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河眼睛发红地侧过脸来，带着疑问：“她的终端？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不记得有看到她的求援，但有人说，看到她跟疑似指挥怪物搏斗，”叶沉说，“我们想尽快击杀指挥级怪物，她这样经验丰富的狩猎者，怎么会一点信息不留？”
“……我该拉住她的。”
梁河听了前半句就低下头去，他用袖子帮盛春擦脸，但控制不住手劲，作战服的布料又粗，竟直接磨破了那一片本就受伤的皮肤。
“她本来就是看了别人的求援信息，才出去的。”
“梁河，冷静点，”叶沉稍微用力，按住他一直在颤的手臂，“不能让她走得这么不明不白。”
梁河克制着呼吸，半分钟后似乎终于平静下来，他一手点开自己的终端：“我们绑定过互通定位，你用我的终端，就能找到她的终端。”
“那你的队伍呢？”叶沉问，一边接过了他的终端，“你怎么跟他们联系？”
“我没那么不可或缺。”
梁河藏不住脸上的痛苦，只是更使劲地抱紧了那具尸体。他离开盛春的队伍时间太短，在他心中，“盛春的队员”这个身份的重量，远大于“新队伍空降队长”的重量。
“虽然不明白你在执着什么，但祝你得偿所愿，”梁河闭了闭眼睛，“你走吧，我过会儿就回F区。”
他想，盛队长，让我再软弱一小会儿吧。
往后，我就没有队长了。
叶沉无声低头，定位界面一个绿色的小点正在远离中心基地。
——盛春的终端，被她亲手放到了什么东西身上。
*
【总频】谢勋：“魏上将携带武器补给即将抵达F、G区交界。”
【总频】谢勋：“强制征兵征兵令十分钟后到位，预计一小时内F区狩猎队数量可增至上千。”
【总频】庄白梦：“打他爷爷的，反攻！！”
【总频】朱涵畅：“庄队长也是憋疯了，哈哈。”
【总频】柯兴平：“谁不是呢，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战区内士气大振，甚至有人敢开玩笑了，而叶沉却一直没有出现。
有人问了一句：“女巫去哪了？”
随后又有人摸出了今天一连串的事件——女巫发出公证书、倒逼联盟公开高级合金材料配方、随后帖子被删除、账号被封禁、社媒关键词限流……
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狩猎者们，一瞬间就理清了自己的站位。
【总频】：“刚跟几个外围区狩猎者一起战斗来着，身手挺好，武器也是真有点磕碜。”
【总频】：“都开始打仗了，还要什么优越感，我看联盟也赶紧松口算了。”
【总频】：“别说了，先把F区这处理完吧。”
在确认联盟下场支援F区后，叶沉就已经知道F区这一仗终于要结束了，她久违地打开自己的小队频，准备摇人去追盛春的终端。
叶沉：“你们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除了医生，每个人都发了消息证明还活着。
欧阳：“我跟谢勋在一块儿。攻击组轮班的时候撑不住睡了会儿，结果他们没人叫我，破城了才跟上。”
岳云：“弯刀砍卷刃了，正好碰到三号仓库来的补给，换了把新的，不太顺手。”
刘玉梅：“怎么了，狼头有消息？”
她也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叶沉没瞒着：“它往Z基地去了。”
“Z基地啊，那边不是也快形成兽潮了？早晚都得去的，什么时候走？我搞了不少大件。”刘玉梅说。
叶沉说：“看能不能多叫几个人。我们先出发，能截杀狼头最好。”
“好。噢对，”刘玉梅突然想起来什么，说，“联盟征兵令面向一千公里内所有基地，只要最近一周没有日常委托的都要到位，除了中心基地的队伍要求在F区签到，其他基地的要求直接Z基地集结，连军部运输机都安排上了，这是真被打怕了。”
飞行类异化怪虽少，但对于人类飞行物攻击性很强。空中人类反击手段有限，自从死亡变异后，民用飞机接连被毁，最后大部分机场、航线都废弃了。
“Z基地不能丢，”叶沉说，“但外围区的狩猎者拿着破烂装备，也不能就这么拿命填坑。”
“我也这么想的，”刘玉梅说，“所以准备联系水军顶高舆论，把之前积压的局面全方位引爆，逼联盟统筹部公开配方、解除女巫账号封禁。”
欧阳：“我现在说话也不用顾忌了，财务部给圣火定的那些破烂税项都可以公开，外围区的机械部件不是经常缺货吗？让大家都看看狗联盟的真面目。”
刘玉梅略显欣慰：“太子说得好。”
一声太子，叶沉欧阳两个人不由想起在獒山洞的发现。
人类需要机械部件来应对战争，虽然【圣火】的图谋阴云未散，而他们三个相对而言的知情人，不约而同地什么都没说。
说圣火公司多年盗用用户资料训练超级AI？说超级AI可能已经对人类产生恶意，并且下落不明？
欧阳语气微涩：“什么太子啊。”
舆论战都是刘玉梅在联系，叶沉能动的也就是一个女巫账号，如今还在封禁状态，所以她干脆什么都没问，放手让梅姐去做了。
