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卡特的心情非常兴奋，浑身上下的鳞片都随着呼吸轻轻翕动，鱼目中闪动着毫不遮掩的光芒。
他观察这群奇怪的诡已经很久了。
半个月前，这群外来的“鱼怪”进入隆尔城，倏一入城，就引来了不少居民的注意。
他们天天穿着黑斗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身上的鱼腥味重得要死，且走过的地上还会时不时掉下来零星的鱼鳞。
……指不定是得了什么重病。
但更可能的是，他们是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只是把自己伪装了起来，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这几个诡可能自身压根没有注意到，但是——
对于他们这些原住民来说，只一闻，就知道对方是本国鬼还是外来诡。
准确来说，本国鬼是指跟他们同种类型的鱼诡。外来鬼，则是除了他们以外另外几国的诡怪。
说起外来的鬼怪，那他们塔拉萨国居民最讨厌的，自然是……隔壁那群大眼珠子们了。
一想到目七洲那群颜色各异，大小不同，长得又奇形怪状的大眼珠，卡特只觉得浑身的鳞片都在发抖，鱼腮都禁不住疯狂颤动起来。
太恶心了眼珠……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莫过于眼珠了。
卡特心有余悸地想，一边挥舞着长满鱼鳞，像大剪刀一样，只有两个手指的“手”，一边沿着地面上斑斑点点的光亮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月色下，那些点点光亮折射出幽蓝炫彩的光芒，但仔细看去，却能看出那是一片片掉落的细小鱼鳞。
卡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必然是从那几个奇怪诡异的身上掉下来的。
也就是说——
只要他沿着这条鱼鳞路走到尽头，就能找到其中一只奇怪的诡异吧。
一想到这，卡特全身上下的鳞片都在兴奋颤动。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只想让自己尽快的饱腹一顿。
外来的诡异就算死了，或者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也不会有诡追究吧。
卡特几步冲上了台阶，手已经触碰到了这个像是仓库般所在的大门。
即将推开门的刹那，卡特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在触碰到那明显凸起的触感时，巨大鱼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古怪又狂热的情绪。
他拍了拍口袋，收回了手，脑子里又想起另一件事。
听说，之前有诡看到这几个奇怪的诡异把一个很大的卵搬进了这个院子里。
很大的、没有孵化的卵……卡特那双鱼目中闪动着莫名光芒，促使着他再次伸手摸了摸口袋。
嗯……等把这个屋子里的诡吃掉之后，他就去其他房间找找那个卵。如果能找到，就顺便一起带走。
卡特猛地推开了门，脑海中各种各样的想法在瞬间戛然而止，一时间，眼中只剩下了房间里摆放着的一个足有两米高、一米宽的卵。
好大……好美的卵……
卡特呼吸都禁不住屏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是何材质，却格外引人注目的卵。
卵整体呈黑白二色。最中间有一条线径直分明地将其分成了左右两半。一半纯黑，一半纯白，而每一半都布满了繁复扭曲的花纹。一眼望去，头晕目眩，仿佛某种禁忌又诡异的祭文。
卡特直愣愣地走了过去，直到手触碰到某个冰凉刺骨的触感时，才猛然回过了神。
他立刻又惊又怕地朝后退了几步，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是怎么突然失去意识，又是如何不受控制的触摸到了这个古怪却又分外美丽的卵。
这个卵……卡特目光闪烁，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再度上前几步，伸出双手，试图将这个卵从根拔起。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如果能把它一起带回去……卡特双手一用力，登时从鼻腔中溢出一道疑惑的鼻音。
太轻了，这么巨大的卵怎么会这样轻？
几乎是脑海中刚冒出这样的问题，卡特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繁复的花纹改变了方向，随着整个卵一同轻飘飘地倒地，摔出了不少细小的鱼鳞。
这是个空的卵！里面的东西已经——
破风声自身后猛然响起，卡特朝着左边一滚，扑倒在地的同时也看清了袭击他的诡的长相。
不对，那是一个……人？！
银白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向后飞舞，露出了一张凛冽又锋利的眉眼。翠绿色的眼睛在幽暗的环境下像是两块闪闪发光的绿色宝石，危险又神秘。
他没有吃过人，却有幸见到过几次城主府圈养的人类——
和面前的这个人一模一样。
绝妙的五官分布和四肢，只有人类才能达到这样的比例。
卡特张大嘴巴，涎水如瀑布一般从他大裂的鱼嘴中朝外喷涌，喃喃道：“人，是美味的人啊……”
现在的他只想大声的歌颂那位存在。
一定是那位的保佑，才能让他在这一天同时拿到两样他们需要的东西，还能马上吃到他从未尝试过的、梦寐以求的人类！
越裂越大的鱼嘴朝闻夜柳扑来的瞬间，她看到了地面上的坑坑洼洼的小洞，表情不由一变。
这个鱼怪的口水具有腐蚀性！
闻夜柳朝旁一闪，避开了鱼嘴和大部分向她甩来的口水，却还是有几滴涎水溅在了她的手臂上，顿时激起了一阵灼烧感。
她垂眸一看，胳膊上的“皮肤”多出了几个小洞，露出了底下毫无血色的苍白肌肤。
是的，现在她有两层皮肤。里层的皮肤就像正常人类一般，但外层的皮肤……
