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市,棠氏集团五十五周年庆典暨战略发布会如期举行。
发布会开始前一个小时,现场熙来攘往,各路媒体派出当家记者守在出入口,数十辆黑色轿车驶到门口,身着高定礼服的当红流量和老牌艺人微笑下车,在闪光灯下踏入红毯。
而此时此刻的后台,一名记者偷偷摸摸上了二楼。
她对外面那些消息满天飞的影帝影后都没什么兴趣,唯一想要找的,是如今棠氏集团风头正盛的盲眼掌权人——
棠悔。
不过眼下棠悔会在哪儿?
记者在二楼左看右看。
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走了几步,突然,有只手伸过来拦在她身前——
“不好意思。”
是个女声。
吐字口音十分标准,声线冷温,“二楼是私人休息区域,不接待外客。”
记者被拦得一愣。
这才发现廊前阴影底下站着个人。
听这语气是个保镖?
“你是棠悔的保镖?”记者来了兴趣。
拦住她的女人并不作答。
只是见她大概没有闯进去的打算,就慢慢收回了手。
垂眼站着,姿态安静。
是听说在七年前眼盲之后,棠悔身边就一直有个忠心耿耿的女保镖来着?
难道这就是那保镖?
想到这里,记者有些好奇,目光落到眼前的保镖身上——
倒确实是个高腿长,腰细臂长,利落的黑直发,表情冷淡,皮肤苍白。
黑色耳机,穿白衬衫,黑西裤,也是很理所应当地将衬衫纽扣系到最上一颗。
看样子秩序感很重。
的确像保镖,但偏偏脸上架了副黑框细质眼镜……
又像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记者心里有了数。
瞄了眼这保镖身后十几米开外隐藏的休息间门,小声问,
“这里面的是棠悔?”
保镖淡淡瞥她一眼,不说话。
看起来是个难接近的性子。
不过记者好不容易抓着机会,还是想和这保镖套近乎,最好挖点棠悔不为人知的边角料出来,便自来熟地凑近。
一边想去搭保镖的肩膀,一边随意地问,
“我听说你们棠总的眼疾最近恢复了,这是真的假的——”
话没说完,肩膀一下搭了个空。
她还没站稳,就被这保镖用手背按着肩膀直接推开——
一个踉跄。
记者还没搞清楚自己怎么就面朝地要摔了,就眼睁睁看着地面越来越近,惊恐到要发出尖叫,但下一秒,又被人牢牢抓紧衣领。
刹那间——
她像根葱一样被人提起来。
又在原地扎稳。
确认她站稳后,衣领上的力道瞬间消散。
两秒过后,记者表情呆滞,看向仍旧没什么表情的保镖,“你们把纽扣系到最上一颗的人都这么吓人吗?”
保镖皱眉看她。
似乎是觉得刚刚的行为的确有不妥,于是轻轻颔首,说了声“抱歉”。
听起来是诚心的。
记者表情稍微好了些,又瞥到这保镖系紧的最上一颗纽扣。
大概是这女人身材好,脖子也长,最上一颗纽扣也只卡到胸骨上的一点位置,看起来虽说保守木讷,却又有着种不自觉的纯净性感。
记者顺着一路看过去。
又对上这保镖黑框眼镜下的清亮眼睛,忽然觉得——
这人睫毛又细又长,长到透过镜片都能看到,根根分明,盖住眼睑,像婴儿一样。
其实人还蛮漂亮的。
“也是我刻板印象了。”记者揉了揉刚刚被推的位置。
保镖板着脸“嗯”了一声,双手放到身前。
过了片刻。
却又兀自说了句,“一件衬衫一般有七颗纽扣。”
“什么?”记者没反应过来。
保镖抬了抬下巴,“如果第一颗纽扣不需要系的话……”
一板一眼地望向她。
发问,
“那为什么每件衬衫生产出来都要有第一颗纽扣?”
啊?
记者卡了壳。
这倒真是一个好问题。
但这保镖问出来却也不准备要让她答,扶了扶镜框,便淡然收回视线。
“那这样吧?”记者灵机一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回答一个我关于棠悔的问题怎么样?”
