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极速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心跳升高到了近乎超额的状态。
闻夜柳在自己“砰砰砰”的强烈心跳中，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冷静状态。
顶着几道满怀贪婪的目光，闻夜柳终于积蓄起力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黄眼珠头顶位置的眼皮露出了深深的褶皱，就像是人类紧皱眉头。
硕大的黄眼珠随着闻夜柳的举动而转动，不耐烦地道：“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还是说……”黄眼珠舒展眼皮褶皱，眯眼道，“你压根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闻夜柳的手指自颈侧垂下的银白发丝滑过。停顿一瞬后，她抬起头，直视黄眼珠，平静开口。
紧接着，晦涩扭曲的话语自她的的口中毫不停顿地顺畅说出，自然的像是生而知之。
但话语落在闻夜柳的耳中，压根就是一段毫无意义的含糊呓语。没有丝毫规律的混乱语序和音节，不属于她记忆里的任何一种正常语言。
可闻夜柳同时清楚的知道，这段话在那些眼珠们听来的含义是：
“你想让我说什么，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向我介绍现在是什么情况？”
气氛陡然一变，黄眼珠微微撑开了眼皮，而周围那些贪婪黏腻的目光也有所收敛。
看着它们的反应，闻夜柳明白自己赌对了。
虽然直到此时此刻，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中间又经历了什么……但就在刚刚，她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也很快得到了验证。
她现在的身体，并不是她原先的身体。
眼下没有镜子，但闻夜柳先前在黄眼珠瞳孔中的惊魂一瞥时，看到了一头银白长发的自己。
面容暂且看不清，但她可以确信自己绝非银白长发，更何况先前她的头颅和脖颈明明分离了，现在却完好无损。
再联系上她能听懂这些眼珠们口中所说的古怪话语，闻夜柳决定赌一把。
所幸，她成功了。
虽然面前这些不知名的怪物没有脸，只有一颗充当头颅的巨大眼珠，但闻夜柳却莫名从它们的脸上看出了情绪波动。
就跟她突然能听懂它们口中的话语一样莫名。
黄眼珠态度稍缓，道：“诡话说的这么标准，她应该不是人类。王都的那几只人类，别说说话了，连我们说什么都听不懂。”
它又不屑地补充了一句：“蠢笨的人类，除了美味，一无是处。”
其余几个颜色的眼珠附和着黄眼珠说了什么，闻夜柳没有仔细去听，她直勾勾地盯着黄眼珠看，翠绿眼眸微微发暗。
蓝眼珠快速地眨动着，大眼珠在闻夜柳和黄眼珠之间滴溜溜的打转，小声道：“大人，那她不是人类，又有一双绿色的眼睛，是不是意味着……”
绿眼珠当即推了蓝眼珠一把，警惕地道：“她是蟲之国的诡，跟我们又不一样。”
它裂开大嘴，细长呈圆柱状的舌头探了出来，在闻夜柳面前的空气中滑来滑去：“我压根闻不到她身上的气息，这家伙又什么都不懂。”
“我怀疑她就是刚刚觉醒了自我意识的肉诡！”绿眼珠发出嘶嘶的声响，“这玩意蟲之国不是一直都没能孵化出来吗，卖给我们的时候也说不清楚效果，只知道很强。”
“说不定……她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绿眼珠恶狠狠地盯着闻夜柳翠绿双眼看，恶意毫不掩饰。
“……肉诡？肉诡也很好吃！”很显然，紫眼珠的心里就只有吃，大眼珠变成了闪闪发光的亮紫色，又再次开始对着闻夜柳流口水。
“你说的也有道理。”黄眼珠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闻夜柳，“肉诡对于我们的计划可没什么用，弱的要死。与其被别的诡吃掉，还不如……”
黄眼珠上挑眼皮，后退了一步。
紫眼珠那张大嘴裂开的弧度几乎要将它的那颗大眼珠一分为二，口水控制不住的像瀑布一样划过利齿，向外流去。
它迫不及待地尖声叫道：“不如被我吃掉，被我吃掉！”
像是舌头的圆柱形肉条从紫眼珠大裂的嘴中探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最终，四条舌头越伸越长，在空中到处飞舞着，每条舌头的末端都有着一颗正在缓缓睁开眼睛的紫色眼珠。
它们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声，在睁开眼睛的瞬间锁定了闻夜柳，朝着她的方向暴冲而来。
闻夜柳心头警铃大作，她的脸色已然冷了下来，双眸不知何时彻底化为了一片浓郁到几乎望不清的黑。
杂乱的心跳声连带着周围全部的声音都被尽数抹去，一时间，闻夜柳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四根扭曲狰狞的长舌。
长舌上的眼珠嘶嘶作响，一根朝上，一根朝下，还有两根成左右包夹之势，兴奋地朝闻松月扑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黄眼珠唇角上翘，露出了几颗尖牙。而绿眼珠则是忍不住也裂开了嘴，几条触手般的长舍在它的口中若隐若现。蓝眼珠却站在了最后，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四条长舌冲到了闻夜柳的面前。
像雕塑一般的少女终于动了。
银白长发在半空中滑出锐利的弧度，闻夜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朝后仰腰，躲过了四个方向攻击而来的的长舌。
