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掌心贴在我后颈,热度透过他外套的布料渗进来。
我能数清他心跳的次数——一下,两下,比刚才慢了些,可每一下都撞得我耳朵发颤。
玉坠还在烧,像块红炭贴在我心口,我蜷起小拳头去抓,指甲刮到爸爸衬衫的纽扣,他低头看我,喉结动了动,用下巴蹭了蹭我额头。
"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瓦罐,可尾音却往上挑了挑,像是怕吓到我。
我看见他手背的青筋鼓成一条小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白得透光。
爷爷捡剑的手顿了顿,剑穗上的铜铃轻轻晃了晃;奶奶原本攥着赵薇袖口的手指松了松,赵薇的肩膀跟着颤了颤;佛店男人跪在地上的膝盖慢慢直起来,土粒簌簌往下掉。
"爸。"爸爸喊爷爷的时候,声音轻了些,"您记不记得老辈说过,民国三十年那场大旱?"爷爷的剑穗突然绷直了,铜铃"叮"地响了一声。"我前儿翻老账本,看见太爷爷记着,那年七月十五,有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在城隍庙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爸爸的拇指在我后颈摩挲,一下,两下,"她求的是——"
"封煞阵。"佛店男人的声音像块破瓷片,刮得人耳膜生疼。
我这才注意到他膝盖上沾着血,不知道是刚才摔的还是被女鬼伤的。
他扶着旁边的老槐树站起来,树皮在他手背上蹭出红印子,"我师父说过,民国时有人用童男童女的血养煞,后来被道家用封煞阵镇在槐树根下。
那阵要的是——"他突然咳嗽起来,弯着腰用袖口捂住嘴,再抬头时,眼眶红得像浸了血,"要的是活人血引、槐木心、还有......"他看了我一眼,喉结滚了滚,"还有沾过阴火的玉。"
我的玉坠"嗡"地抖了一下,烫得我打了个激灵。
爸爸的手立刻攥住玉坠,隔着布料压在我心口,他掌心的温度混着玉坠的烫,像团火在我身体里滚。"小涵的玉。"他说,声音闷在喉咙里,"是我爷爷走的时候塞给我的,说沾过他坟头的阴火。"佛店男人的眼睛突然亮了,像黑夜里点了根火柴:"对!
就是这个。"
赵薇突然站起来,她刚才一直缩在奶奶怀里,此刻头发乱得像团草,脸上还沾着草屑。"我知道槐木心在哪儿。"她的指甲抠着自己手腕,一道红印子慢慢肿起来,"去年清明,我跟周姐......"她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跟朋友去后山采艾草,看见过棵老槐树,树心空了一半,里面长着白蘑菇。"她抬头看爸爸,眼睛里有水光在晃,"我带你们去。"
苏晴这时候睁开眼,她脸上的血痕已经结成暗红色的痂,像条凝固的河。"我跟你们一起。"她摸了摸腰间的布包,里面传来细碎的响动,"我能感觉到......"她皱起眉,手指按在太阳穴上,"那东西现在还没动,但等天亮透了......"她没说完,可所有人都懂了。
爷爷把剑重新捡起来,剑穗上的铜铃又脆又亮;奶奶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抖开是把香灰,"我带着老灶的香灰,说不定能用。"陈锋把断剑往腰里一别,断口的茬子刮得他衣服"刺啦"一声,"我跟着,扛东西总还行。"
爸爸把我往怀里拢了拢,他的外套带着他的体温,裹得我像颗被包在热布里的元宵。"小涵跟我。"他说,下巴抵着我发顶,"我走不快,但我抱着她。"佛店男人蹲下来,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三个烤得焦黑的红薯,"垫垫肚子。"他把红薯塞给奶奶,"山风凉,别饿着。"
我们出发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槐树林的雾气像团白棉花,沾在裤脚上,凉丝丝的。
爸爸的脚步很稳,可我能感觉到他每走一步,膝盖都会轻轻打颤——他昨晚为了护我,在湿地上跪了大半夜。
赵薇走在最前面,她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像根细竹竿;苏晴跟在她旁边,眼睛半闭着,脚尖时不时点地,像是在数什么;爷爷和奶奶走中间,爷爷的剑穗扫过草叶,露珠"啪嗒啪嗒"掉在奶奶的蓝布衫上;陈锋走最后,他的断剑在腰间晃,碰得裤带叮当响;佛店男人落在最后,他的影子歪歪扭扭,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他影子里多了条细细的黑线,可再看又没了。
玉坠还在烫,可没刚才那么凶了。
我贴着爸爸的胸口,听他的心跳一下接一下,像敲着面小鼓。
远处传来山雀的叫声,"啾——啾——",可那声音里总带着点颤,像是被什么吓着了。
赵薇突然停住脚,她的影子猛地缩成一团,"到了。"她指着前面的老槐树,树身上有道焦黑的痕迹,像被雷劈过,"就这儿。"
爷爷凑过去看,剑穗上的铜铃"叮"地响了一声:"是雷击木。"他用剑尖挑开树身上的青苔,露出里面泛着金光的木茬,"这树心......"他的话突然卡住了,剑尖"当啷"掉在地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老槐树的树心里,整整齐齐码着七根白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字,在晨雾里泛着青灰。
"那是......"赵薇的声音突然变了,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那是周姐的镯子。"她踉跄着往前两步,从树心里捡起个银镯子,镯子内侧刻着"周"字,已经被磨得发亮,"她去年冬天......"她的手指突然痉挛似的攥紧镯子,"她去年冬天说要去庙里还愿,然后就......"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股甜津津的腥气,吹得树叶子"沙沙"响。
苏晴的脸色"刷"地白了,她猛地转身,布包里的东西"哗啦"掉出来——是七枚铜钱,全立在地上,像排小旗子。"不对。"她的声音在抖,"刚才我感觉到的不是这个方向......"
