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
哆——
禅房内，住持停下了手中敲击的木鱼。
他起身来到隔壁的偏殿，坐在了断臂大佛的佛像面前。
烛火将住持的影子拉得很长，
某一刻，他身上的影子开始晃动，接着便像是一个活物一般融入到了断臂大佛的佛像之中。
啪嗒——
住持的身体绵软地倒在地上，像是一张堆叠起来的人皮。
同时，断臂大佛佛像则是有了新的变化。
金色漆面之上带上了一些黑色，在佛首的位置十分明显。
金色和黑色分割了佛首左右两边，把正与邪融合在一体。
若是有人出现在这里，就能够发现一种莫名的诡异。
占据了绝大部分的金色仅差临门一脚就能够将黑色完全覆盖。
住持的声音幽幽传来：
“差不多了，最后的一枚种子，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说罢，黑影再次回到了住持身上。
若不是偏殿之内的烛火还在摇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
胡姬从床上惊醒，浑身冒出冷汗。
今晚她倒是没有做噩梦，只是那种不安感一直萦绕在她的心中。
空凡的那封信给了她很大的恐惧。
她并非一开始就是皇帝选中来和法华寺交涉的人，在此之前还有许多的妃子被皇帝派来法华寺。
可她们回到宫中之后，身体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出现各种问题。
即便是太医也束手无策。
最后这个人不知怎么就成了胡姬自己。
而在当时，宫中早已谣言四起。
说皇帝为了修炼用他的妃子做祭品。
胡姬被选中时自然是十分恐慌，可她在大炎朝无亲无故，唯一可信任的人只有雀儿这么一个宫女。
若是她不从，远在家乡的亲人也不会好过。
她带着必死的决心出发，没想到却成了活得最久的一个。
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三年过去！
她胡姬非但没有死，反而被皇帝越发的宠爱。
渐渐的，她自己都忘了恐惧，忘了曾经她也是带着恐慌被选中的。
“权势果然能够消弭一个人的戒心。”
胡姬看着头顶，有些失神的想道。
她摸索着从枕边取出锦囊，用手指捏了捏里面的那张纸。
画有逃生地图的那张纸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逃，必须逃！
她不可能将生命留在这法华寺。
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乡。
黑暗中，胡姬轻叹一声，默默地将锦囊握紧。
……
次日清晨，胡姬和雀儿接到了新的通知。
“娘娘，住持说今日不必诵经，稍后请前往偏殿一叙。”
胡姬和雀儿对视一眼，心里闪过相同的念头。
住持要动手了。
“好，告诉住持，我们稍后就来。”
小和尚恭敬的离开。
胡姬和雀儿重新关上房门，开始收拾行李。
“等下我们在途中离开，希望能够多瞒一些时间。”
“娘娘放心，雀儿会保护你的。”
雀儿一脸严肃的将匕首塞在怀中。
她有武艺傍身，足以应对大多数的情况。
不过平时鲜有出手的时机，导致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充当侍女的身份。
“雀儿，若是情况危急，你丢下我自行逃命便可。”
胡姬搂着她的肩膀，郑重说道。
“这是命令！”
顿了顿，胡姬又补充了一句。
她知道雀儿性格执拗，若是不强调一番恐怕之后还会做出傻事。
雀儿默默地点了点头，至于听不听命令就是她的事情了。
主仆俩一前一后走在前往偏殿的路上。
今日路上见到的和尚少得可怜，偶尔见到一个也是匆匆的往偏殿小跑着赶去。
主仆俩眼中的忧色更甚，不过也对逃离法华寺多了一些信心。
一直在暗中盯着她们的和尚没了，她们或许能够真的逃出去。
走到一半的路程之后，主仆俩突然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道。
小道通向法华寺的旧址，那里早已废弃，平日里基本上不会有人前往。
雀儿在前面用匕首割开一人高的杂草，主仆俩在里面艰难前行。
没过多久，两人便看到了一间摇摇欲坠的道观。
没错，法华寺的旧址是一座道观。
“娘娘，是道观！
空凡大师果然没有骗我们。”
雀儿兴奋的说道。
她们一直悬着的心在见到道观的时候落下不少，现在只需要走进道观之中的密道，她们就有机会逃生。
两人蹲下身子小心前行，穿过几乎倒塌被两根房梁撑着的通道才进入到道观之中。
倒塌的三清神像早已破败不堪，与废墟融为一体。
要不是露出了一个脑袋，恐怕还难以分辨出来。
“娘娘，没想到法华寺内还留有道家的三清像，他们不怕被皇上知道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说不定皇上其实知道呢？
这天下真正能瞒过他的东西很少很少。”
胡姬跳下隧道，雀儿紧随其后。
“空凡大师说只要从密道出去便能脱离法华寺的范围。”
胡姬一边说一边点燃了火把。
“雀儿，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
法华寺，偏殿之中。
住持以及众多僧人都在诵读佛经，全神贯注的准备着某种特殊的仪式。
过了许久，住持停了下来。
其余僧人也随之停下。
“来个人去催促一下娘娘，莫要误了吉时。”
小和尚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带着惊慌回来。
“住持……娘娘不见了！”
住持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到处都找了？”
“找了，都没有发现娘娘的踪迹。”
住持握着佛珠的手捏紧，果然事情还是出现了意外。
胡姬不可能有逃跑的意识，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暗中提醒她。
“难道是空凡？”
住持当即想到了这个二弟子。
空凡心思深沉，且藏有不少秘密，他也曾经试探过空凡，可惜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信息。
就连那天晚上故意让空凡去接胡姬，也是存了试探空凡的心思。
胡姬的出逃或许就是空凡在报复。
“派人继续查，来几个人跟我到空凡的禅院。”
住持当即下了命令，带着人前往空凡的禅房。
“见过住持。”
空凡从打坐中起身，恭敬问道。
“胡姬可有来找过你？”
住持皱眉发问。
“并未。”空凡回道。
“真的没有？”
“住持，我今日没有见过娘娘。”
“空凡，胡姬关乎皇帝的大事，若是出了问题，你我都担待不起。”
“住持放心，我会尽力寻找娘娘的下落。”
“哼……你最好是！”
住持冷哼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可他刚走到门前，又突然折返，对着空凡拍出了一掌！
“孽障，事到如今还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