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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 37 章

作者:戌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隗姬显然察觉到了那阵阴冷的煞气,只是故作镇定地攥紧短刃,以此止住手臂反复的震颤。


    “单大人,民女说了,民女的要求很简单,”她张了张嘴,扯着付媛腰间裙后撤,“只要备来车马,保我性命无忧,我自会放了夫人。”


    单阎似笑非笑地盯着隗姬,又朝付媛递了个眼色。他走向两人的步伐沉重,众人皆屏息,看着这位平日不苟言笑的单大人嘴角愈加上扬。


    最后停留在嘴边的笑意弧度诡异得骇人,“你以为,本官会为了她放弃立功的机会?”


    “刺杀朝廷命官,觊觎朝廷贡品的逆贼,本官亲手擒拿,岂不值得一个圣上嘉奖?”隗姬瞬间有些看不明白他脸上的表情,方才明明还一副伉俪情深的深情模样。


    她并不清楚两人感情如何,只是单阎在外的名声她是听闻过的。这位单大人,铁面无私,刚上任就大肆翻查过旧账,将大批弹劾贪官的奏折上秉。哪怕对方送来再多金银财宝,他都一并回绝,上门的小厮就连单府的门槛也没能跨过。


    无情的活阎罗,于他而言,视妻儿于无物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隗姬将信将疑地蹙了蹙眉,抬眸看他,“方才单大人可不是这幅面孔。”


    “他一向是这幅面孔,”被隗姬挟持的付媛张了张嘴,“只不过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才在宴席上装一回体己夫婿。”


    “你骗我?”隗姬紧了紧手中短刃,那雪白的脖颈便瞬间挂了红。


    付媛发出嘶声,本能地向后仰了仰,“没骗你,你如今挟持的人若不是我,单大人恐怕都不会起身。”


    “你说是也不是?”她稍稍偏过脸去,窥探着隗姬脸上的神情,见她有些动摇,便又朝单阎眨了眨眼。


    单阎负手走向前,愈贴愈近,铁剑划过地面发出阵阵嘶啦声,像是山鬼侵袭前撕扯过破庙纸窗。


    原先愣怔的隗姬听见声响也回过神来,攥紧了付媛衣裳,将她往后拽。


    眼见着她一步步堕入满是官兵埋伏的黑暗,单阎并未停住脚步,只是眼神定定地看着付媛。


    只一步之遥,锋芒便要刺在隗姬身后。


    冰冷的铁器触及薄衫,她错愕地回头,却发觉为时已晚。单阎顺势将她手中的短刃夺过,将付媛搂入怀中,鲜血直直坠入付媛鹅黄褶裙,“夫人可有受伤?”


    他刻意将受伤的手背过身后,将剑收入剑鞘,用手背轻拭付媛脖颈上细小的血流。


    万幸的是,刀刃未伤及动脉,只不过轻轻一擦便消去,单阎这才沉重地松了口气。


    付媛看着裙摆上一片猩红,看着男人那深邃的眸,一时失笑,“我没事,倒是夫君你...”她从怀里取了帕子,扯过单阎背在身后的手,一圈一圈替单阎包裹,小心翼翼地在上头打上结,垂下脑袋以极小的声音道了句:“对不起...”


    她原想着,这宴席是由单阎一手操办,若是外来交流的富商遭遇不测,他也定要背上责任。付媛常年为了写话本采风,观察力本就敏锐过人。她虽早已在入席时发觉了伪装成小厮的官兵,却不敢让单阎赌这一把。


    左右思忖着,她觉着自己能胜任,便与隗姬要求更换人质。


    一来她与单阎是多年的青梅竹马,哪怕不说,彼此也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配合起来怎么也比旁人要利索;二来是倘若有何不测,死的人是他的发妻,圣上也会因此体恤,不会多有责怪。


    她一心只为他的仕途考虑,却没曾想自己这番好心反倒害了他。


    付媛别过脑袋,看向倒在血泊中的隗姬,莫名觉得有些恍惚。她隐隐觉着这隗姬与前头的两位盗贼并非同一伙人,却又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一瞬,她便回想起从前两人相处的种种。


