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次完美交友活动的米斯特拧了拧头发，就这么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走出了卫生间。
然后迎面撞上两个人。
是火急火燎冲过来的老师和班上一个男生。
埃里克·汤普森，米斯特·韦恩和达米安·韦恩的同班同学。他个子不高，身形瘦弱，脸上常年挂着黑框眼镜，还有一副nerd标配的牙套。在班级里，埃里克一向是被欺负的边缘人物，并且饱受丹尼尔小团伙的霸凌。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班级里转来了另一个男孩，米斯特·韦恩。
这个新来的转校生毫无疑问变成了校霸新一轮的游戏对象，并且并未得到任何来自韦恩家成员的支持。
达米安·韦恩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个兄弟，对方甚至没有注意到米斯特受到了霸凌。
不过埃里克确实冤枉达米安了。
达米安怎么可能不在意米斯特，他对自己这个克隆体关注得不得了，甚至要求在对方身上挂上一打监听器，只不过布鲁斯以“不能做有罪推定”为由没有同意。只出于安全考虑，布鲁斯给米斯特的手表和衣服上加了定位装置。
达米安依旧觉得米斯特有问题，但他学校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米斯特，毕竟他还需要偶尔翘课出去完成一点儿罗宾需要完成的工作。
丹尼尔一向是趁着达米安不在的时候动手的。
而米斯特这个小傻子每天看上去都非常开心，上课认真听讲，回家还会和家人分享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哪有半点儿被霸凌的样子。
这也就导致达米安和布鲁斯都以为米斯特对校园生活适应良好。
不是没有同学发现米斯特被校霸堵住的事情，但以达米安在班里总是请假、经常迟到、我行我素、没有朋友的样子，没人会来主动和他告密。
大家都不是傻子，达米安不怕丹尼尔，别的小孩总是害怕的，谁都知道告密者下场最惨。
何况米斯特本人没有一丁点儿反抗意识，大家也都亲眼看见过小韦恩在体育课上同手同脚地把自己绊了个狗吃屎并且被达米安嘲讽的样子。
所以大家都很自觉地和米斯特保持了一点儿距离。
毕竟米斯特和达米安的关系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豪门继承权争夺大戏。
班里同学们私底下还偷偷议论过，布鲁斯·韦恩声名在外地乱搞了这么多年，最后只搞出来两个像是复制粘贴一样的私生子也是很不容易了。而且米斯特看起来恐怕是一直被欺负着长大的，真可怜。
埃里克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对这位新来的小韦恩抱着一点儿微妙的同情——好歹他家庭合睦，除了性格在校园里不太讨喜以及有个非常不靠谱的哥哥之外，他的人生还没有什么挫折。
不像这位长相柔弱，看上去就完全不可能争得过另一个韦恩的男孩。他怀疑一旦老韦恩去世，达米安·韦恩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柔弱的兄弟赶出韦恩庄园，一分遗产都不给对方留。
啧啧，小可怜。
埃里克和米斯特没说过几句话，但他已经猜到，小韦恩这种小孩比他这种平平无奇的nerd还容易被人盯上。
可惜他也没有自保之力，只能旁观。
偶尔他会提醒一下米斯特远离器材室、教学楼后这些偏僻的地方。不过米斯特似乎没当回事，甚至没意识到他在提醒。
好在丹尼尔那群人还是有点儿分寸的，他们只敢躲着人群偷偷欺负米斯特，暂时也没有对米斯特实施暴力。
虽然他怀疑韦恩的脸在其中也起了一定的作用——谁对着米斯特那张柔弱可爱的脸还能下得去手呢？
可怜的小韦恩半点儿抱怨都不敢有，埃里克怀疑这个男孩甚至不敢告诉布鲁斯·韦恩。
瞧，这就是豪门。
埃里克暗自感叹，直到他看见米斯特被五个高年级男孩拖进了厕所！
这可不太好，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恐怕那五个高年级男孩也看出了米斯特·韦恩在家里根本不受欢迎，没人替他撑腰，所以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了。先是勒索，再是欺凌，上升到肢体冲突就很不妙了。
埃里克看着米斯特被人推推搡搡离开的背影犹豫了半分钟，最后一咬牙决定去当一次令人讨厌的告密者。
感同身受的他完全无法视而不见。
而且听说韦恩为这个孩子转学进来还是花了一笔钱的，老师应该不至于完全不管。
果然，等他气喘吁吁地带着老师到达卫生间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脸被人欺负之后委委屈屈的米斯特。
可怜的转校生浑身都湿透了，几缕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边，显得十分凄惨。米斯特的书包和衣服甚至都被撕破了，眼眶还红着。
米斯特揉了揉眼睛。
刚刚太兴奋了，兴奋得让他想把眼珠子抠出来，但他忘记了人类的部件不能随意拆卸，所以他只能停手。
真是的，他现在完全兴奋得平静不下来。
“……韦恩先生？！”被埃里克拉过来的老师琳达·伯恩斯忍不住尖叫出声，她上前一步搂住米斯特的肩膀左右查看，“天呐，这是谁干的？！”
她愤怒地看向米斯特身后。