叶沉短暂修整，因为医生不在，她自己开上了小蓝。梁河的终端把坐标共享投在方向盘前指引着方向，她把自己的坐标发给了几个人，先行出了基地。
刘玉梅的车子很快跟上，过了一阵，欧阳的黑色越野也追上了二人。
岳云后知后觉自己被扔在F区，却没有办法——她不会开车。但她知道那三个人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于是脑筋一转，去找了一直没有消息的医生。
-
叶沉的临时组队频道里多了几个名字。
刘渊全队加入：“就你们几个？铁钥的人呢？”
无解：“我在。”
刘渊：“你是？”
刘渊在Q基地跟新铁钥合作，于年节之前完美应对了一波鼠王袭击，但那时的无解已经离开铁钥，因此二人并不相识。
刘玉梅：“这是铁钥上一任队长。好久不见了，无解。”
无解：“其实也没有很久，只不过提起来，确实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了。”
他差点死在要塞，醒来却依然觉得，当时发生的一切都跟噩梦一样。
他恨狼头入骨，看铁衣做得很好，干脆抱着悔恨与煎熬离开了铁钥独行。如今听叶沉说找到了狼头踪迹且对方落单、正在召集狩猎者围猎，他干脆利索地应了下来，一人一车，说走就走。
刘渊来参加的理由更简单一点——“不想跟谢勋见面”，于是由铁衣去做下一步交接，他带着自己的队伍来擒王了。
宁慧和李宏亮是被谢勋发配过来的，两人刚到南风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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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就被安排了新任务，“协助叶沉”，一人发了一台车，掉头直接往外走。
“感谢诸位参加本次行动，下面说一下我们的目标，狼头，”叶沉在队频说，“它的强大是一种全方位的强，力量、智慧……”
“大家都没有跟他交手的经验，虽说攻击下盘是弱点，但还是要谨慎再谨慎。”
欧阳私聊问：“最后是谁杀的它？”
叶沉简短答：“梅姐。”
欧阳放了点心：“那我们胜算很大。”
队频掠过几条讨论，叶沉没有说话，只是握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嘴唇抿成直线。
根据谢勋所说，Z基地兽潮集结仍在初期。
一样的套路，对狩猎者模糊紧张态势、对群众隐瞒真相，如果没有谢勋从指头缝里泄露的信息，叶沉不会立刻把现在跟141年Z基地大兽潮联系在一起。
失控的感觉如影随形，仿佛一步赶一步，从獒山洞开始，她完全失去了主动权。
记忆里F区沦陷，现在F区也确实沦陷了。
记忆里Z基地兽潮，现在已经是进行时了。
记忆里梅姐死于狼头手中……
他们既然已经拿到坐标，为大局，就不得不追。
“它走得不快，”眼看距离越拉越近，叶沉说，“可能是在召集它的‘军队’。”
刘渊十分冷静：“必须在它和大股兽潮汇合前干掉它，一旦让它融入兽群，再想点对点击破就难了。”
李宏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厉害？A级首领，我没正面遇到过同等级的怪物。”
“只会比描述的更可怕。”叶沉语气沉重，“盛春连发出完整求援信息的机会都没有。我们的目标不是击败它，而是不惜一切代价，击杀它。”
干涸的古河道，风声呜咽，卷起尘埃。
三辆车组成的微型车队一路追着那个稳定移动的绿点，最终在一片相对开阔、遍布巨大风化岩柱的区域停了下来。
“就在前面了。”
叶沉熄火，目光扫过三维地图上错综复杂的地形。梁河的终端显示，目标在几百米外停了下来。
“我们等等人。”
很快，引擎声由远及近，刘渊的车队先赶到，无解也骑着一辆改装摩托悄然而至。
众人下车聚头，刘玉梅毫不吝啬地把刚到手的“大件”们发了再去：“这是小型电网，遥控开关，但可能对A级怪物杀伤有限。高爆弹破B级怪物甲没问题，A得打个折……刘渊一会儿分我两个人，找架设点。”
“行。”刘渊点了两个沉默的队友，低声嘱咐了两句。
“欧阳、刘渊，你们带近战正面牵制，没问题吧。”叶沉接着往下分配任务。
“可以。”
“宁慧、李宏亮策应，注意干扰。无解见机行事，”叶沉看向那个沉默的男人，“我相信铁钥的队长，也相信仇恨的力量。”
无解点头，没有言语。
刘玉梅最后检查了一遍玫瑰狙，欧阳握紧火刀，刀身隐隐泛起红光。
刘渊打了个手势，他的队员默契地散开。宁慧稍微拉远一些距离，李宏亮握紧了手中的黄金双枪。
无解沉默地站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只有攥住刀柄的手透露出他内心不平。
叶沉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绿点的位置，低喝道：“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