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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戌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扬州的春气养人,叫树上喜鹊暖窝缠绵。


    树梢被鹊窝压弯了枝头,垂在付家白墙青瓦。朝中堂望去,却见付媛端坐堂下,手里攥着话本不肯撒手,如柳般的细眉紧蹙,眉下一双清冷丹凤眼不时朝别处瞥去。心中苦闷化了怨气叹了又叹,就连墙柳都被她怨得低了半分。


    今日被她斥走的媒婆已然是第六个,付老爷坐于堂上满脸愁容。他手里紧握茶盏,用簌簌清茶尽力压下心中那怒火,然杯水车薪,怒意难消。见他暴起,身旁的庄十娘便知,家中老爷这是要动粗了,忙赶上前去拉着付媛进里屋。


    庄十娘是付媛生母,不过是同辈中排名第十,才唤作十娘。她向来紧着这一个女儿,哪怕外头的人如何说道付媛泼辣,她都不在乎。


    只是这婚事她已替付媛推了又推,被付媛动嘴皮子骂走的红娘是六个不错,可再算上前头替她拒的那些个娃娃亲与联姻,满打满算也有十个了。


    她哪怕知道,家中老爷最属意的女婿是隔壁单家的单阎,眼看着这左等右等的,净蹉跎了时日,才没了主意,要媒婆来家中走动。


    那单阎打小便与付家亲近,与付媛更是青梅竹马,两家自也寻思着撮合这对娃娃。可眼见着两人愈是亲近,付媛就愈是反感单阎,待到单阎大了,考取功名归来,竟没了消息。


    打他上任漕司以来,付老爷也不知第几次指着付媛的脑袋骂她“赔钱货”,不知攀着点单阎这高枝。


    庄十娘唠叨的这些话,付媛也都知晓。可她哪里算得上是泼辣,不过是前头付老爷觉着人配不上自个儿,加上娘亲在旁吹着枕边风,拒了四桩婚事;至于后头这六桩,庄十娘或许看不清楚,可付媛门儿清,不过是付老爷寻思着还是单阎最合适,替那厮寻借口,才由着她指摘上门的媒婆。


    这婚事,终归是由不得她一女子话事。


    “夫人,外头有客来了。”没等庄十娘叮嘱几句,这丫鬟便又进屋里来请了。她自知下回定护不住付媛,高低得挨老爷一身打,便一边攥着她衣袖,一边低声嘀咕,“这回要相不中,娘也只得替你寻些草药敷料了。”


    付老爷下手不知轻重,总会打得她身上发青紫,嘴里还不住地骂她“贱蹄子”,只消回想,付媛便觉着胆寒。可婚姻大事,她到底不想这般凑合,只扯嘴角,没多应嘴。


    谁知前脚刚入了中堂,后脚便听见付老爷喜笑颜开的恭维声。顺着他的背影望去,只窥见一个高大男子毕恭毕敬地躬着身与他攀谈。


    那男子剑眉下清澈的双目犹如静谧深海,深沉却又透着半分神秘。按理说这样的男子该是阴冷无情的,可他总是笑得灿然,那阵阵凛冽便也随之消散于无形。


    付媛只消远远一瞥,便认得那是她的竹马单阎。


    单阎自打准备科举以来,便闭门在家,只在过年过节时来过一两回付府。而后进京赶考又过了岁余,两人更是许久未见,生分中又似偏有一份熟悉。


    关于单阎的美谈近日早已传遍了扬州城,自然也没放过付媛的耳朵。


    无可否认,再次见到他,她的心的确是有半分欢欣——


    出于久别重逢的故友再次相见的欣喜。


    只是那份欢喜很快便被付老爷的算计与胁迫湮灭,落入了不知何处的隐匿。


    没等付媛应答,付老爷早已迫不及待,上赶着应了这门婚事。付家虽属大家,可到底是不入流的商贾,能攀上单家这样的官家自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哪容得付老爷拒绝。


    谈笑间,单阎见着屏风后露着半角青衣,自也晓得那是自己日夜希冀的未过门妻子付媛。他敛了敛脸上的笑意,凑到她身旁。


    “为何帮我?”这竹马打小与她不对付,又喜捉弄她,哪有这样的好心,替她消灾解难?


    “各取所需而已。”