保镖没有轻易入套,而是透过黑框眼镜的镜片盯了她一会,然后反问,“你就这么好奇她的事情?”
“当然。”记者理所当然地说,“曼市有谁不好奇棠悔的事?”
棠悔,出生在二十世纪末的棠氏公主,外祖母创办的棠氏集团是曼市经济的发动机。
而棠悔本人,是棠家第三代接班人中唯一一位公主,从出生起就备受瞩目,还曾被外祖母棠厉抱在膝盖上参与财经杂志封面拍摄。
甚至因为棠悔在婴儿时期样貌就精致可爱,使得当期杂志销量夺得当年最高。
而二十五岁那年,棠悔回国,承接母亲手中的出租车公司,正式进入集团。
也是在同一年,外祖母和母亲在同场车祸中去世,棠悔本人也因为那场车祸生出眼疾。
按理说——
她既然眼盲,生活已经有诸多不便,被彻底剔出继任者之列也不奇怪,可没人想到,因为律师当年公布的一纸遗书,处于第三任继任者末列的棠悔竟成为棠氏集团的继任者,引起舆论哗然。
到现在,棠悔花费七年时间站稳脚跟,也在上个月刚刚将两个舅舅和两个表哥以经济犯罪的名义送进监狱。而其他不成器的表哥表弟们……
要么花天酒地当个纨绔子弟,要么便识趣地在集团内守着一亩三分地。
以至于业内八卦都大肆宣扬,这次棠氏集团五十五周年庆典成功举行——
既是这位盲眼女王的登基仪式,也是其他战败者的缅怀仪式。
“所以你真的是棠悔的保镖?”想到这里,记者抽出思绪,又忍不住看向面前的保镖,“替棠悔挡了六刀那个?”
保镖睫毛轻微垂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唤——
“秋天。”
隋秋天回了头,发现是棠悔的秘书从休息间走出来。
隋秋天侧眼注意着休息间的动静,这个角度看不见棠悔,也不知道棠悔现在有没有好一点。但秘书很快走了过来,于是她又侧身,“苏秘书。”
苏秘书微笑着点头。
旁边的记者却趁这会时间昂起下巴,很艰难地往那边望去——
二楼廊道很黑,休息室敞开的门缝里,金色的光溜了一点出来。
她趁机会瞥见敞开的门缝里露出一小片垂地裙袂,匆匆一眼,却看得出来没有一丝褶皱,像最高级别的绸缎,又像湖泊泛起的柔软波纹。
是棠悔在里面?
但没等她看清,很快,门就被关严,金光也严丝合缝地收了回去。
记者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又是保镖,又是秘书的。看来里头那人真是棠悔了。
只是可惜。
好不容易上来一趟,却只能窥见女王的裙摆一角。
不过这裙摆颜色?
记者稀里糊涂地——再去看向隋秋天白衬衫袖口一角,似乎有条丝帕垂落在腕下,正隐隐约约地晃动。
不过,这怎么有点像棠悔礼裙的颜色?
隋秋天注意到她的视线,静了一会,沉默着将手背在了身后。
“林记者。”
苏秘书挡住记者的视线,“棠总为你们安排的休息场所在楼下,你可以先去等候,有需要的话,可以在发布会结束后参与之后的记者问答环节。”
“我明白。”林记者点头,知道今天应该是没机会。
又看了眼在旁边站姿笔挺的隋秋天,眼珠子转了转,语气友好,
“我就是和这位保镖小姐一见如故,想多和她聊聊天,不是想打扰棠总。”
隋秋天皱了皱眉。
她什么时候和这人一见如故了?
她刚想开口否认。下一秒苏秘书却率先出口,
“林记者。”
她看向记者,“棠总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林记者眉开眼笑。
隋秋天有些奇怪地抿了抿唇,难道棠悔认识这记者?
结果下一秒,苏秘书开了口,“棠总说——”
面带微笑,语气颇为礼貌,
“她的保镖小姐不大喜欢与人接触,请你不要一直缠着她问各种问题。”
隋秋天怔住。
记者先是愣了半晌,接着便眼神古怪地看了眼隋秋天,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这句被传达的话里貌似还加了重音——
“她的”保镖小姐。
哦,她的。
棠悔的。
她是听闻棠悔掌权多年喜怒无常,但怎么还对个保镖占有欲这么强?
