说实话，没人看见他的尸骨，不过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神仙也难救吧。但是知道的人不多，有人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就说刚好挂在了悬崖边的树上。”
木柯在红眼的职位高于溪淼，所以在姜照记下基本信息后就离开了，留溪淼带着她熟悉红眼剩下的格局。
“这就是平常我们接单的地方。”
溪淼推开一扇门，高墙上贴满了各个地方被各种人送到罗刹鸟的暗杀名单。这里算是一个汇总处，只有到了溪淼这个级别或是更高层才能在这里看到全部“订单”。
“普通的红眼会在分部看到自己能接的单子，”溪淼随手扯下来一个，“你瞧，这是世家发出的通缉，要我们杀的……”
“姜照，跟你重名诶。”
姜照听到这两个字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侧过头看清了单子上的画像和名字。
“还真巧，”姜照嘴角抽了抽，“连长相都跟我一模一样。”
根本就是她本人啊。
溪淼默默将单子贴了回去。
他平时是挺爱犯贱的，但是这个时候还真不是故意想触姜照的霉头，于是又从旁边随手撕下一张：“你看这个，足足给了我们五万两的定金，要我们活捉……”
活捉姜照。
溪淼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水逆，他只是想好好给姜照介绍一下平时的工作，结果随手拿的每一张目标都是姜照。
真是邪门了，溪淼确认了一次又一次，他的确没有拿到同一份订单，每张单子甚至出自天南海北不同的人。
“你才是真的罗刹鸟。”溪淼想，难怪他先前和木柯那么容易就截下了一单十万两追捕姜照的单子，原来是最近同样的订单都泛滥了。
在外，罗刹鸟的名声一直不好，被视作不祥。
现在，溪淼用余光瞥了一眼欣赏着自己画像的姜照，她比罗刹鸟都能惹事上身，恐怖至极。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虽然罗刹鸟经常通过信息差挣钱，也就是杀一个人挣他好几个仇家的钱。”
“但是既然有关你的追杀都被扣留，说明上面有人在阻止，你暂时不用担心红眼倾巢而出去杀你一个。”
姜照觉得有几分道理。
但是……
“但是我现在就在罗刹鸟，他们倾巢而出不是对我更有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