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言沿着马路飞奔。
和他都说开了。
以后还是好朋友。
不用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的影响。
而且，现在就要和他一起去吃夜宵。
开心～～～
花言拐过弯，看到SUV停在路边。
她像一只蝴蝶一样飞上车。
SUV重新滑入车流。
花言兴奋不已：“你感觉到了吗？好像升温了哦。这么晚了，却一点也不冷。”
“是啊。”
花言摸摸脖子后面，“我刚才跑那么一会儿，都有点出汗了。”
向怀谦看过去一眼，“都说了我开回去接你了。”
不等对方反驳，直接失笑：“知道，知道，不能让别人看见，对吧。”
花言嘿嘿笑。
“啊～好想喝啤酒。一整个冬天都没有喝过冰啤酒了。”
“好啊。我也好久没喝过了。”
花言眼睛一亮，又叹气，“哎呀，你不能喝酒吧，你还得开车呢。哎，你可别说啤酒度数不高。酒驾害人害己。”
“找个代驾就行了。”
“真的吗？不会麻烦吗？”
向怀谦只是笑：“当然不麻烦。而且，就算麻烦又怎样呢，当然是和你喝啤酒比较重要。”
花言：！
坏家伙。
车窗外灯火流动，饕客冥思苦想，竟然没能想出一个适合这个天气喝啤酒的地方。
向怀谦看一眼路边鳞次栉比的小饭店，“啤酒哪里都有吧。”
花言皱起小脸：“感觉都不太对。我想要那种有仪式感一点的，你懂吗？”
“那，我让麒麟推荐一家高级的店？”
“不是，我不是要高级的。我是想要那种有点电影片段的感觉，可以变成回忆的第一个温暖春夜……这种感觉。”
向怀谦：？
花言灵机一动，“我们去便利店吧！”
两个人坐着便利店门口的塑料凳，就着妙脆角喝着白啤。
花言看一眼向怀谦，又看一眼。
看他光泽温润的羊毛大衣，笔挺洁白的衬衣，沉甸甸的精钢手表。
全部燃烧着金钱的味道。
这样的他，坐在盛惠29元的红色塑料凳子上，吃着花里胡哨的开架零食。
“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笑起来，超开心的样子。
向怀谦抬头：“你笑什么？”
花言捂嘴嘻嘻笑，“感觉自己好像偷偷带大小姐出来吃贫民食物的小流氓。”
向怀谦：……
他安静喝着啤酒，感受冰凉的泡沫在口腔内跳跃。
很快，一罐喝空。
咔啦，啤酒罐被捏扁。
三月的这个夜晚，温度高得有些不正常。
让人心里不由自主躁动起来。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过来和我说话？”
花言茫然：“哪天晚上？”
下一秒，她突然领悟。
他是说重逢的那一晚。
“因为……”她张口就要说话，却又卡住了。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
“偶然遇到了老同学，上前打招呼是很正常的吧。”
“因为我的出身，我的外表？”
花言：？
她品了一下这句话。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找你说话，是因为你有钱又英俊？”
向怀谦静静看着女孩，眼神深深，神色郑重，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花言：……
一时陷入两难选择。
是大声嘲笑他自恋，还是怒斥他看扁小小民女的尊严？
向怀谦看着女孩神色如六月下午的天气一样变幻莫测，最后，咬了咬嘴唇，竟然露出一丝心虚来。
他笑了。
“没关系，这样也很好。虽然说起来俗气，也是我的优点。伊丽莎白也是在亲眼目睹彭伯里庄园辉煌的那一刻，才开始对达西改观的。”
花言眼睛一下子变得圆溜溜：“你还看爱情小说呢？”
“看啊，为什么不看。”
花言兴奋起来：“看吧！你就是这么特别！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
向怀谦失笑：“好吧。”
花言一下子萎下来。
超心虚的。
人家都说没关系了，我干嘛还非要找理由啊。
但是……
不是的，不是这么表面的理由。
真的不是。
“我觉得你人很好。”女孩低声道。
向怀谦似乎觉得好笑：“我？人很好？”
“我觉得……其实你挺看不起别人的。”
花言仔细去看向怀谦的表情。
有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凌厉。
看吧，我就知道。
你可是最优越、最出色、最闪耀的王子啊。眼睛当然长在头顶上啦。
“哎呀，你听我说完嘛。你虽然看不起人，但是你从来不挂在脸上。相反，你一直对别人很有礼貌。”
“你是在嘲讽我吗？”
“不是啊。做人论迹不论心。我觉得你这样很绅士。你要不是这样的人，我又怎么敢主动和你打招呼？”
“就算你看不上我，也不至于给我难堪。我是这样么想着，才敢和你说话的。”
“结果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我没有看不上你。”
花言眨眨眼，“真的吗？我好高兴。”
她哈哈笑起来，“能得到向怀谦的认可，我可太荣幸啦！”
向怀谦莫名有些烦躁。
“我不是客套。我真的没有看不上你。”
花言止住笑声，变得郑重。
“我也不是客套啊。你很少说话，总是很高冷的样子。可是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是认真的。我觉得这一点也很不容易。我喜欢你这样。你说没有看不上我，我是相信的。”