与其说是皮肤，不如称为薄膜更合适。
闻夜柳从那个卵中挣脱出来后，便发现自己的身上除了那层薄膜外空无一物。薄膜将她除了头部外的身体都严丝合缝地包裹了起来，就像是让她穿了一件紧身衣。
也好在有这层薄膜的存在，才让闻夜柳的手臂幸免于难，但接下来——
机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这只鱼怪的□□具有极强的腐蚀性，目前不知道液体挥发后会不会带来毒性。你最好尽快解决它。】
闻夜柳没有回复它，而是缓缓攥紧了手中的鱼鳞。
这是她从那群大眼珠们身上掉落下来的鱼鳞中精挑细选出的一块，边角被磨成了锋利的形状。
先前，她特意将卵用一些细小鱼鳞固定，立了起来。设下陷阱后，便试图在这只鱼怪靠近的时候进行偷袭。没想到的是，这个鱼怪的反应会这么快。
偷袭失败，现在……只能正面攻击了。
闻夜柳死死地盯着对面那只鱼怪。
它身体细长，头大，拥有两只小却凸起的眼珠，两边侧鳃是一列裸露在外的利齿，一路延展进巨大的鱼嘴中。密密麻麻的纯黑色鱼鳞遍布在它纤细像是柳枝一般的躯体上，其上滑动着黏腻的光芒。
鱼怪没给闻夜柳休息的时间，挥舞着两只细长的手，立刻又朝她的方向扑了过来。
闻夜柳却没有躲，直直地冲了上去。
鱼怪的两个小眼珠中顿时闪动着越发兴奋的光芒，大嘴一张一合，一大口深黄色，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便喷了出来，直朝闻夜柳门面而去。
赶在最后的时刻，闻夜柳侧身躲过了那团液体，身体飞扑上前，左手狠狠一拽鱼怪的细条身体，右手握着的尖头鱼鳞精准地刺入了它的左眼。
伴随着皮肉像是被灼烧的嘶嘶声，鱼怪发出了痛苦刺耳的嚎叫。
……果然，这只鱼怪身上也布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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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腐蚀性的液体。
所以，在闻夜柳在抓住它的瞬间，液体瞬间侵蚀掉了她左手上的薄膜，直伤皮肉。
剧烈的疼痛让闻夜柳的左手生理性的发颤，但她却没有松手，依旧死死地拽着鱼怪的身体，同时右手用力，让鱼鳞的尖端在眼珠中旋转了一圈。
疼痛在此时已经变得无关紧要，闻夜柳专心致志地感知着右手中的鱼鳞，试图尽快找到某样东西。
但下一秒，只听到沉闷地撕拉一声，闻夜柳整个人被狠狠地甩飞出去，左手掌内侧的皮连带着部分血肉都被扯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闻夜柳却第一时间看向了右手中的鱼鳞，面色一沉。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她准备的鱼鳞尖刀被鱼怪的血液腐蚀，已经完全失去了攻击性。
闻夜柳当即扔掉了鱼鳞，目光在地面上睃视，想快点找到新的武器。
与此同时，鱼怪趴在地上，疯狂地甩动着身躯，暗红色的血液混杂着涎水四处飞溅，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小坑。
“你……你竟敢……”鱼怪没有站起来，而是以四脚着地的姿态缓缓抬头，露出了正在汩汩朝外涌着鲜血的左眼。
鲜血很快将地面腐蚀出一个深坑，鱼怪的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一些话语，仅剩的鱼目怨毒地盯着闻夜柳，再次朝她扑了过来。
而闻夜柳将将找到一块还算合格的鱼鳞。没有时间去磨了，她的双手同时用力一掰。
鱼鳞被掰断的同时，闻夜柳的脸颊也扭曲了起来。
疼，实在是太疼了……一时间她竟不知道和割头的痛比起来，哪个更疼一点。
闻夜柳握紧那半截鱼鳞，眼看着鱼怪朝她冲来，刚想像先前一样侧身躲过，下一瞬，瞳孔骤然紧缩。
……她竟然没有躲过去！鱼怪的速度变快了几倍！
鱼怪像是一块黑色的陨石，狠狠地砸在了闻夜柳的身上。
腹腔猛然受到巨大的冲击力，闻夜柳喉咙一紧，登时呕出了一口鲜血。
但更糟糕的是，她的腹部在飞快地受到液体的侵蚀，随即而来的剧烈疼痛遍布全身。
鱼怪那张狰狞的脸就在闻夜柳的上方，暗红鲜血源源不断地自血窟窿中流出，尽数浇灌在了她的脸上。
眼前一片血肉模糊，眼皮似乎都被腐蚀着粘连倒了一起，闻夜柳用力地眨眼，终于勉强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此时的闻夜柳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她拼尽全力挣扎，右手举起鱼鳞，一次又一次地狠狠刺入鱼怪的体内，鲜血四溅，却阻挡不了它的膨胀。
闻夜柳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了鱼怪迅速膨胀的身躯。
细长的身体像是癞蛤蟆一般接连不断地鼓起巨大的水泡，让它的身躯在短时间内膨胀至四五倍大。
脑海中的机械音急切到破音，但闻夜柳却根本听不清它在说什么，只能捕捉到几个零星的字眼：
【……能力……活下去……快活下去……觉醒……】
……活下去吗？
双眼处传来的剧痛让闻夜柳的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她模模糊糊地想：她是一定要活下去的，不管用何种手段。
她一定要活下去——
卡特扭动着庞大的身躯，仅剩的鱼目中闪动着凶光，微微甩头，便轻而易举地把地上躺着的人类叼了起来，直直摔进了自己大裂的嘴中。
可恶的人类颇有几分实力，竟然逼着他使用了那种方式。现在，终于轮到他来享用——
浑浊的鱼目陡然一僵，他不敢置信地转动眼珠，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生命最后的时刻，卡特看到了一小簇从他头颅正中，像是一朵向阳花般茂密生长的触手，彻底穿过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