"什么声音?"陈锋突然压低声音。
我们都停住脚,雾气里传来细细的"咔嗒"声,像是骨头碰骨头。
赵薇的镯子"当啷"掉在地上,她的手指死死抠住我的外套,指甲几乎要戳进我肉里。
爸爸的心跳突然快了,一下,两下,快得我耳朵都疼。
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很多人踮着脚走路,鞋跟敲在石头上。
苏晴的铜钱"叮"地倒了一枚,她的额头冒出冷汗,"走!"她喊,"往回跑!"可已经来不及了——雾气里浮出一片影子,全是穿着墨绿旗袍的女人,她们的头发散着,眼睛灰得像层膜,最前面那个,正是昨晚在槐树林里的女鬼。
她咧开嘴笑,染血的牙齿在晨雾里闪着光,"小娃娃......"她的指甲尖泛着青,离我脸只有三寸远,"你们以为能跑掉?"
爸爸猛地转身,把我护在身后。
他的背挺得像根铁条,可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从脚腕一直抖到后颈。
爷爷的剑穗在风里乱晃,铜铃响成一片;奶奶把香灰撒在地上,香灰被风吹得打着旋儿;赵薇抓着我的手在抖,苏晴的铜钱全倒了,滚得满地都是;佛店男人突然扑过来,把我们往树后面推,他的后背抵着树干,声音哑得像破锣:"护好玉坠!"
那片影子越来越近,我听见好多好多人在哭,细细碎碎的,像春蚕吃叶子。
玉坠烫得我几乎要哭出来,可爸爸的手掌始终压着它,热得像团火。
女鬼的指甲尖已经碰到我的发梢,我听见爸爸咬着牙说:"别怕......"可他的声音在抖,抖得我心都揪起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异样的声响——像是金属撕裂的声音,又像是有人在敲一面破锣。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女鬼的指甲停在半空,她歪着头,像在听什么。
爸爸的心跳快得像擂鼓,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把我的小衣服都浸透了。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混着山风灌进耳朵里。
赵薇的脸白得像张纸,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指甲掐得我生疼:"是......是送葬的唢呐。"她的声音在抖,"可这山里头......"
女鬼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旗袍上的盘扣"崩"地飞出去一颗,砸在爸爸脚边。"有意思。"她转身往雾气深处走,每走一步,身后的影子就少一个,"那就让你们多活会儿......"
她的影子消失在雾里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爷爷的剑"当啷"掉在地上,奶奶瘫坐在赵薇怀里,陈锋抱着断剑坐在石头上,佛店男人扶着树直喘气,苏晴闭着眼,脸上的汗把血痂都冲开了,像道红疤。
爸爸慢慢蹲下来,把我重新裹进外套里。
他的手还在抖,可声音稳了些:"没事了......"
