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依小心地站了起来。
夜风把她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站在龙宽阔的脊背上,她的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刮走。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她脚尖轻点,纵身扑入夜空。掐着悬浮咒,她绕着龙身飞过去,悬停在龙的面前。
龙微微受惊。它一个急停,然后猛地喷出一股龙息。
被热乎乎的龙息吹得一阵晃动,丁依赶紧抱紧了龙吻,然后忍不住摸了摸。
——龙的嘴筒子好软。
龙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挂在它鼻子上的丁依,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配合着放慢了游弋的速度。
丁依慢慢松开手,为了保持平衡,她单手虚扶住龙吻,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掌不过堪堪盖住它的鼻尖。她再次清晰地认识到,它确实不再是马妖拉着木箱送来她家的那条圆眼睛扑闪扑闪的“小泥鳅精”了。
她的心缓慢地落潮。
“你先答应我,”她和龙讲,“从现在开始,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管闻到的气味多让你讨厌,你也要忍住、忍住、再忍住。好吗?”
龙眨了眨眼,眼神澄澈。
“好,保持这样,闭上眼,然后听我的指令。”
看出丁依是认真的,龙缓慢地闭上了眼。
观察着龙的反应,丁依打开了袖里乾坤。她右手掏出了苹果树精带回的那捧江水,左手拎起九头乌鸦带回的腐烂的食物。
老实说,把腐烂的食物拎出来的瞬间,那爆发出的酸爽气味,丁依自己都想暴走。
龙的鼻子也微微皱了皱,但身体纹丝未动,情绪出乎意外地稳定。
丁依略微放下心,卸掉了自己身上的金钟咒。
见龙似乎想要睁眼,她提醒:“眼睛继续闭着,”接着,她把双手凑近龙的鼻尖,“你闻一闻,更讨厌哪一边,你就用鼻子点一点我那一边的手。”
龙没有犹豫,用鼻尖点了点丁依的右手。
居然更讨厌江水的味道?
丁依很意外,她开了灵识偷偷闻了闻江水,一无所得。她原以为龙会选腐烂的食物,毕竟腐烂的食物光是本体就令人讨厌,浓烈的味道里还能藏点别的玄机。江水?江水能有什么问题。
“好吧,那换一个。”她掏出羊毛护身符和啃过的骨头,继续让龙选。
龙又一次快速做出了选择——它选了羊毛护身符。
这次,丁依长了个心眼。发现龙又选的是右手,她偷偷交换了自己左右手上的东西,让龙在一模一样的两个选项里重选一次。
这次,龙真的换了选择——它还是选了丁依右手拿着的骨头。
看着自己的右手,丁依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把所有剩下的“线索”都试了一遍后,丁依确认了“真相”——如她所想,龙确实一直只选她右手拿的东西。
龙的鼻子很灵,不可能没闻出东西没变。唯一的解释,就是它弄错了游戏的规则。
——它不会说话,人和龙之间的沟通一直是个问题。
丁依略微失望地松手,让手里的东西飘进空中。在她和龙的周围,这些小妖怪们带回来的杂七杂八的物件像小行星带似地飘了一圈。因为灵气的吸力,它们被丁依放开后还是漂浮在她和龙的身侧。
好吧,就当这是一次失败的海龟汤。丁依安慰自己。
既然这些“线索”都不像金蟾币一样能触发龙的应激,那代表着——她都用不上了。
她拍了拍手,准备让龙睁眼。
这时,龙的鼻子又耸了耸,再次凑近了丁依空空的右手。
“好了,没有东西了,你……”
冰凉湿润的鼻尖贴上她的掌心,丁依还没来得及叫停,就被龙舔了一下。
龙试探地舔了一下,察觉丁依没有阻止自己,它的睫毛颤了颤,又舔了一下,再舔了一下,接着舔了一下,还舔了一下……
一阵阵清凉从丁依掌心未愈的擦伤泛上来。
今天,她掌心的伤口一直没有好转。白天四处奔波查探“金蟾币”的气息,晚上还要被结界的裂口倒吸,整整一天都在消耗自己的灵力,甚至因为雨水的浸泡变得更糟。只不过因为是擦伤,她没有放在心上。
在龙的舔舐下,掌心的伤口在丁依的眼前缓慢地愈合。
恢复如初的瞬间,她轻轻收回了手。
虽然没有听见丁依说话,但龙觉得自己可以睁眼了。
丁依看着它睫毛上面挂着的水珠随之滚落,雨夜让星星隐没,灵气如萤火般在雨丝间隐隐灭灭,只有龙的冰蓝色瞳孔在夜色中像灯塔一样明亮。
她的T恤下摆被风吹起,清凉的夏夜雾气灌进身体里。她的鼻尖与它的,也不过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见丁依半天没有动静,龙默认她要玩的游戏已经结束。它缓缓伏下头颅,让她坐上自己两角之间的额顶。