    单阎说罢又被付老爷拉着寒暄了许久,哪怕付媛想要问个一二也不能。


    说是寒暄,实则是付老爷出于一己私心,想要从这未来女婿身上打听些商行的消息罢了。


    付媛盯着单阎嘴角那抹玩味的笑,也暗自猜度着他话里真假。


    单阎这人生得俊俏,品学兼优,在外人眼中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却生性不爱笑。


    可在付媛眼中,他口中那些天花乱坠,配上他玩世不恭的俊朗面容,实在让人怀疑他话里的真实。


    整个付家欢天喜地,眼见着二老眉头渐舒,付媛也不好扫兴,只暗自回了闺房伤神。


    新婚当日,她愣怔地被人服侍着梳了红妆,如行尸走肉般落座于喜轿。


    这世上好像没有任何人会关心她愿不愿意,在乎她心中所想。


    付老爷将她当作大礼送入单家,只为拉拢这世代为官的单氏。为了剪除她逃婚的念想,他甚至不惜将从小服侍她的奴仆卖入了妓寨。


    到头来,她一个富商之女,甚至没带一个体己的婢女陪嫁。


    可能由她做主的,也仅仅只有这一件事了。


    待到单阎脚踢她轿门,轿子一震颤,付媛才眨巴着眼,回过魂来——


    她如今已与自己的竹马兼宿敌结成了夫妻。


    付媛早早地被安排着坐于红帐下,刚一进屋便能闻见满屋香气。付媛一边纳罕着这官家讲究,竟在新房里备了香。


    那香气在屋里化开,屋内的窗户都被拢紧,散不出一丝气味,以至于付媛的脑袋渐渐地有些昏沉,觉着身上燥热得厉害。


    她心里恨恨骂着那单阎花烛夜让她侯了这样久,真想早些褪了这身令她不适的红妆。


    夜里寂寥,任外头如何喧闹,那阵欢喜也并无半分属于她。她有的,仅仅只是恨。


    对单阎的恨。


    那恨意起初并不算惹眼,只如针刺般落在她心头。可当她回味过来,却又觉得单阎这般是折辱了她,处处想压她一头。


    两人自幼好斗,从史书文理,斗到鸡黍蛐蛐,无一不争。


    如今偏偏是在婚姻这样的人生大事上,她想斗都不能。


    于他而言,她就不过是个玩物,想要便有人巴巴地送到跟头。


    她又恨又恼,浑身都泄下劲来。她的手撑着往后一摊,却摸着了放在枕头下的匕首。寻常人家在枕下放置匕首,是为求在夜里驱逐那些扰人清梦的邪祟,望鬼神莫要叨扰。


    既是驱邪避凶,倒不如被她用于谋些出路。


    起初行礼时她的确不愿,却也觉得还算凑合,并未发作。可那阵不安如覆水将她掩埋,丝丝恨意从中渗出,她才惊觉她不想嫁。


    她用匕首削尖了桌头上的筷子,一支用来行刺,另一支用来自我了断。横竖是不能过活的,她便也免了挣扎。紧接着又盯上了桌上的合卺酒,可到底没事先提防,仔细备些毒酒,只好作罢。


    万事俱备,她便捋顺凌乱的珠帘,将盖头安放,端坐在喜榻上等待她的猎物。


    门外传出阵阵打趣,那单漕司穿着一袭红衣,被众人簇拥着入洞房。


    “单兄当真是不知死活,嫂夫人那般泼辣,我等当真是无福消受。”


    “净说些胡话。”那人嘴里黏糊,醉得不轻。


    房门轻启,一支木筷刺出,幸得一踉跄,那筷子只将几抹青丝定于柱上。


    她虽未学过甚么奇门异术,却在儿时两人湖边斗扔石子时,练过那么几回手劲。


    她天生聪颖,只需掌握了要领,要斗赢单阎并非是什么难事。


    谁能想到,那朝阳下的石子,如今还能在这时派上用场。


    “要我说,单兄就好嫂夫人这口泼辣劲,咱也别碍着单漕司春宵一刻了。”随着众人打趣声,单阎将门掩紧实,免得明日爱意初浓,让人散了去。


    这嫂夫人指的便是付媛。坐于莲上喜榻,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单阎打小便喜爱捉弄她,将她爱兔挪窝,换作了僵死的耗子;抑或是先她一步买走她心爱的诗集,好叫她又哭又啼。


    长大些了,便与夫子对答,攀比那腹中墨。


    等到她待字闺中,单阎考取功名,她恨不得用布裹胸,休要做这女儿郎。


    如今他任漕司,她却作了漕司夫人。


    既然房门已锁,付媛便也不做这乖巧新娘子。她一掀头上红绢,将面帘随意撩起,快步向前揪起单阎衣领,用仅剩的一支筷抵在他腰间,“说!又玩什么花样!”她只觉这一切都是他的恶作剧,势要将她戏耍。


    那人却笑意绵绵,一搂她如柳般的细腰,腆着赤脸吻上那丹唇。任由她如何拍打胸脯,他仍为那朱唇痴缠。那唇生得娇小,却恰得其分。得他含噘,涎液肆意地掠夺她唇间每一分领地,心无忌惮地侵入她皓齿。


    他势要将她占据。


    付媛亦不是什么美娇娘,只张着一副利齿,朝那毫无分寸的舌尖袭去。一寸暖意在口中蔓延,接踵而至的是那股难忍的血腥味。


    “嘶…”单阎蜷起赤舌,捂着嘴望他心上人。那人生得英气,若不是这一面红妆,当真叫人难辨雌雄。如今她却缳着红细绳,头顶凤冠面帘,身披金莲珠石云肩,擎着及腰乌发嫁与他。