可我知道,这不是没事了。
玉坠还在发烫,顺着心口往四肢窜,像有团火在我身体里烧。
我望着雾气深处,那里的树影还在轻轻晃动,像有什么东西藏在后面,正盯着我们。
那阵异样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更近了,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寒,像根冰针扎进耳朵里。
爸爸把外套角往上拉了拉,遮住我的脸。
可我还是听见了,那声音里混着好多人的哭声,细细碎碎的,像春蚕吃叶子。
所有人都没说话。
爷爷盯着树心里的白骨,奶奶望着雾气深处,陈锋摩挲着断剑的茬口,赵薇把脸埋在膝盖里,佛店男人扶着树直喘气,苏晴闭着眼,脸上的血痕又湿了,像道正在流血的疤。
爸爸的心跳还是很快,可他的手掌慢慢暖了起来。
他低头看我,我也看他。
他眼睛里有团火,很小,可很亮。
山那边传来鸡叫。天快亮了。
可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黑。
那阵异样的声音越来越近,混着山风灌进耳朵里,所有人的心跳都加速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喉咙。
那声音像根生锈的针,一下下往耳朵里扎。
我缩在爸爸外套里,玉坠烫得胸口发疼,连呼吸都带着烧灼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爸爸的手掌压在我后颈,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可他手腕的血管跳得厉害,一下比一下急。
"来了。"爷爷突然出声。
他的剑还横在脚边,可枯瘦的手指正顺着剑柄上的纹路来回摩挲,指节泛着青白。
奶奶的佛珠串在手里转得飞起来,"咔嗒咔嗒"撞出细碎的响,她盯着雾气里晃动的树影,喉结上下滚动,像在吞咽什么。
树影分开的刹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最先撞进视线的是根青竹杖,竹节被磨得发亮,接着是双千层底布鞋,青灰色裤脚沾着露水,再往上是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最后是张布满皱纹的脸——那老头眼尾的皱纹像片小扇子,可眼睛亮得惊人,像两口淬了火的井。
"是我。"他扶了扶竹杖,声音像敲在老茶缸上,清冽得很,"山脚下陈记药堂的陈守正。"
爸爸的手在我背上紧了紧。
我能感觉到他喉结动了动,想问"你怎么会来",可话没出口,那陈老倒先笑了:"莫慌,我是来帮你们的。"他目光扫过爷爷怀里的剑、陈锋手里的断剑茬口,最后落在我脸上,"小娃娃身上的玉坠烫得厉害吧?"
我突然打了个激灵。
那玉坠本像块烧红的炭,此刻却像被泼了勺凉水,凉丝丝的顺着心口往下淌。
爸爸低头看我,眼里的惊疑漫成一片:"您......"
"我懂点医,也懂点旁的。"陈老用竹杖点了点地上的白骨,"这山里头埋的是民国十八年的送葬队,领头的姑娘难产血崩,棺木里躺的是她和没成型的娃娃。
那女鬼缠你们,是恨这山吞了她的骨,也恨活人忘了她的冤。"
爷爷的剑"嗡"地轻响。
他弯腰拾起剑,剑穗上的红绸被夜露浸得发沉:"您怎么知道这些?"
"我师父是赶尸匠,我跟他在这山里走了三十年。"陈老从怀里摸出个铜烟杆,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味混着山风钻进我鼻子,"要破这局,得用光明草。
那草长在阴坡背阳处,叶子泛着银边,夜里会冒荧光——像星星落地上。"
赵薇突然直起身子。
她刚才一直蜷在奶奶怀里,此刻眼睛亮得惊人,指甲掐进掌心:"我见过!
三年前跟驴友来徒步,在鹰嘴崖下边的坳里,有片长得特别旺的光明草!"她抓住陈锋的手腕,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血,"那地方我记得!
过了悬桥往左,有棵歪脖子老松......"
"现在去还来得及。"陈老把烟杆往腰里一别,"天一亮,那女鬼的怨气散了七分,但她留在山里的阴火会跟着日头涨。
等日头爬过山顶,咱们连草叶子都摸不着。"
爷爷把剑往腰间一挂:"走。"他说这话时,声音稳得像块压舱石。
奶奶把佛珠塞进我襁褓里,指尖蹭过我额头:"小涵别怕,奶奶在。"佛店男人原本扶着树喘气,这会儿突然直起腰:"我也去,多个人多双手。"苏晴扯了扯嘴角,血痂又裂开道缝:"我跟着,总比躺这儿喂蚊子强。"
爸爸把外套系紧,裹得我只露出眼睛。
他站起来时,我看见他裤脚全湿了,沾着泥和草屑——大概是刚才蹲久了,膝盖压在湿地上。
山风灌进衣领,他打了个寒颤,可脚步却稳得很,跟着陈老往雾气深处走。
路比想象中难走。
鹰嘴崖的悬桥只剩半块木板,陈老用竹杖敲了敲:"踩中间,木头是新换的。"爷爷先跨过去,伸手拉奶奶;陈锋背起苏晴,赵薇在后边扶着他胳膊;佛店男人走在最后,每步都试探着踩实了才动。
爸爸护着我走在中间,他的心跳还是快,但没了刚才的慌乱,倒像敲着面定音鼓,"咚、咚、咚",一下下撞进我耳朵里。
"到了。"赵薇突然压低声音。
我从外套缝里往外看。
坳里的树比别处稀疏,月光漏下来,照得满地银闪闪的——是光明草!