记者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咳了声,想要再开口。
苏秘书微微颔首,再次提醒,“林记者,适可而止。”
林记者眨了眨眼。
话没说完。
这时候接到了通电话,只好匆匆忙忙地下了楼。
脚步声离去。
二楼廊前只剩下两道细长的影子。
隋秋天收了收下巴。
棠悔为什么不直接在耳机里向她下达命令?还要让苏秘书出来传话?
难道是因为她没有及时把记者赶走,打扰到了棠悔休息,所以才不想和她说话?
隋秋天思来想去。
有些无措地看了眼苏秘书,犹豫片刻,却还是问,“棠小姐还好吗?”
今天出门之前。
棠悔突然身体不适,所以发布会开始前,她一直都在二楼休息室,也没有出席本应该要出席的红毯环节。
更重要的是——
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没对隋秋天下达任何一道命令。
“挺好的,刚刚医生来看过,体温正常,除了有点咳嗽之外没有其他问题。”
苏秘书思索片刻,说,“就是心情看起来不怎么愉悦。”
“她怎么了?”隋秋天有些紧张地问。
“不太清楚。”苏秘书耸了耸肩,“棠总的事情我不敢多问。”
接着。
她像是闲聊般地提起另一件事,“对了秋天,你的合同是不是要到期了?”
听到这件事,隋秋天担忧的思绪被拽出,她有些恍惚侧目,下意识看向一楼会场——
发布会还没正式开始,但各路媒体记者,以及过来站台的、各个分公司、子品牌的代言人都已经提前到场,那么多颗闪闪发光的星星挤在一起,而台上的大屏却只亮着那个唯一的名字。
棠悔。
隋秋天的雇主。
光影溜到隋秋天脚下。
她看着自己姿态标准的影子,“嗯”一声,轻轻地说,
“还剩七十一天。”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苏秘书有些惊讶。
隋秋天捂紧自己的手腕,不说话。
“那你对合同有什么新的要求吗?我可以提前拟好。”苏秘书笑着提起,
“你放心,只要是你提出来的要求,棠总都会同意的。”
苏秘书说的是实话——棠悔虽然出身豪门,但对手下人一般都慷慨。
就拿她这个秘书来说,薪资已经是业界的两倍,而承担的工作却只是平常秘书的四分之一。
因为她只是棠悔四名秘书中的一个。
棠家人疑心都重,而棠悔年轻时从腥风血雨中杀出,又因遭受迫害生出眼疾,在这方面自然也不例外,行事小心。
不会将秘书这种周边要职完全交给一个人,身边要紧职务的人选也常常换新。
但话虽如此,在这些疑心重重里,却又有个例外——
那就是眼前这位。
她是七年来,棠悔身边唯一一位保镖。
这事挺奇怪。
苏秘书跟了棠悔四年,也想不通以棠悔的性子,怎么会这么相信一个外人?
“我没有别的要求。”隋秋天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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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苏秘书在想什么,这种想法是每个人看到她之后都会有的——
豪门恩怨经久不息。
一个保镖占据家主身边最为信任的位置,自然会引来很多揣测。
纵然隋秋天不关心这些,也都在当地八卦小报上看到过不同版本的揣测。
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无论有多少个版本,都不是真的。
只是她不确定,这些八卦传闻,会不会影响到棠悔。
苏秘书回过神来,又开着玩笑,“所以这次你终于决定要和棠总续签终身合同了吗?”
一楼大屏开始播放宣传片。
白色闪光灯此起彼伏。
像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下,飘到二楼,落到隋秋天眼底。
她摇了摇头,说,
“不了。”
苏秘书眨了眨眼,似乎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那这次又像上次续签三年?”
隋秋天紧了紧唇,说,“不签了。”
“什么?”
苏秘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她看着隋秋天紧绷的严肃侧脸,才意识到隋秋天是认真的,愣怔着问,
“你是说,你要走?”