    付媛正欲蹲下身,却又被单阎抓紧了手臂。她微微颔首示意,单阎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松开她的手,由着她接近。


    隗姬的双眸仍睁大,愣怔地看着屋顶,眼角的泪缓缓滴落。付媛俯身伸手替她将双眸阖上,却恰巧发现了她垂落在脖颈后的一片玉叶。


    玉叶泛着青白,用来雕琢的玉石看上去并不算名贵,红绳穿过叶梗,垂吊在她胸口。付媛将拇指覆上,仔细摩挲,心里有一阵说不出的压抑。


    这样普通的玉坠并不值钱,处处都可见,可若不是那片叶上的缺,她甚至没能辨认出来。


    她是见过这玉坠的。


    这玉坠的主人,是自小服侍她的奴仆。


    那个单老爷为了剪除她逃婚的念想,狠心卖入妓寨的可怜婢女叶双双。


    从前付媛躲在山洞想要逃离付家,却被单阎找回,叶双双为了维护付媛,替她挨了付老爷的一顿打。而后又被付老爷罚在院子里跪了几天几夜,最终因饥饿乏力晕倒磕碰,才叫这叶片落了缺。


    付老爷特地吩咐过,不准任何人给叶双双送吃食,哪怕一滴水也不允许进肚。眼见着她快要坚持不住了,扬州的天也是乌云笼罩,大雨倾盆,付媛只能躲在一旁的柱子,看庄十娘使开了付老爷,这才敢悄悄地打着伞上前送上两块馒头。


    她看着叶双双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心里很是酸楚,“对不起双双,是我害了你。”


    “没关系的小姐,双双这条命是小姐救回来的,这点伤不算什么。”她嘴里的馒头噎得本就焦渴的喉咙雪上加霜,然而她也没有半句埋怨,只是歪了歪脑袋,将头伸出雨伞,从天上接了雨水和着馒头下咽。


    然而成婚后,付媛再也没见过叶双双。


    她哭过,闹过,也跟付老爷吵过,他却始终没告诉付媛叶双双的去处。


    她只知她被卖入了妓寨,却不知究竟是何处的妓寨。


    泪水模糊了付媛的记忆,她呆愣地回神,才发觉自己被单阎拥在怀里。单阎双手抱着她双臂,偏着脑袋问:“怎么了夫人?”


    “...双双。”她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似的,双眼空洞无神得可怕。


    “双双?”单阎蹙了蹙眉,尽力地想从回忆里找出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为夫上任以来,就没见过双双了。怎么夫人今个儿想起双双来了?”


    谁料他这话一说,盈在付媛眼眶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如河流绝了堤,失控似的啜泣。


    付媛尽力地噙着泪,伸手去摸那隗姬的脸庞。她记得,李豫和说过,团伙中的那位女盗贼善于伪装,兴许会有易容的可能。


    也不知是否是幸事,隗姬的脖颈处并未见有伪装的痕迹,这张脸的的确确不是叶双双。


    可叶双双又去哪了?


    她也不是没有尝试去找,也派李豫和打探过了,可实在是没有叶双双的消息。


    她宁愿相信,叶双双是逃到别城去讨生活了,也不愿意相信付老爷真的将叶双双卖入了妓寨。


    她一直想要欺骗自己,麻痹自己,如今却不能了。


    回府的路上,单阎虽一直紧攥着付媛的手,她却依旧一语不发。


    他是最害怕她这个样子的。


    哪怕她闹,他也还落得安定,起码她还有精力闹。


    回到府上,付媛愣怔地依靠着床头,单阎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道了句:“夫人方才就没吃多少,不如为夫命人给夫人再做些桂花白糖糕?”


