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煜的手开始颤抖,锋利的金属在苍白纤细的脖颈上轻轻滑动,立即拉出一道伤口,血液汩汩渗出。
沈长胤:“继续。”
谢煜停手:“疯子。”
沈长胤坚定地说:“我让你继续。”
“疯子!”谢煜将箭头扔到地上。
她的胸膛起伏,急促地呼吸:“你是个纯种精神病,我绝不会和你一起变成精神病。”
“真让人失望。”沈长胤望着地上的箭矢:“太过软弱,简直不像谢家的种。”
她招招手,叛军如潮水一般涌进屋子里。
“送回勤政殿关好,让她们姐妹团聚。”
立刻有人打晕了谢煜,她的眼前陷入无边的黑暗。
***
谢煜清楚地知道自己被打晕了,在做梦,却醒不来。
梦里的一切都被雾色笼罩,她被束缚在一个看不清面庞的少女背后,看着对方从一个啃咸菜馒头的书生走进京城的大门,走入科举的考场,一路成为当年的探花,打马春江岸。
看她小声地与同袍说,哪怕是为了当初接济她三块饼子的路边婆婆,她也要当个好官。
她说她挨过饿,想试试让天下的人都不挨饿。
却忽然在一天夜里被禁卫军从租住的房子里带走,不知缘由就被训成了药人,从此辗转于皇室之间,见不得光、生不如死了十数年,终于找到机会逃出去。
她在京城久违的阳光下,打听十年前那个名动天下的探花的事情,却只听见了百姓们愤愤地说那个探花是妖星转世、对皇室自荐枕席,空有治世之才却宁愿做脔宠,才使得皇帝公主无一人专心朝政,以至于天下混乱、世道不公。
“她没有。”已经是青年的人伸出自己的手,露出层层叠叠的数百道疤痕,固执地说:“我没有,我只是被放血,我没有放弃自己,我没有害你们。”
“我是探花,我不是脔宠,我想让你们都不挨饿。”
她的话既可笑又无知,她的伤疤触目惊心,如同无数盘曲的触手,围观的人既畏惧又愤怒:“这妖星被放了这么多血,却还不死?!”
“快去找道长来打杀了她!”
“妖星去死,还我明君!”
人群如同沸水,叫嚣着要打杀了她,于是她就被打杀了,死在街头,衣衫残破,肮脏如履,一文不名,死在了她最心心念念的生民手上。
而后她就重生了,蛰伏十年、起兵造反,将皇室一家都关在天牢中,日夜亲手折磨,用尽了天下的酷刑。
等到皇帝公主们都死了,又开始疯狂揽权,独裁天下,横征暴敛,甚至以看人饿死为乐。
没过多久,她就油尽灯枯,身体每况日下,在死之前,她将所有的军马都派去镇压起义、自己坐在京城最高的望月楼上,慢慢的吃完了三个饼子、一碟咸菜,纵身一跃而下。
谢煜跟着她一起疯狂下坠,眼瞧着地面越来越近,却忽然惊醒了。
额头上布满涔涔冷汗,她从冷硬的地面上坐起,发现自己已经忘了梦里的大半事情,她本就不知少女的相貌姓名,现在连梦里的精神病皇帝一家姓什么都忘了,只知道无疑是一个黑暗的重生复仇故事。
那么最大问题是,那个梦中的主角,是沈长胤吗?
逼宫造反、腹黑多谋、洁癖疏离,这些点都和重生后的主角对上了。
但时间线对不上,梦中的少女重生造反的时候已经28岁了,沈长胤如今不过二十三四岁。
性格也不吻合,梦中的主角在重生黑化后,心理全面崩溃,即使大权在握,也无法享受,灵魂中只剩下了破坏与复仇。
而沈长胤的精神固然不是很健康,但绝没有到梦中主角那种一望皆知、死人微活的程度。
她穿得衣服又贵,住得环境又好,还会熏香,吃牛肉呢!
“老三,你干什么呢?”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谢煜的思绪,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凑到她身前,“你可算醒了。”
谢煜翻了翻身体中残存的记忆,虽然没有想起这张眉目飞扬、艳丽的脸,却从言语和身穿红衣的习惯之间推测出了这是谢氏二公主、也就是她的二姐。
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宽阔高敞的勤政殿内全都是被俘虏的王公贵族,角落里还有一大群道士。
叛军果然听从沈长胤的吩咐,把她扔到了这里。
“没什么。”她摇摇头,看了看周围一圈的几个公主。
谢氏到底是不是梦中将主角变成药人的变态皇族?自己到底是不是变态中的老三?
还没等想出个结果,勤政殿的大门就被人推开,长时间处在昏暗中的俘虏们都不由得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
谢煜这才发现,已经第二天了。
“开饭了。”
送饭的叛军小头领用铁勺敲了好几声锣,谢煜莫名感觉她在喂猪。
叛军小头领走到这群公主面前,特地看了谢煜好几眼,最先塞了个碗到她手里,打了一勺饭、一勺菜。
温暖的香气唤醒了谢煜的肠胃,她低头一看,猪肉粉条炖大白菜!
从昨晚到今天,她算是明白了,沈长胤的这支叛军真的优待俘虏啊!