废弃的厕所里，被小弟们硬生生掐醒的丹尼尔在小弟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眼圈乌青，样子比米斯特惨多了。
伯恩斯老师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一步，高跟鞋精准踩中埃里克的脚。
埃里克‘嗷’的一嗓子喊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丹尼尔校霸团伙的惨状吓回去了。
他扭头看看浑身湿漉漉的米斯特，又看了看脑门上带血，一瘸一拐满脸惊恐的五人组，顿时愣在当场。
伯恩斯女士差点尖叫：“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米斯特眨眨眼睛，歪着头有些无辜地说道：“……我们在交朋友哦。”
老师的声音挺大的，米斯特猜测对方是想要加入。
于是他犹豫着将目光落在丹尼尔五人组身上。
ds老师说过，好朋友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能随便替别人做决定。
他站在伯恩斯女士身后，背着光。
丹尼尔看不清楚米斯特脸上的表情，他只感觉米斯特的影子顺着光线投射到他身上，让他恐惧到颤栗。他再度看见了米斯特身上漂浮的触手和可怕的鬼影，那个一脸烂肉的女孩站在米斯特身边，对着他遥遥挥手。
身后的卫生间仿佛无尽深渊，正等待着将他们一口吞下。
……是地狱。
丹尼尔现在只想跪在地上抱着米斯特的大腿祈求他原谅。他现在后悔死了，谁知道米斯特这么诡异，还一直假装柔弱欺骗他！
所以……这一切都是米斯特的陷阱吧，是米斯特故意引诱他们来这里的！
恐怖电影的场景一一闪过丹尼尔的脑海。
他绝望地看着米斯特，心想，完蛋了，原来不是他盯上米斯特，是米斯特盯上了他！
那他该怎么办？米斯特想做什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丹尼尔脑海中浮现出米斯特意味深长的笑。
“交朋友？！”伯恩斯女士的声音把埃里克吓得后退一大步，“你脸上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时和蔼的中年女老师神色严肃地瞪着丹尼尔，又回头去看米斯特。
丹尼尔一把擦掉头上的血，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刚刚不小心自己摔。”
说完他看向米斯特，想知道这个回答米斯特是否满意。
老师都无语了，她看着丹尼尔的黑眼圈：“那你的眼睛也是你自己打的？”
伯恩斯女士怀疑的视线落在米斯特身上，虽然她觉得好像不太可能，可是万一呢……达米安同学那么能打，米斯特说不定也……
米斯特将视线从丹尼尔身上移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老师。
《如何伪装成人类》这门课里好像没有说过该怎么处理‘一共有8个人想和他在厕所交朋友’这种突发状况。但是老师看起来好像挺期待的……
“他打的！”丹尼尔毫不犹豫地指向自己的小弟，“我们在这里练拳击，邀……邀请韦恩先生来……来做裁判！”
丹尼尔心想，米斯特一直用柔弱的面具对外，那他肯定不能说米斯特能徒手掰钢管，一拳捶断他的肋骨……只希望刚刚他的回答能让米斯特满意地放过他。
琳达·伯恩斯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刚想无奈地训斥几句，结果余光突然瞟到了卫生间里的惨状。
水管还在滋哇冒水，到处都乱七八糟，墙壁上镜子碎成蜘蛛网，地上还有乱糟糟的划痕。
伯恩斯女士扭头瞪着丹尼尔几人，怒火再次蹭蹭往上冒，“破坏公物，你们几个，都给我到办公室……”
丹尼尔却松了口气。
他和他的小弟们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平时的叛逆和不懈，反而似乎有点……享受。
老师：？
丹尼尔看着亲切骂人的老师，终于确定了他现在已经逃离了刚刚的噩梦。
一时之间，他觉得一切都恍如隔世。
臭骂他们的老师，温暖的阳光……刚刚的一切是真的吗？
理智慢慢回笼，刚刚的恐惧感逐渐消退。
丹尼尔一抬头，再次看见了米斯特的背影。
米斯特的头发柔软得如同触手，一阵风吹来，几缕发丝缓缓浮动。他扭过头，似乎准备看向他们。
丹尼尔和他的小弟们腿瞬间又软了，他们惊慌失措七嘴八舌地大叫道：“……不去，我不去！我要回家！”
伯恩斯女士脸色沉了下来，丹尼尔欺负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总是屡教不改，现在也不肯听从老师的话，不仅把卫生间搞成这个样子，还当着她的面说要逃课，这也太过分了。
瞧瞧里面都成什么样子了？她怀疑丹尼尔今天带了锤子要拆了学校。
“你们都给我到办公室，把今天的事情交代清楚！你们是不是打架了？你们和韦恩先生……”
话还没说完，丹尼尔就打断了她：“……我……我会赔的！都是我的错！不关韦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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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他非常亲切友好，我们在这里玩得很愉快！”
他的小弟们纷纷点头：“是的，韦恩先生什么都没做！”
埃里克和伯恩斯女士：……
你要不要看看你的黑眼圈再听听你在说什么？
但丹尼尔已经不敢抬头。