    付媛摇摇头。


    “夫人...”他还想开口劝,却被付媛轻轻压了压单阎握在她手臂上的手。


    “我有些乏了。”她将首饰摘下,放在妆台上,又褪了褙子,这才躲进被窝里。


    单阎看着那个身影,哪怕知道她说的困倦不过是她避世的借口,却依旧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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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


    ...真是倔得很。


    单阎吹熄房里的灯,抱着衣物命金枝备水洗漱。待他沐浴回来,付媛早已在榻上睡熟。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将她揽过怀里,一手捧着她后脑勺,一手反复地抚着她脑袋。他不知付媛为何见了隗姬的死状便瞬间变了模样,却也感受到她的那阵没来由的悲伤。


    他并不想逼迫她将心中所想诉诸于口,若是她不想说,他也便静静地呆在她身边,陪在她身侧。


    怀里的付媛突然晃了晃脑袋,往他胸口埋去,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中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热泪浸湿衣衫,单阎安抚的动作便愈加紧了,直到付媛抬起头,哽咽含糊地喊了句“夫君”,他才长舒一口气,忙不迭地应着“为夫在”。


    话到嘴边,付媛却又觉得怎么也说不出来。


    大抵是她还怨着单阎非要求娶,阴差阳错地造成了叶双双的悲剧,将这些不满都寄诸在他身上。她虽理智上知道这事单阎浑然不知,秉着“不知者无罪”的原则,实在责怪不到他身上,便只能自己受着这闷气。


    再者,今日的宴席遇刺,单阎明日要处理的事务定是繁杂又令人烦躁的,作为他的妻子,付媛自然不想再让他添烦,只好将话咽下。她的热泪和着男人的体温,浸在他温和的墨香气息里安稳入眠。


    次日醒来,又是一片虚无。付媛摸了摸眼角,竟又发觉一滴泪。


    金枝伺候过她洗漱,两主仆一同去请茶后,付媛便又将自己独自关在房里许久。话本的末尾一气呵成,着笔的她甚至未有片刻停顿,以至于放下手中执笔后才发觉手掌疼得厉害。


    她一边揉着拇指根部,一边从头翻看着自己写的话本。全文通读,又添了几笔修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话本收入怀中出门。


    今日的扬州晴空万里,偶有的一片云也溜得极快,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然而阳光那般猛烈,却始终照不进付媛沉闷不堪的心。


    昨夜她一直反复猜度,到底叶双双与隗姬有何关联,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那片玉叶,自打付媛认识叶双双以来,她就未曾摘下过。付媛也曾揶揄过她,道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为何这样宝贵,然而她也只是傻笑着挠挠脑袋,捻着叶片道:“没有它,或许我再也不会记得自己是叶家的女儿叶双双,只记得自己是付家的丫鬟叶双双。”


    那时付媛还没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如今仔细品来,倒觉得那人嘴角的笑意苦涩极了。


    “不错,颇有些仙风道骨,”在她呆愣地坐在李豫和的书斋门前思虑时,李豫和已然将她新写的话本开头通读,满意地反复点点头,意犹未尽地砸吧嘴,“没想到你写起情爱来也颇有韵味。”


    付媛这次写的话本是以隗姬作原型,讲述一个落入风尘的女子失意落魄时遇上了守旧的迂腐书生。两人初相识时,相看两厌,却在一次次相处后发觉对方封建的皮囊下那个熠熠生辉的灵魂。最终书生替她赎了身,本以为两人要修成正果,却在大家长的逼迫下被生生拆散。


    两人负隅顽抗,相继赴死,却谁也不肯喝下那碗孟婆汤。


    这样的故事并不算稀奇,却对付媛来说是一次不错的尝试。


    不管结果如何,写的过程付媛是极其欢畅的。


    毕竟谁能想到她竟敢将单老夫人写成了那位狠心拆散鸳鸯的大家长呢?


    虽说付媛没对这本话本抱有多大的期待,但总归还是希望单老夫人与在书斋说她写不出情爱话本的书生能够看到。


    谁说她月孤明江郎才尽了?她就要让这些人好好睁大眼睛瞧瞧!


    欣喜过后,付媛抬眸看了眼李豫和,又抽起他手中的话本,见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这才嗫嚅道:“先替我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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