她又笑起来，大力拍拍对方的胳膊，“我超开心的！这样普普通通的我，竟然获得了向怀谦的认可！我一定也有了不起的过人之处吧！”
她用手指去戳刚拍过的胳膊：“你觉得我哪里好？展开说说。”
向怀谦沉吟几秒，淡淡笑开。
“我不会说的。你自己慢慢领悟吧。”
花言气鼓鼓！
夜色深下来。
本来就不是多热闹的街道，到了这个时间，四下里更加安静。
花言一下子冲出去老远，发出一声快乐的尖叫。
“好开心啊！为什么这么开心呢？”
向怀谦隔着老远冲她喊：“你喝醉了！”
“你也喝醉了！”
“我没有！”
“你就是喝醉了！不然你根本不会在街上大喊大叫！”
向怀谦：！
花言哈哈大笑。
在向怀谦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喜欢钻进妈妈的大衣柜里躲起来。
那个柜子里充满了樟脑丸味道，暖暖的，熟悉又安心。
小朋友安逸地窝在厚厚一沓床单被套上面，听着妈妈在外面夸张呼唤：谦儿？谦儿？我的谦儿在哪里呀？
然后妈妈会突然打开衣柜门，欣喜大呼：找到我的谦儿了！
小小的向怀谦会奋力一跳，跳进妈妈的怀里。
那些事情太过久远，已经记不清了。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妈妈身体不好了。
父亲告诉他，妈妈需要静养，不要去打扰她。
不上学的日子里，小朋友一个人穿梭在大厅，楼梯，走廊。
那些空间过于巨大，有些可怕。
有时候，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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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会召开盛大的宴会。
总是有很多女人围在父亲身边。
她们全都很美丽，芳香扑鼻，对待小朋友也十分温柔。
但是，向怀谦并不开心。
他总是分外不安。
有一天下午，父亲躺在花园里抽雪茄。
他转头，看见小朋友，懒洋洋招手，唤他过来。
向怀谦犹豫了一下。
父亲重复了一遍“过来”，他的声音明显更低沉了。
向怀谦心里一慌，赶紧跑过去。
父亲再次招招手：“蹲下。”
向怀谦遵命蹲下。
父亲满意地把手放在儿子头顶，轻轻抚摸着。
“你真的很幸运，生在一个好年代，一个好家庭。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我父亲跟我说什么，我但凡敢犹豫一丁点，他随手就是一皮带抽下来。”
他指指自己的眉骨：“看这里。”
向怀谦起身去看。
“眉毛缺了一块对不对？是被他的皮带抽坏的。当时流了好多血，我眼睛都看不见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父亲发出一阵难以辨别情绪的大笑，又突然止住。
“你真是太幸运了。我从来没有打过你。”
向怀谦不知所措。
“……谢谢爸爸。”
他被父亲握住了下巴颌。
那只巨大的手掌很有力度，令他发出一声痛叫。
下一秒，他看到父亲眯起眼睛，立刻噤声。
父亲细细观察着儿子的脸。
“你长得真不错。”
他撇开手，环视花园和别墅。
“你还有个为你积攒财富的老子。”
向怀谦维持着不舒服的姿势，恭敬等待着。
“等你长大了，聪明的女人会看中你的钱，愚蠢的女人会看中你的貌。”
父亲仰起头，视线落在二楼窗口。那里是妈妈的房间。
“最聪明的女人，会同时喜欢这两样，而且分外真情实意。那种感觉很好，是其他草芥一般的男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
他的视线如鹰隼、如豺狼，狠狠攫住面前的小朋友。
“记住了，儿子，这珍贵的两样东西，都是我给你的。”
向怀谦吞了一口唾沫。
“谢谢爸爸。”
是父亲，也是帝王和神明。
他恩赐一切，拥有一切，评判一切。
某个阴沉寒冷的下午，父亲不在家，向怀谦一个人在书房里写作业。
他突然心有所感，站起身，趴着窗户往下看。
窗下的灌木丛里，露出一个小女孩的脑袋。
她头发微卷，梳着两个小辫，小脸盘圆圆的，眼睛更是圆溜溜的，特别明亮。
“下来玩啊！”她在灌木丛里偷偷招手，压着声音呼唤。
向怀谦心脏鼓动，飞奔下楼。
他在大门口被小女孩拉住手，然后一路飞奔。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他听见自己大喊：“我们去哪？”
“去一个好地方！”
“好地方是哪里？”
小女孩不说话，只是一味奔跑。
阴沉的世界渐渐变得明亮，阳光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洒在小女孩的发丝上，激起一层光晕。
他突然冲动，大喊：“你喜欢我吗？”
小女孩回头：“我当然喜欢你呀！”
“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人好！”
“我人好吗？”
小女孩停下脚步，笑起来，眼睛弯弯，阳光在她发丝上跳跃：“好啊。我觉得你很好。”
……
向怀谦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喘息不已。
他重新躺下去，抬手遮住眼睛，任凭自己被无名的羞耻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