龙游弋的速度很慢,丁依扶着龙角坐稳,夜风温柔地抱住了她。
她开了灵识俯瞰。城市的光晕已经消失在了天际线,无边无际的黑色原野中,只有蜿蜒的南江闪烁着灵气的微光。灵气蒸腾上来,散入她的四肢百骸。江水涨潮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潮声一寸寸熨平了她心底的褶皱。她在某个瞬间产生了错觉,怀疑自己才是被夜航的巨龙所豢养的人类。
前行的龙微微侧头,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龙吟。
丁依本以为,这是龙在说“它很高兴”的意思,结果紧接着它却来了个死亡翻滚。她骤然失重,跌进夜空。
没等她使出悬浮咒自救,又被一团绵软给接住。
她伸手按了按,原来是龙柔软如贝肉的蜃腹。
身后,龙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肚子也一震一震,像是它的肚皮里面在打雷。丁依怀疑这是龙的笑声,但这次她不敢妄自断定了——谁知道这条龙又在玩什么把戏。
陷进柔软的龙肚皮里,丁依只能被迫躺着。她才发现头顶的云层虽然还未散去,但已隐隐得见月光,雨不知何时停了。
一阵酸爽的味道传来,丁依皱起鼻子。
那些小妖怪们捡回来的物件们居然还在,它们像锲而不舍的小尾巴,整齐地排着队,不着痕迹地“尾随”着它们……
等会,整齐地排着队?
丁依眯着眼睛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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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碎玻璃片,坏掉的硬盘,腐朽的铁片……
干枯柳条、泛黄书页……
一捧江水……
羊毛护身符、破旧的符纸……
啃过的骨头、腐烂食物……
不知何时,这些“垃圾”们分门别类,把自己排得整整齐齐。
她灵光一闪,开始仔细辨认。
金有了……木有了……水有了……土有了……火……缺火……
她掐诀让羊毛护身符和破旧的符纸飞来,对着月光细看,在它们的边缘看到庙里香火烧燎过的痕迹。
金木水火土,齐了。
如果条件满足,这就是一个五行阵。
白天在魏家隆家的博古架上看过的阵法,不知为何浮现在丁依的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她引来南江之水,以手指蘸之,在阵中画出南江流向——
“轰!”
空气骤然扭曲,一个无形的漩涡在她眼前炸开。丁依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揪住,她身下,龙的身躯也猛地绷直。她拼命想要抓住什么,龙肚子上的软肉却滑不丢手,让她根本抓不住。
不等她喊出“五行相生”的法诀,这旋涡就粗暴地将她和龙一起吸了进去。
俗话说,有些记忆就像溪底的鹅卵石,随着时间冲刷,反而会变得越来越清晰。
十年过去,丁依依然清晰地记得,她第一次从镜花溪“穿”入妖行街时,是以“半昏迷”的状态,被晦明抱着“穿”进去的。
之所以是“半昏迷”,是因为晦明刚抱着昏迷的她踏入溪中,她就骤然惊醒,像只溺水的猫开始扑腾尖叫。
救命啊!落水啦!谋杀啊!
她在水里的无声呐喊,化为了一串串咕噜噜的气泡。
晦明越奋力按她,她挣扎得越狠,导致两边都开始呛水。
如果不是一旁的梁凡见状,赶紧把他们一起拉回了五行阵里,也许他俩一人一龙都要溺死在镜花溪这堪堪莫过人头顶的小山溪里。她溺死也就算了,晦明一旦溺死,势必将刻在龙族的耻辱柱上。
不过,在那当时,她根本没有嘲笑晦明的功夫,因为她真的、真的、真的以为自己要溺死了。
她第一次“穿”入妖行街的过程有多绝望,那她第一次踏上妖行街的青石板,看见眼前流光溢彩、百妖穿行的景象时,她的心跳就有多悸动。
这份心脏怦怦狂跳的记忆,支撑她度过了之后许多温水煮青蛙、蚂蚁啃骨头的难耐时刻。
终于被漩涡甩出时,丁依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沙地上。她龇牙咧嘴,心里腹诽:比起妖行街的五行阵,这个不知哪来的传送阵也粗鲁太多。
揉着膝盖站起来,她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处美丽得不像话的江边堤岸,江水泛着不真实的碧色,岸边芦苇结着晶莹的霜花,水面漂浮着如梦似幻的雾气……
丁依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十有八九,又是一个术法生造出的结界。
她毫不犹豫,掉头就往海岸线的反方向走,想去寻找结界的边缘,却听身后一个清润的男声传来:
“姑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