叶子边缘泛着细银边,每片叶子都像沾了层露水,可凑近看,那光竟是从叶子里透出来的,像有人往草茎里灌了星星。
陈老蹲下来,折了片草叶放在掌心:"对,就是这个。"他抬头看天,月亮已经偏西,"抓紧采,连根拔,别伤了须。"
众人立刻散开。
爷爷摘了片衣襟当布兜,奶奶蹲在草从里,枯枝划破了手背也没察觉;赵薇扯下围巾,把草一捆捆码齐;陈锋把苏晴放在石头上,自己猫着腰往深处钻;佛店男人最利索,不一会儿就抱了好大一团。
爸爸把我放在块干净的石头上,用外套垫着,也蹲下来拔草——他的手指沾了泥,可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玉坠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灼烧,倒像有根小羽毛在挠。
我歪着头,突然听见草从深处传来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踩断了枯树枝。
爸爸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月光正照在他脸上,我看见他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听见了吗?"苏晴的声音在抖。
她原本闭着眼,此刻正盯着坳口的方向,"像......像有什么在喘气。"
陈老的竹杖"笃"地敲在地上。
他站起来,背挺得笔直,刚才的慈祥全没了,眼里像淬了冰:"别慌。"他说,可声音比山风还冷,"把草收进怀里,围成圈。"
爷爷的剑"唰"地出鞘。
奶奶把我抱进怀里,佛珠串在她手里勒出红印。
赵薇攥着满把光明草,指节发白。
陈锋把断剑横在胸前,苏晴抓着他衣角,指甲几乎要抠进布里。
佛店男人护在最外侧,可他的肩膀在抖,抖得怀里的草叶"沙沙"响。
那声音更近了。
不是人的喘气,是种粗重的、带着腥气的呼噜声,混着草叶被压断的脆响。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树影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像有团黑影正往这边滚。
爸爸把我从奶奶怀里接过去,他的体温透过外套渗进来,烫得我鼻尖发酸。
他低头看我,眼睛里那团火又烧起来了,比刚才更亮,亮得像要把夜色烧出个洞。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股腐肉味灌进坳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贴在爸爸胸口,能听见他心跳得像擂鼓。
他的外套蹭得我脸发痒,可那股烧艾草似的暖烘烘的味道让我舍不得挪开——那是他昨晚守夜时在灶膛边烤了半宿的味道。
玉坠还在发烫,这次不是灼痛,倒像有只小虫子顺着锁骨往脖子里钻,痒得我攥住他衣领的小拳头直抖。
"小涵别怕。"爸爸的下巴蹭着我额头,声音轻得像哄睡时哼的调调,可他抱我的手紧得发颤,"爸爸在这儿。"
腐肉味突然浓得呛人,我打了个喷嚏。
奶奶的佛珠"咔嗒"磕在我后颈,她刚才蹲在草窠里拔草,指缝里的泥还没擦,这会儿全蹭在我襁褓上。"都围紧了!"陈老的竹杖重重敲地,声音像敲在冰面上,"光明草的气引来了脏东西,它们不敢近圈,守好阵脚!"
爷爷的剑出鞘时带起一阵风,我瞥见寒光里他鬓角的白发根根竖起。
他往左边挪半步,正好挡住佛店男人发颤的后背——那男人怀里的光明草掉了两株,正哆哆嗦嗦去捡,枯枝划破他手背的声音比山风还响。
赵薇把围巾里的草捆往中间堆,她指甲裂了道缝,血珠渗出来染红了草叶,可她像没知觉似的,只盯着坳口那团摇晃的树影。
"来了!"苏晴尖叫。
我被爸爸转了个方向,正看见坳口的黑影破了树障。
那根本不是什么影子,是团裹着烂布的东西,青灰色皮肤鼓着脓包,烂嘴角滴着黏液,每走一步都要摔一跤,可爬起来又往前扑。
它身后还跟着几个,有的缺了半张脸,有的肠子拖在地上,腐烂的气味直往我鼻子里钻,我胃里翻涌,哇地吐了爸爸一衣襟。
"护好小涵!"爷爷的剑砍中第一个脏东西的脖子,黑血溅在他裤腿上,"奶奶,带她去阵眼!"