这么一看,沈长胤就更不像是梦中的主角了,在这个没有日内瓦公约的年代,她居然就如此遵守日内瓦公约了。
小头领又依次给别的公主发饭,谢煜边吃边看。
穿湖蓝色皇子服的大公主看了一眼菜色,摆了摆手,没有接过粗陶碗,温和有礼地说:“我吃素。”
小头领也不强求,转头给二公主发饭。
二公主嬉皮笑脸:“我大姐是为了养生才吃素的,我觉得她做的不对,古人云,见美人者心悦,心情好了自然就健康了,所以没有美人伺候,我是不吃饭的。”
三公主就是谢煜自己。
四公主早已准备好了,硬邦邦地说:“我吃肉。”
小头领:“这里面有肉。”
“但这里面有大白菜。”
四公主说:“你既然知道素食者只吃素,又为何歧视我们肉食者,我只吃纯肉。”
“老虎是百兽之王,老虎就只吃纯肉,我求强壮,就只吃肉。”
谢煜慢慢停下了扒饭的筷子。
果然,五、六、七三位公主也没让她失望。
“昨日你从我们这里搜走了三瓶丹药,皆是佐餐用的,还请还给我们。”
小头领也没见过这个阵仗,“你们下饭吃点咸菜不行吗?”
“丹药并非下饭用,而是饭前服用,清除饭菜中余毒,世人皆知是药三分毒,却不曾想世间万物皆有毒性,都要用丹药剔除体外。”
懂了,这是邪恶化学流的。
这一家子,有吃素养生、有看美人养生的、有纯吃肉养生的、还有化学养生的。
离精神变态可能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离正常人已经很远了。
小头领都怀疑自己了,闻了闻菜香,嘟囔着:“这是我亲手养的猪啊,难道我技术退步了吗?”
幸而殿中的其她人都没有皇帝这一家矫情,从王公贵族到道士们都安稳地吃起饭来。
放完饭后,勤政殿的门被再度关上,二公主重新凑到谢煜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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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你去哪儿了?我听说母皇到处派人找你。”
谢煜:“我想出宫逃跑,却还是被叛军抓到了。”
她略过事情的起因经过,只称自己想要自保,却无意间冒犯了叛军首领。
“你对她干什么了?!”二公主一脸完蛋了的神情,“你知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迹啊?”
“我告诉你,她在西北发家已有三年了,边关那些百姓皆称她是恶鬼,你以为是开玩笑的?”
“河西的郭刺史遇上了她,全家上百口人,无论老幼,一命不留,死状凄惨无比,死后还被挂在上百棵柳树上以儆效尤。”
谢煜原本还心态平和,感受着猪肉炖粉条给她带来的力量,听二公主这么夸张,脸色也不由得有些发白:“但是我昨天都把她的脖子划出血了,她也没当场就要杀我啊。”
“会不会是以讹传讹了?”
二公主冷笑一声,“不杀你,当然是要你生不如死了,你啊,现在落得个毒酒都算是好下场,只求她不要像对待郭刺史一样车裂你。”
谢煜不安地动了动。
没过多久,又一批叛军到来,领头的是昨天带头捉拿她的那个鹰眼悍妇,进门就问:“你们当中最受宠的是哪个?”
二公主立即伸手将她往前一推,“我三妹。”
鹰眼悍妇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谢煜,又看了一眼二公主,腰刀拉出来,随手抓过来一个宗室的郡主,拉到大殿中央就抹了脖子。
“二公主,”她粗声粗气地说,“我们对你已经算客气的了吧,还请你不要试图欺骗咱们,我知道三公主是最不受宠的那个。”
谢煜觉得叛军对三公主的了解实在太多了,比她都多。
二公主不再耍花头,老老实实指了五公主出去,五公主的外家是当朝丞相,从生下来就是金樽玉贵,读书射箭更是样样精通,长得钟灵玉秀,极讨皇帝喜欢。
此刻她被拉着站起来,也不多言,只是默默的跟着走了。
殿内寂静了大半个时辰。
“沈长胤要和母皇谈判了。”二公主忽然戳戳大公主的胳膊。
大公主闭了闭眼,表示默认。
二公主又转头看向谢煜,“你知道按照现在的情况,哪怕她向母皇要求杀了你泄愤,母皇也会答应吧。”
谢煜一句话不说,她已经察觉到,二公主在故意恐吓自己。
“我是认真的。”红衣女子正色道,“母皇会答应的。沈长胤如果杀了我们,自然会被天下唾弃,各路诸侯都可以打着旗帜来讨伐她,她不会有好下场,但那也是我们死后的事情了,再多讨伐都复活不了母皇和我们。”
“人的性命只有一条,哪怕是母皇也一样。”
“虽然不知为何,但世人皆知她恨我们谢家,即使她因为更想要权柄而与母皇谈判,恨这个东西也需要一个出口,你就是那个出口。”
二公主拍了拍谢煜的肩膀:“舍你一人,造福全家性命,善哉。”
谢煜反手抓住她的袖子,给了她一个过肩摔,开始裸绞。
她平静的说:“好玩吗?”
恐吓她好玩吗?
二公主的漂亮眼睛当即翻白,面色渐渐涨红、泛出猪肝一般的青紫,手不停的在地面上拍着,想要求饶却发不出声音。
大公主想要上前阻止,谢煜抬头:“再多事,下一个就是你。”
大公主不动了。
殿门忽然洞开,殿外原属于皇帝的近身内侍拉长嗓子:“圣旨到——!”
在她身旁,沈长胤一身月白、长发乌黑如瀑,好整以暇地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