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夏凌霄一口一个老祖宗，沈闲明显感知到了识海中的情绪变化。
他尴尬地咳嗽了几声道：“夏皇，你还是称呼她为女帝陛下吧。”
毕竟重生一世，如今的叶倾仙真要算年纪，在一众修士中可谓是十分年轻。
夏凌霄露出一丝疑惑，随即瞬间了然，当即道：“是我鲁莽了。”
这位大夏皇帝，此刻毫无威严可言，反而像个普通的中年男子。
一想到对方识海内有夏家开国女皇存在，他这位晚辈实在是拿不起夏皇的架子。
“女帝陛下……涅槃归来，实乃大夏之幸，万民之幸！”夏凌霄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然……朕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愧对先祖，愧对陛下当年打下的这片基业！”
他放下茶杯，眉宇间满是疲惫与忧虑。
如今大夏内忧外患，他这位皇帝难辞其咎。
沈闲对这倒是不感兴趣，但架不住识海内的叶倾仙感兴趣，于是乎他问道：“夏皇何出此言。”
“阁下有所不知……”夏凌霄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苦涩：“自陛下仙踪渺渺之后，时过境迁，这大夏江山……看似依旧巍峨，实则早已千疮百孔，风雨飘摇！”
说到这，他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随即又露出愤怒的神情。
“尤其是那蛮族！不知得了何方邪神相助，其大祭司竟已半步仙尊境界，率军连破我三座边城！”
“镇北军……死伤十之六七！北疆门户洞开！蛮族铁蹄……随时可能……践踏我大夏腹地！”
“朕……已抽调京畿精锐驰援，然杯水车薪！若无绝世强者坐镇，恐难挽颓势！”
“问他，族中的强者呢？”叶倾仙的声音在识海内响起。
沈闲将此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提及此事，夏凌霄更是流露出悲痛之色，他叹息道：“夏家那位仙尊因在上一次讨魔一战中身负重伤，刚刚在三百年前仙陨！”
叶倾仙渡劫之际，为了防止变故，曾留下诸多手段。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随着大夏最后一位仙尊陨落，其原本的霸主地位也出现了动摇。
不仅仅是北荒之地，西境万妖国那位国主也快要突破仙尊境界，一旦功成，以其凶戾本性必然号令群妖倾巢而出！
西陲之地本就地广人稀，防御薄弱。
届时，定然生灵涂炭！
夏凌霄虽已命镇西王严加戒备，并向几大修仙宗门求援。
然响应者寥寥，终究是杯水车薪。
提及这些外乱，夏凌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之色。
身为半步神尊，他有心改变大陆格局，合纵连横，但终究因其境界缘故，不受外部势力重视。
虽说他已说动了海族出手，但作为海域霸主，对方同样野心勃勃，背后谋算不得不防。
沈闲能听出这些话语中的沉重。
说到底，还是因为大夏没有仙尊坐镇的缘故！
毕竟大夏占据的不仅仅是天元大陆三分之二的土地，而且还掌控了最富饶的资源。
那些外部势力怎么会就此罢休！
怀璧其罪的道理，亘古不变！
“蛮、妖二族虽然崛起，但也不至于此吧？”他忽然问道。
这话自然是来自叶倾仙。
她是开国女皇，对大夏的国力还算了解。
有这么多资源支撑，有这么多宗门势力的崛起，真要上下一心，任何外部势力都不足为惧。
闻言，夏凌霄叹息一口气，眸底闪过一抹冷意：“主要是大夏内部也出了问题。”
“先是邪修趁乱而起，屠村灭寨，炼魂夺魄！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而且其背后似有一股神秘势力暗中支持，行踪……诡秘，难以追查！”
“朕派出多路密探甚至折损了数位炼虚修士，依旧未能揪出幕后黑手！”
“更可恨者……”夏凌霄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跳起，茶水四溅！
“乃是朝堂之上！”
“那些传承万年的世家门阀！”他咬牙切齿，眼中燃烧着怒火：“他们盘根错节，把持朝政，视国事如儿戏，视黎民如草芥，只顾争权夺利！”
“导致上下根本没办法一心！”
说完后，夏凌霄看向沈闲，仿佛是在对识海内的叶倾仙说话，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和苦涩。
“朕登基之初也曾雄心万丈，欲励精图治，整肃朝纲！重现陛下当年之盛世荣光！”
“然积弊已深，牵一发而动全身，朕每行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大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是一个关乎亿万生灵的国家。
有些东西，不是想动就能动的。
若是贸然出手，只会加速王朝的崩塌。
所以夏凌霄也是无奈至极。
如今得到开国女帝还活着，他心底才升起一丝希望。
不等沈闲开口，夏凌霄看向那点微弱的涅槃之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恳求：“女帝陛下……朕这个不肖子孙实在是无能！愧对列祖列宗！愧对……陛下托付的这万里江山！”
“如今陛下涅槃归来，虽暂困于涅槃之种，然神凰终究是神凰！”
“朕，恳请陛下指点迷津！”
“这内忧外患，这糜烂江山……”
“朕……该如何是好？！”
夏凌霄的话语将一个心力交瘁、深陷绝境的帝王形象，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沈闲面前。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威仪深重的皇帝，而是一个背负着整个帝国重担、在绝望中苦苦挣扎的凡人。
文华殿内，死寂一片。
只有夏凌霄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点微弱涅槃之种似乎因为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悲怆与绝望，而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沈闲沉默着。
他能感受到识海中，叶倾仙的情绪也并非毫无波澜。
这位曾经睥睨天下的女帝，此刻或许也在为这满目疮痍的江山，以及这位身心俱疲的后辈皇帝而感到复杂难言。
就在这沉重的寂静即将吞噬一切时，沈闲识海中，叶倾仙那清冷而威严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问他……”
“如今族中，谁在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