他感觉自己刚刚逃离地狱，但恶魔依旧在身边虎视眈眈。他冷汗又因为看见了米斯特的背影而流了下来，直击灵魂的恐惧感让他想要尖叫并且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里。
他现在能完整地说出这句话已经是拼尽全力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再让他去办公室里和米斯特共处一室……
于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对不起！呜呜我错了，我是混蛋呜呜！”
他以为自己喊得很大声，实际上所有人都只是勉强听见了他含糊不清的话语。
米斯特连连点头：“是的呀，我们是好朋友呢！”
这话落在丹尼尔耳中，就是‘我暂时满意了，但你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以及‘等着吧这事儿还没完’。
丹尼尔差点直接给米斯特跪下。
但是他不敢，从今天发生的事可以猜出来，米斯特不喜欢别人发现他的可怕，他一直在伪装！
他当然只能听米斯特的话，他怀疑米斯特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数学老师又不能从恶鬼手中保护他！
老师无可奈何地盯着他们看了好几遍，最后也只好在丹尼尔神经质的念念叨叨中离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警告了一遍：“我不管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丹尼尔·克雷德曼先生——我不想再看见你把同学堵在厕所里，如果还有下一次，你就留堂！听见了吗？”
说完，她又去看米斯特。
米斯特眨着眼睛，期待地看着老师。
老师被米斯特亮晶晶的眼神闪了一下：“……你，会反抗是个很棒的优点，但是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要一个人涉险！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应该直接来告诉我。”
她语气放缓，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米斯特没听懂，但他依旧笑着点了点头，一副非常乖巧的样子，看得老师心头一软。
伯恩斯女士欣慰地摸了摸米斯特的头，觉得她需要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点心理辅导，于是便嘱咐米斯特快点去换身衣服，然后去办公室找她。
说完，她怒气冲冲地瞪丹尼尔一眼，又警告了一番就生气地跺着脚离开了。
埃里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不明白丹尼尔这几个家伙究竟在搞什么。但他现在已经知道，米斯特·韦恩肯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一人单挑五个高年级混混不落下风，他还能把老师也糊弄过去！
我靠果然不愧是韦恩！好阴险啊！他扮猪吃老虎！
丹尼尔现在觉得以后达米安·韦恩说不定才是被赶出家门的那一个。
等丹尼尔带着手下捂着肋骨歪歪斜斜地跑得不见踪影之后，埃里克这才看向完全没受伤的米斯特。
“……你挺厉害的嘛，我简直是白担心了。这下好了，说不定下周丹尼尔的报复对象就得变成我了。”埃里克越想越垂头丧气，他已经开始考虑用什么姿势挨打比较不痛了。
米斯特饶有兴趣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你也想和我交朋友嘛？我很欢迎哦。”
他走出卫生间，来到走廊上。
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他长长的黑发上，落下一圈金色的光，刚刚还没擦干净的水珠泛起奇异的色彩，让米斯特看起来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就是有点儿狼狈。
米斯特在阳光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着埃里克伸出手：“你好，我叫米斯特，虽然我现在没拿钢管……但是要交个朋友吗？”
丹尼尔刚到嘴边的话直接被米斯特的笑容挤出脑海，他恍恍惚惚地想，所以布鲁斯·韦恩平常也是用这幅表情出去坑蒙拐……呸，钓小姐姐的吗？呜呜上帝是不是太偏爱韦恩们了？好过分！
被上帝偏爱的米斯特眨眨眼睛，埃里克顿时感觉自己看见了小天使。
然后他想起来小天使刚刚才在厕所里把小混混们捶得满头是血。
“你早说你这么厉害啊，”埃里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握了握米斯特的手，“要我说，你刚刚干得很不错，特别酷。这下丹尼尔肯定得消停一段时间了。”
米斯特眨眨眼睛，其实没听懂这位同学在说什么。
但是ds老师说可以不懂装懂。
他现在对这个叫埃里克的男孩很感兴趣。
不详的红色阴影笼罩在他周围，奇特的、翻涌着硫磺味的空气几乎要从这个男孩的灵魂深处溢出来。他几乎预见了这个男孩崩溃哭泣，癫狂奔走的画面。
所以他终究还是没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朋友，今晚跟我回家吧。”
我想近距离围观你发疯的经过，一定很有趣！
埃里克：……
朋友，这个交友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