不怪她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棠总身边这位保镖小姐忠心耿耿,流过很多血,受过很多伤。
就像所有人也都认为,她会一直守候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为什么?”苏秘书相当诧异。
据她所知,隋秋天自十九岁起就成为棠悔的保镖,而如今七年过去,棠悔成功在集团内部站稳脚跟,这时候隋秋天到底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
隋秋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摘下眼镜,垂着眼静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问,
“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也不是过分。”苏秘书训练有素,很快便收起惊讶的神情,谨慎开口,“那这件事你跟棠总说了吗?”
“还没有。”隋秋天擦了擦镜片。
苏秘书松了口气。
又提醒她,
“那你最好提前和棠总商量这件事,否则,她应该会不太高兴。”
隋秋天将黑框眼镜重新架到脸上,沉吟片刻,“可雇佣期结束后离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苏秘书语塞,“是……是很正常。”
“那棠小姐为什么会不高兴?”隋秋天奇怪地望向她。
苏秘书被一句话堵回去——她倒是忘了,这位保镖小姐的脑回路实属有些一根筋。
隋秋天看着对方有些复杂的表情,觉得这位苏秘书说得不太对——
棠悔一向善解人意,宽容大方,对待下属也礼貌有加,想必最开始会有些疑惑,但最后还是会同意她这个不太合理的请求。
想到这里。
隋秋天动了动喉咙。
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苏秘书不要对棠悔产生太多误解。
而就在这时,她的耳机里突然传出一道清晰的女声——
“隋秋天。”
发音很轻,声量不大,却穿过嘈杂现场,准确传到耳边,存在感极强。
是棠悔。
隋秋天按下耳机的通话按钮,像是本能反应那般应答,
“嗯,我在。”
落下这句话。
她顾不上面前的苏秘书,只颔首打了个招呼,就转了身,径直往休息间走去。
廊道是设置灵敏的感应灯,她踏亮一盏盏昏黄的感应灯,快步流星地走到休息间门口,却看到门口有个黑漆漆的人影在徘徊——
隋秋天眼神一紧。
走近几步看清人影面孔后,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次活动的服装师。
服装师佝偻着腰,手里拎着个鞋袋,看样子是要拿给棠悔,但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进去,宁愿在门口蹑手蹑脚,贴着门去听休息间里面的动静。
隋秋天放慢步子走过去,出声询问,“怎么不进去?”
服装师先是吓了一大跳,接着转身看见她,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那般松了口气,攥了攥手中的鞋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棠总的鞋改好了,但我怕打扰到棠总休息,所以……”
明明是不该理亏的正事,声音却压得极小,像是怕里头的棠悔听到。
棠家当年那些恩怨早被大大小小的媒体报纸上登了个遍,以至于所有人都好奇棠悔上位的手段,却也都害怕与棠悔接触,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是惶恐,觉得她从当年的四面楚歌中杀出重围,想必生着可怖面孔、甚至是三头六臂和修罗眼。
作为不择手段的上位者。
她理应气场强大,做事强势,喜怒无常。
但隋秋天却始终觉得——
是外界这些人夸大其辞,对心地善良的棠悔有很多误解。
“给我吧。”隋秋天朝服装师伸出了手。
“那太好了。”
服装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完全没客气,直接将鞋袋递给了隋秋天,“麻烦你了。”
扔下这句。
像是怕她后悔,服装师头也不回,一溜烟儿地消失在走廊。
隋秋天看着服装师走远,摇了摇头,然后一只手拎着鞋袋,另一只手轻轻敲响房门,
“咚,咚,咚。”
她习惯性敲三下,敲完之后也没有马上踏入休息间。
而是十分得体地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候棠悔的准允。
三秒过后。
耳机里传来女人的回应,
“隋秋天?”
棠悔身患眼疾七年,对周围声响敏感,貌似已经能准确分辨出来是谁在敲门。
“是我。”隋秋天挺直腰身。
但仍旧没有擅自推门,而是耐心等在门边,她不会做雇主没有明确下达命令的事情。
如果棠悔不说让她进去,她当然也会一直站在门边。
耳机里的棠悔静了片刻。
隋秋天抿唇盯着鞋底的光线。
过了一会。
漫长的空白消散,她听见女人咳嗽一声,因病有些嘶哑的声音缓缓从中传出,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