在她直起身体的瞬间，右脚也狠狠朝着地面踩去。
自下方攻击，陡然失去目标的长舌，就这么被闻夜柳精准地踩在的脚下，发出了刺耳的爆鸣声。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紫眼睛哀嚎惨叫，身体疯狂地抖动着，片片鱼鳞也随之簌簌而落。
闻夜柳面无表情，死死踩着那条长舌，脚掌狠狠朝下碾压。
令人心悸的嘎吱声自闻夜柳的脚下传出，黄眼珠的表情变了，走上前道：“好了，停下来。别让他叫了，大半夜的把那些臭鱼引过来就糟了。”
闻夜柳一双漆黑眼眸盯了黄眼珠几秒后，慢慢地松开了脚。
在她的脚下，是一滩几乎被压成碎末，末端已经完全看不出眼珠形状的长舌。
自黄眼珠开口之后，紫眼珠已经连叫都不敢叫了，他浑身颤抖地扯回了自己的舌头，哀声道：“大人……她一个新来的，竟然这样伤害我的眼睛，您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闭嘴蠢货。”黄眼珠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弱就是弱，谁让你去挑衅人家的，被她踩死也是你活该。”
“倒是你——”
黄眼珠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闻夜柳，它伸出肉条似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额头，依次朝下划过，直至小腹。
“确实是个没有诡核的肉诡。”黄眼珠语气诧异，“但你身体素质却出乎意料的强，看来那帮虫子并没有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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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夜柳自银白长发中抬起了头，双眼中的黑色逐渐褪去：“所以呢，我到底是谁？现在是什么情况？”
黄眼珠的态度先前好了太多：“你是蟲之国研究出来的秘密武器，具体是什么种类的诡……要根据你之后觉醒出的诡核来判断，毕竟你现在只是肉诡。”
“总之，你被蟲之国卖给了我们目七洲。”
黄澄澄的巨大眼珠突然拉近了和闻夜柳之间的距离。
闻夜柳没有躲，在它棕色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了脸色苍白的自己，同时听到它说：
“这次就算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伤害同伴，凡事必须听我的吩咐。”
“听懂了吗？”
闻夜柳微微眯眼，几秒后，她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道：“好，那你能告诉我什么是肉诡，诡核又是什么吗？”
黄眼珠瞥向自己的身后。
蓝眼珠上前一步，道：“肉诡就是最底层、连等级都没有的诡异，也是我们平时里吃的最多的食物。诡核是每一个觉醒能力的诡异所拥有的核心，一般我们都是从核心出发来施展自己的能力。”
它犹豫了一下，水汪汪的蓝眼珠小心翼翼地瞅着闻夜柳，像一块巨大的漂亮蓝宝石：“那个，你现在是肉诡，还是尽快觉醒能力激活诡核吧。不然走在外面很危险，随时可能会被高等级的诡异吃掉。”
绿眼珠嘀咕道：“烂好心……说不定等天亮这家伙就被诡吃掉了。”
蓝眼珠没说话，看向黄眼珠。
黄眼珠直接道；“别看我，青凯没说错，肉诡本来就是食物。”
“她没有诡核就是废物，就算别的诡不吃她，我迟早也会把她吃掉的。”黄眼珠声调懒洋洋的，“再说了，十天后就是月圆之日，海水倒灌，浮岛入海……重要的事情还在后面。”
“我们自己的装置都不够，到时候她搞不到装置也是死路一条。与其看着她去死，还不如被我们吃掉，省得浪费。”
紫眼珠登时裂嘴怪叫：“十天！十天后大人可以把她的尸体分我一块吗？我想吃她的右脚。”
闻言，闻夜柳动了动右脚，脚底依稀还残余着黏腻的触感。
黄眼珠非常大方，道：“可以，她右腿是你的了。还有谁想要就提前说，我尽量满足。”
闻夜柳冷眼旁观着一切，仿佛那个被瓜分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末了，黄眼珠裂嘴笑道：“走吧，把地方留给我们的备用粮——起码要让她在最后的时刻享受到宁静。等天亮我们还要继续去找装置，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带着那几颗大眼珠离开前，黄眼珠又回头看了闻夜柳一眼，厚厚的眼皮褶皱笑得都眯了起来：“哦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也许你不用等到十天，我们租的这个地方三天后到期。如果三天后你还没能获得诡核成为一个真正的诡异，摆脱肉诡身份的话——”
“我应该会把你卖掉，或是彻底变成我们的口粮。资金有点不够了。”
紫眼珠立刻叫道：“三天！三天后就把你吃掉！”
黄眼珠重重地拍了一下紫眼珠，对闻夜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终于离开了。
门在她的面前被“哐”的一声重重关上，闻夜柳脱力似地坐在了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片刻后，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平静开口，道：“现在可以聊聊了吧，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