    “夫人好兴致。”


    不顾舌尖上沁出的细血,他只想沉醉在她的吻中。不安分的手攀上她肩,褪了她一袭红衣后又弯着腰将她抱起。


    付媛正想趁着那间隙嗔骂两句,却又被他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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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堵住了嘴,丢到喜榻上接着厮混。单阎自顾自地脱了外衣,舌头却不知长记性地接着向外舔那软绵的唇。


    付媛推不开高大的单阎,只能用她的长甲隔着中衣在单阎健硕的背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红印。可每划一道,那人便从紧贴的唇间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


    她渐渐觉着那哼声令她浑身发软,以至于有些酥麻,身下仿佛有一股暖意。如今在她面前的单阎是那样陌生,不与她争斗,只红着脸痴痴地吻她。


    她指尖每划一道,在单阎心里的重量便多一两。他窝在付媛的脖颈间,鼻子吐出的粗气挠得她直发痒。也不知挠的是她的脖子,还是她的心。


    付媛依旧拼命地用着指尖长甲划过他的背,却发觉自己的力气愈来愈小了。


    原先她拼尽全力还能够将单阎将她分离开半分,如今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手方一触碰他的胸脯便觉着身上瘫软得厉害,像是被人下了甚么迷药。


    付媛不是没怀疑过这屋子里的熏香究竟是什么来头,可身上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好像要将她的理智完全淹没消融,像无形的浪潮般覆盖她的意志。她迷失在男人的怀里,使不上劲的躯体就像是被煮沸的水,只能任人摆弄。


    可她手上的动作方才停下,那人便僵在她锁骨上不动弹了。她没有来由的有些发慌,是她挠疼他了吗?还是他真的生气了?他停着是想干什么?


    思绪不断入侵她的大脑,如今她的大脑便全然是单阎,以及单阎那声声闷哼。突然止住,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可她又不敢吭声,一来是怕他真生气了,也不知道会拿她怎么着;二来是她觉着自己的身子当真是不争气,心竟因他而漏跳一拍。


    反正她也不在乎他,才不会问他为何止住哼声。


    可他在乎。


    也许是趴在付媛的肩上有些久了,他才回味过来背后的疼。那指痕不深,只不过明日便会消失,可他似乎爱极了这样的疼痛感。到底是心上人,身上再如何疼,他的思绪也只与她有关。


    没想到她爱这样的吻。


    “别停下来。”


    付媛的身上一抖,显然她没有想到单阎思索了良久,脱口而出的是这样的话。他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吗?他…他知道如今在他面前的是谁吗?


    当真是没羞没臊。


    可单阎却不这样认为。他看她仍然不为所动,还以为她对自己不满,才不愿意接着搂他脖子吻他,不愿意用她纤细的指在他身上肆意地画。


    又或许是不好意思呢?到底是姑娘家,他觉着应该给付媛个台阶下。思来想去,唯有这个方法最能让好强的她听他的话。


    “我输了,求你了。”


    我输了?求你了?


    付媛的心里一阵说不清的苦楚,她跟他争斗了这么多年,为了争那点可怜的自尊,她吃了太多不该吃的苦。谁知在单阎口中,输赢竟是可以轻易舍弃的事儿。


    于是也嘟囔着嘴说:“输什么了,我可不认你这样的投降。”她只觉着他在羞辱她。


    单阎的头本就因为烈酒疼得厉害,如今不过是为了吻他心上人,才勉强站住了脚。他想要她心服口服地嫁给他,为他献吻,便向她低头。


    没曾想她居然还想要得寸进尺,真是个贪心的女人。


    可他没有力气跟她争了,只醉醺醺地倒在她怀里,没再说话。任由她怎么说,他也没再搭理她。付媛心里知道他是醉了,嘴上却还是止不住地一直骂他,用手握紧了拳打他。


    可能是被打得有些疼了,单阎耸了耸肩,转动着胳膊,叹了口气便昏睡在榻上,就连被子也不晓得去掖。


    看着身旁红着脸睡去的单阎,付媛自是更加窝火。


    他这是干什么?他想娶她就娶了,他想吻她就吻了,如今困倦了便把她晾在一边了?


    付媛有些气不过,鼓着腮帮子坐在床边,看着睡得死沉的单阎气不打一处来。哪有新婚夜自己喝个烂醉睡倒在一边的道理。


    可她想到这,又愣怔住了。她本就不想与他成亲,更遑论交合,如今他不碰她,不也如了她的愿。她又在失落什么呢?


    生气归生气,她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用强的吧。她强迫着自己不要再想那些床笫之欢,明明她对这些事没有任何兴趣,可是,可是…


    她几乎要怀疑起屋内点的熏香了,她端详那熏香,又不敢贴的太近,生怕那当真是什么禁药。


    她怀疑熏香,怀疑茶水,甚至还怀疑起了单阎给她下蛊,唯独没怀疑过自己对单阎的感情。


    她是讨厌他的。


    至少她现在是这样在心里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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