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原本应该在医院静养的傅老爷子出现在了欧洲某国的街头。
他拄着拐杖，站在一个广场的喷泉边，遥遥望着对面远处的一个咖啡馆。
那个咖啡馆不大，但是有露天的位子，一个女人坐在那优雅的喝着咖啡。
她并不知道远处有人在看她，更不知道这个人已经在这看了两天了。
傅司聿站在老爷子身边，觉得他站的久了，便道：
“坐下来歇歇吧。”
老爷子收回目光看了看他，没有勉强，转身坐在了喷泉边。
傅司聿拿出药和水递给了他。
他却摆了摆手。
傅司聿微微沉眸，语气比刚才重了几分。
“医生说了，这个要吃。”
老爷子现在属于用药勉强续命，本来一直在医院静养的话，还好一些，可他非要到这来。
万里迢迢，哪怕是带着医疗团队包机过来，对他的心脏来说也是极限的压力。
私下里医生甚至跟傅司聿说，就算能来，也不一定能回去。
这一点老爷子自己心里很清楚，可他很坚持。
他看了看傅司聿托在掌心里的药片，缓缓推开了那只手。
“你说，这么多年了，她还恨我吗？”
傅司聿扭头看了一眼那坐在咖啡厅的女人。
她上了年纪，但是身段保持的很好，穿着件浅蓝色收腰连衣裙，带着白色的宽檐帽子，坐在这间欧式古典风的咖啡厅外，宁静又美丽，像一副古典画。
“应该不了吧，这么多年了，她的生活也很好，可能已经放下了。反正，我没听她提起过恨您的事。”
“能放得下吗？”
老爷子盯着他，问了一句，又补了一句：
“要是有个女人很喜欢你，杀了颜颜，你会原谅她吗？”
“……”
傅司聿没说话，那双刚刚还很平静的眸子里一片黯色。
老爷子笑了笑，看向了前方那片在广场上随意溜达的和平鸽。
“你肯定不会原谅的。你不像你妈妈，你像我，我肯定要用同样手段杀了那个让我心碎的人。你也一样，可你妈妈不一样，你妈妈很善良。她没有。”
老爷子的脸色一点点凝重，思绪也在慢慢回溯。
“她虽然看着柔弱，但其实很执拗，她的爱和恨都是一辈子。”
“……”
傅司聿把那药片又倒回了瓶子里，继续沉默着，一直到听见老爷子呼吸声明显加重，他才又扶住了老爷子的胳膊。
“走吧。我先送您回去，然后去见见她，看她能不能来跟您见一面。”
老爷子费劲的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能来看看她就已经很满足了，不用惊动她。人嘛总要为年轻时的错付出点代价的。我已经很好了，没得到什么报应。”
老爷子笑了笑，杵着拐杖往前走去。
车就停在不远处，保镖见他们过来赶紧过来搀扶，上了车，老爷子才又道：
“有些事我还是想嘱咐你几句。”
“您说。”
“我死后傅家一定会闹一阵子，阿珩能力一般，野心却不小，他要是真找你麻烦了，你多担待他一些。”
“……”
让他忍。
傅司聿没说话，眉心微微一拧。
老爷子靠在座位上，侧着脸睨着他。
“颜颜从小爱慕阿珩，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你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最好放阿珩一马，免得像我一样，遗憾终身。”
傅司聿眉心沟壑更深。
沉默了许久，他才淡淡的道：
“您想保全他们不用拿凌夕颜做借口。”
“呵……”老爷子笑了声：“我就是拿了，你又能怎样呢？”
“……”
不能怎样，投鼠忌器，他真的有点怕。
老爷子这一招是阳谋。
他也不怕他猜到。
因为猜到这心思也没用。
他料定了他一定会怕。
“走吧。”傅司聿沉闷的对司机道。
他们是两天后启程回国的。本来想当天就回，但是老爷子的身体承受不住。只能再缓缓。
回国后，一下飞机，老爷子就直接进了医院进了ICU。
但是这一切，除了傅司聿没人知道。
他回到公寓时已是深夜，站在楼下往上看了一眼，没想到那屋子灯还亮着。
他有点意外，又有点莫名其妙的温暖感。
这灯不是为他亮的，他很清楚，但是在这夜深人静的夜里，往上这么一看，看到那抹光，依然会控制不住的那么想。
他上了楼，开门时以为会惊动里面的人，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凌夕颜穿着一套藕粉色的丝质睡衣站在卧室阳台对外看。
卧室门没关，他一眼就看见了她了，但她又好像没听见他回来了。
傅司聿疑惑的走过去，走近了才看见，凌夕颜的耳朵上挂着两只耳机，手里还拿着一份工作资料。
她很认真的在工作，都快12点了，还在看资料。
他站在她身后，静静地凝视着她。
老爷子说得对，他可不会像他妈那样善良。
若是有人杀了她，他会把那人碎尸万段，然后自己疯掉。
看了许久，在凌夕颜不知道第几次翻页的时候，他伸出手，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吓的一激灵，他收紧了双臂，扬起手摘掉了她右边的耳机。
“是我。”
“……”
紧绷的身体蓦然放松。
凌夕颜深吸了两口气才让那颗被吓得砰砰乱跳的心平复下来。
想拽开他的手，又感觉到他情绪不对，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他那沉重的呼吸声就在她耳畔，又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司聿的下巴正好擦着凌夕颜的头发，洗发水的清新香味在他鼻尖萦绕，连日的疲倦都缓和了不少。
凌夕颜没等到身后的男人说话，先嗅到了一丝丝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爷爷很不好吗？”
叫了二十多年爷爷，她还是习惯叫爷爷。
傅司聿也没纠正她，只是在她耳边浅浅的‘嗯’了一声。
“那……”
凌夕颜犹豫了一下，又觉得问不出口，还在犹豫时，傅司聿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医生说就这几天了。”
“啊？”凌夕颜惊讶。
傅司聿没再应声，他只是将那双圈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