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天材地宝，绝世珍品，姜照一个很少拖延的人都在原地愣了许久。
直到一本泛黄的破旧古书突然从黄金堆中升腾了起来，还没等浮丘秋水有所反应，它就在半空中快速翻页，上面墨水也像有了生命一样冲出书页，排着队进入姜照脖颈间的印记里。
和外院考试时一样，普通学子进入万象九重塔前都要先行登记，届时九重塔会给学子一个烙印，不过除了学子想要紧急退出并用鲜血抹在烙印上，它是不会显形的。
进塔之前，姜照看见元未明额前的印记似乎是某种花朵的形状，而席昀手心的印记像笔的尖端。从一旁的反光玻璃上，姜照隐约看见自己的标识是【61】。
“好烫。”
灼烧感让姜照忍不住伸手抚摸烙印，但指尖的触感和周围的肌肤并无区别，好像痛感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一样。
与此同时，姜照的脑中似乎出现了很长的一段文字，方正的字体整整齐齐地排成一面墙。
应当是刚才那本怪书里的某一页，或者说，就是第一页的内容，无论姜照怎么调动识海里的灵力，也无法再看到后面的内容。
【《天地纪闻》有载：太古之初，陆海各半，中峙一山以为界。及天雷骤降，山岳崩摧，原居其间者，或徙于陆，或潜于渊……】
“都记下了？”
泛黄的书页已然变成了无字天书，一缕幽魂忽地从中窜出，透明到姜照几乎看不清她的五官。
“您是？”姜照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但一只手已经握住火种，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嗯……”
“我想想啊，从前有人说我是兄弟姐妹里最纨绔的一个，也有人说我虽然没什么修炼天赋但做个炉鼎也是好的。”
“后来嘛……”
“他们都叫我天璇圣皇，说我是在闻人皇室颓唐之际力挽狂澜的救世主。”
“再后来，我成了窃取皇位的小偷，让腐朽帝国又为害世人的罪犯。”
“不过我看了你的识海，既然你已经失去了前十多年的记忆，想来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叫我里辰极就好。”
“里前辈。”姜照不敢轻易直言对方名讳，索性直接用最不容易出错的称呼。
闻人皇室。
天璇圣皇。
里辰极。
姜照联想到如今的中城皇族相里氏，再抬眼，里辰极已经拥有了实体，鹤发墨瞳，看起来约三四十岁的模样，脸上的细纹让姜照觉得她格外神秘。
“这是我年轻时的样子。”她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像是刚睡醒一样，沾了些草叶上的晨露。
“也是我生命里最潇洒时的样子。”
里辰极绕着姜照走了一圈，也让姜照看清了她的着装，和现在大部分人的穿着有些相似，但躯干四肢都被包裹地严严实实，连脖子都藏在衣领下，好像害怕见到阳光的吸血鬼。
“看我穿成这样很奇怪？”里辰极一语道破，“别乱想，我那时候大部分人跟你们的衣服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我是皇帝嘛，很容易遇到刺客。”
“这样穿呢，一来可以防止有人暗用毒针，二来……”
说话间，一支袖箭朝着姜照飞来，但里辰极并未真的想伤她，所以哪怕姜照反应慢了一拍也勉强躲过了。
“二来可以暗算别人。”里辰极轻拍了拍姜照的肩膀，“他们把我封在这里太多年了，我离不开这座塔，也见不到塔外面的人。”
“被封进书里的第一天，我曾暗自发誓，若有人救我出来，我定让她封侯拜相，千金相赠。”
“被关在这里的第一百年，我想要是有人把我捞出来，我也能带她去挖我的坟，把我有的一切都给她，我的修为也一并传授过去。”
“被关到如今……”
姜照：“你该不会是想说，被关到现在，你一定要在被放出来的时候杀了那个救你的人吧。”
果然，人与世隔绝久了是会精神错乱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里辰极的手指轻轻划过姜照的侧脸，直到她摸到姜照入塔的印纹时，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快速弹起。
但里辰极哪里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单手猛地掐住姜照脖间留有印记的一侧，像是要把那块肉给挖下来一样，疼得姜照咬紧牙关。
这里四面八方都是无边的黑，姜照就算想跑也跑不了，还不如先安抚好这位老祖宗的情绪。
“有话好好说。”
直到脖颈处的灼烧感消失，里辰极才退后一步。为了防止姜照逃出去，她又用原本缠在腰间的珠宝链绑住了姜照，这才满意地拍拍手。
“好不容易有个能跟我说话的人，我怎么会杀了你呢？”