奶奶的手突然稳了。
她扯过我的襁褓角擦我嘴角,佛珠串在她腕子上转得呼呼响,每颗珠子都泛着淡金色的光。"老臧家的血脉,哪能让这些腌臜东西碰着。"她低喝一声,抱着我往人圈中心跑——那里堆着半人高的光明草,每一片叶子都在发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爸爸没跟过来。
他脱了外套裹住我,塞进奶奶怀里,自己抄起爷爷的备用剑冲了出去。
我看见他后颈的疤被月光照得发白——那是去年为救我被野狗扑的,当时他抱着我在雨里跑了三里地,血把我小帽子都染红了。
现在那道疤跟着他的动作一抽一抽,像条活过来的蜈蚣。
"符咒!"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她指尖的黄纸"刷"地烧起来,飘到半空就变成张网,罩住了要往我这儿扑的脏东西。
那些东西撞在网上直冒青烟,发出刺耳的尖叫。
陈锋举着断剑去砍它们的腿,每砍一下就喊苏晴的名字,像在给自己壮胆。
佛店男人突然不抖了,他把怀里剩下的光明草全撒向空中,草叶打着旋儿落下来,沾到脏东西身上就烧起蓝火,"我早说过这草克阴!
你们偏不信!"
陈老站在光明草堆前,竹杖尖挑着张黄符。
他嘴里念的咒我听不懂,可每念一句,光明草就更亮一分,照得大家的脸都泛着青白。
奶奶把我放在草堆上,我立刻被暖烘烘的光裹住了,玉坠突然不挠了,反而沉甸甸的,像块压舱石坠在胸口。
"成了!"陈老的竹杖重重戳进草堆,"引光!"
所有光明草同时炸开银芒。
我赶紧闭眼,可那光还是透过眼皮刺得我发酸,像有人把太阳塞进了坳里。
等我再睁眼,那些脏东西全被烧成了黑灰,风一吹就散得没影了。
爷爷的剑刃在滴血,爸爸正给他包扎手背的伤,血渗过纱布,在月光下红得刺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还差最后一步。"陈老抹了把汗,额头的皱纹里全是光,"小涵,过来。"
奶奶抱我过去。
陈老掀开我襁褓,玉坠"当啷"掉在草堆上——原来它一直在发烫,把裹布都焐湿了。
我盯着玉坠上的裂纹,那道缝里正渗出细细的银光,像活物似的往光明草里钻。
"这是......"爸爸的声音哑了。
"玉坠里封着你娘的护命咒。"陈老摸出把铜刀,在我指尖轻轻一刺,"现在要把小涵的血引进去,和光明草的气、你娘的咒合三为一。"
我的眼泪"啪嗒"掉在玉坠上。
血珠渗进裂纹的瞬间,整座山都震了震。
光明草堆突然腾起一人高的火,不是红的,是那种我从未见过的金,亮得连星星都暗了。
风裹着火苗往天上窜,把云都烧出个窟窿。
"糟了。"爷爷突然拽住爸爸的胳膊,他的手冷得像冰,"这火引的不只是阳气......"
我顺着他的目光抬头。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云遮住了,可坳口的树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之前那些脏东西,是道更黑的影子,高得能碰到树顶,轮廓像个人,却长着三颗脑袋。
它的眼睛是两个血窟窿,正往下滴着黑血,滴在地上就冒起青烟。
"那是......"苏晴的符咒纸在她手里烧着了,"是......是主使!"
陈老的竹杖"咔"地断成两截。
他盯着那影子,嘴唇直哆嗦:"没想到......没想到它能修到这地步......"
爸爸把我抢过去,用外套裹得严严实实。
他的心跳快得我数不过来,可他的声音稳得像块石头:"奶奶抱小涵往后退,爷爷守左边,陈锋护苏晴,佛店的......"
"我在!"佛店男人从怀里摸出个青铜铃铛,"这是我家传的镇阴铃,能撑半柱香!"
那影子动了。
它迈出第一步时,整座山都晃了晃,光明草堆的火被压得矮了半截。
我贴在爸爸胸口,听见他小声说:"小涵,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抓紧爸爸的衣领......"
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那影子的腥气灌进坳里。
我抬头看爸爸的脸,他眼里的火比光明草还亮,亮得我想起他第一次抱我时说的话:"别怕,爸爸在。"
可这次,那火里多了点别的——像是要把天都烧穿的狠劲。
山脚下传来晨鸡的叫声。
那影子的脚步顿了顿。
而在光明草堆的火里,玉坠突然发出一声清响,裂成了八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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