姜照听见这句话只觉得更加不妙了，这个疯子该不会是想把她绑到那本书里，跟她一起永世不得超生吧？
“我也就是给你种了一个诅咒。”
“如果一年内你不能筑基，就会自爆而亡。”
“三年内不到明心，就会丹田尽毁，永远无法修炼。”
“六年内不到空无，就会精神错乱，智力如幼童。”
“十年内不到归藏，就来这一直陪着我吧。”
归藏期，是谢明月如今的境界。
一般人别说进入归藏期，就是筑基都要十年起步，三年五载能有所突破的已是天才。也就学院近几年天骄辈出，让有的人产生了一种好像筑基也不是很难的错觉。
谢明月自幼时开始修炼，到如今也近十年了。也不知道里辰极是一眼看出姜照的修炼天分还是就想折磨她，才给她种下这么个诅咒。
“这里的时间流速本就比外面慢些，我刚刚又开启了领域，在我捏造的这具傀儡身躯报废前，我还能陪你练一练。”
“出去以后别说你见过我，其余的，就自便吧。”
那一刻，姜照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无论是年岁经验还是修炼境地，姜照和里辰极毫无可比之处，就算里辰极目前的身躯只是一个随时会损坏的傀儡，姜照也是单方面被“虐打”。
“出招太慢，看着我的影子作甚？”
“事事依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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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离了神明和灵力，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吗？”
“有点长进，但还是太慢了点。”
直到姜照喘气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大腿膀臂都开始颤抖，汗水打湿衣衫和发丝，里辰极这才从姜照后脖处开始连点了数个穴位。姜照忽觉浑身脱力，里辰极轻扶了一把，待姜照缓过来才发现竟然神清气爽。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前辈，这是什么……”功法？
里辰极只是退开到方才的距离，不容置喙道：“继续。”
姜照瞪大眼睛，还没等她请求中场休息，里辰极又消失在了她眼前。
她就说怎么里辰极突然那么好心，原来是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想留给姜照了，就是骡子也不能这么遛啊！
“你什么时候能抓到我的衣角，什么时候放你走。”
姜照好像一阵耳鸣，但里辰极不给她缓过来的机会，攻势如暴雨落下，使得姜照连连后退。
“前辈，您还没有说，您如今是什么境界？”
里辰极停下动作，或许是在思考，也可能是在追忆：“应当是从大乘掉到了归藏。”
“等你这十年里到了归藏，就会知道我现在不过是一具腐朽的干尸。”
姜照上前一步。
“可我觉得您风华正茂。”她忽然抬头，两只眼睛亮亮的满是真诚，让里辰极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里霄。
霄儿死的时候，恰是姜照这个岁数。
“前辈，我抓住您了。”
愣神之际，里辰极发觉姜照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或许是害怕她不认账，姜照指尖用力到有点发白。
她的女儿幼时捉迷藏时也是这样，扑过来抓住她的衣摆说：“我抓到你了！”
“走吧。”里辰极挥挥手就撤去了领域，声音好像一下疲惫了很多，“我累了。”
“对了，”里辰极的魂魄脱离这具傀儡，半透明的灵体又出现在古书上方时，她突然回过头，“刚刚给你点穴的时候，我用的是一招【回光返照】和【枯木逢春】。”
“并不是真的让你的状态恢复如初，等你离开我的领域，会感觉到双倍的疲惫。好好休息吧，年轻人。”
＊
“我在里面遇到了机关傀儡，说什么都要和我比斗，见水门开我就出来了。”
既然里辰极交代了姜照别说出她的存在，姜照只好藏了一半的话，毕竟和姜照陪练的里辰极的确是一具傀儡。姜照也不是没想过告诉其他人里辰极的存在，但是一想到她种在自己脖间的诅咒就是一阵牙酸。
“那便是罕见的绯·判阶机关了，”浮丘秋水轻挥着水扇，看不出她究竟有没有相信姜照所言，“我看你隐隐有突破之意，最近勤加修炼，内院大比定能脱颖而出。”
内院生的第一次大比，也是老师找最合眼缘的亲授弟子最好时机。
“姜照。”
刚出塔没几步，姜照就看见多日不见的谢明月，对浮丘秋水做了个揖礼转而看向姜照。
“现在方便吗？”
她赢来的赌资，得亲自给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