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满庭空旷,雨声回响得飒飒。
漫长缄默后,傅永阴测测笑了下:“说来听听,你何错之有?”
“小女贪睡,方才竟比三位殿下来得还要迟,实在该罚。”
活蛇她惧,死蛇她虽也膈应,但能换条命也算值得,索性就豁出去了。
毕竟这碗蛇汤,众人皆以为一定是有毒的。
只有她知道烹煮会破坏毒性,处理不当才会有中毒的可能。
傅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猛然拔高语调:“本王方才不与你计较,如今你这是在质疑本王的决定吗?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话音未落,他竟一下子抽出了,缠在玉带里的银柄软剑。
银白冷光乍现,利刃扬声铮铮,软剑游如烟波浮动,以离弦箭之速朝着阮梨直面刺去。
那杀意逼得众人高声惊呼,虽说传闻二殿下傅永的性子阴晴不定,生杀随意,却也不知竟已经随意至了这个地步。
胆小者闭了眼,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可接下来,并未有想象中,那血溅当场的一幕。
不知从何横出的折扇,飞旋间徐徐展开,扇骨生生迎上剑刃,眨眼间碎得四分五裂。就连扇面上的施彩云霞图绘也劈成莲瓣,于昏暗的浮尘间,一缕缕坠落下去。
光影倏然来又倏然去,众人还惊鄂,正不知所云时,剑鸣声就戛然而止了。
折扇对上软剑,以卵击石,可最后还是撞开了利刃,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袖风轻拂,阮梨在愣神间,有种被人温柔握住了手腕的错觉。她低头看去时,只见身侧之人雪白的宽袖边上,还沾着折扇震碎的尘屑。
但宽袖的主人仿若并不在意,收势后,只抬手轻掸了掸。
屋外风仍是风,雨仍是雨。
檐下挂着的花雕惊鸟铃,依旧响个不停。
湮灭的唯有嘈杂人声,噤若寒蝉的膳厅内,此刻连求饶也听不见了。
忽然,傅永扔掉手中软剑,意味深长笑意中带了几分难解:“三弟?方才不听你言上半句,许是困乏了在这活络活络筋骨?”
傅兰蘅淡淡回望:“确实有些困乏了。”
“傅兰蘅!”他情绪仅平缓一瞬,又猛然扬声,面部狰狞,“你是在和我对着干吗?你想干什么!”
这二人虽是血亲,容貌上却相差得甚远。
在阮梨看来,傅兰蘅虽说满腹黑水,总像憋着什么坏心思,却生了张清澈出尘的脸,即便疏离也难掩矜贵风骨。
不似傅永,许是相由心生,满身戾气衬得本就平平的五官,更显扭曲可怖。
关键是,总时不时的情绪暴走。
阮梨先前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快被软剑吓软了腿。
又经这一声吼,心脏都要吓出病来。
忍不住心中腹诽此人不仅脑子有问题,还有躁郁症。
如同那一点就燃的白磷。
“二哥误会了。”傅兰蘅眸子半眯,迸出一道狠厉的锐光,“左丞相今日还在朝为官,明日也在朝为官,往后还有不少日子……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父王又十分器重他,今日之事闹大,只怕二哥要不得安生上一段日子。”
傅永咬紧了牙关,斥声道:“我不需要你提醒我。”
他想起何事,语声顿了顿,暴涨的阴戾瞬时化为乌有,而后露出森寒一笑:“不对不对,你究竟是在袒护盛公子,还是这位阮家小姐呢?”
话音才落,他猛地甩袖,藏在袖中的暗器飞出,快到让人险些要避之不及。
傅兰蘅听见声,一把拉住了阮梨往旁退步,暗器堪堪擦着两人眼前,最后嵌入了房柱里去。
幸亏没有伤到人。
“原来真是因为阮家小姐啊,方才没记住,你叫什么名字呢?”傅永兴致冲冲,像是发现了好玩的新事物。
阮梨浑身紧绷,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差些就被暗器刺得脑袋开花,她现在完全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个彻底的疯子。
她没接话,傅永就走上前:“怎么哑巴了,本王问你话呢。”
“可以了。”傅兰蘅神色愈发凉薄,浑身散发寒潭冷意,他头一转,看见人后点上名,“傅世康,过来!你二哥吃醉了,扶他下去。”
“走什么!本王还没允她走!”
“带下去!”
世家子弟不常见三皇子真的动怒,当然也没人敢惹皇子生气。如今一见,众人皆被天威震慑,自觉不寒而栗。
苦了傅世康,本缩在角落里看戏,无端祸水引身,夹在二人之间十分左右为难。
傅兰蘅看不惯他半嗫半嚅的样子,索性伸手扯过他衣领,又推向傅永。
有些心不在焉道:“二哥去醒醒酒,这有许多世家小姐,别吓坏她们了。”
其实平日傅永的性子就够喜怒无常了。
但从未像今日这般难缠,竟不依不饶到底,在阮梨转身要跟着离去之际,从后拉住了她的手腕。
阮梨一惊,下意识抽回手。
也是在惊惧中攒了不少怨念,她以抡胳膊的力道甩手,恨不得扇对方一耳刮子,但这念头才刚成型,什么东西就开始滑着衣袖往下坠。
她连忙停手。
依然没来得及,袖袋中的麒麟玉佩因着力道被甩出,幸而及时停了手,便只是顺着袖而咚的一声落地。
不然真甩飞出去,这玉必碎。
玉佩才落地,傅永眼疾手快,抢在她弯腰前拾起了起来,端详得越久,他眼神就越耐人寻味。
“好眼熟的东西,四弟你过来看看。”
这傅世康大抵是做惯了被踢的皮球,认命般垂首靠近,瞧上一眼,窜得老高:“这,这不是三哥你,你……”
周围开始传来了窃窃私语声,有的人认出这是傅兰蘅的贴身之物后,纷纷猜测起二人的关系。
阮梨面上勉强稳住,心底欲哭无泪到了极点。她真不是有意为之,从前也最讨厌在团队中拖后腿的猪队友。
偏偏自己不争气,摇身一变,也变成了这捅下天大娄子的人。
“小女不知这是何物,方才在脚边捡到。本想着交给赵管事,二殿下拦着一时便忘了。”
傅永唇勾出抹讥诮来:“捡到?三弟向来挂在腰间从不离身,本王看这系带完好,是如何落到你脚边的?怕不是你识得这玉,所以想纳为己有,日后好助你作攀上枝头的筹码。”
他看向傅兰蘅:“三弟,此女这般居心叵测,你可莫要一时糊涂。”
阮梨直接听得气笑,这人怎么不干脆去戏社编排话本子,还挺能胡编乱造。
“二殿下多心了,小女是万万不敢有此意的。”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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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之物,为何会在你的身上?莫不是……”
“是本王给她的。”傅兰蘅眉心隐隐作疼,此女与他犯冲,曲江还真是,言之有理。
阴云遮覆,入目所及宛如暗室,偏又不逢灯,人影幢幢融于深色中,晃得形同魑魅魍魉。
临窗的廊檐只闻落水敲石,不闻击瓦,原来是不知何时,雨就停了。
众人齐出时,但见满庭沾湿的落叶铺地,青石砖也一并洗成了新色。
积成的小水泊上有着浮光,堪比明镜,映照着各式各样的衣袂一角。
他们动身前去梅花馆。
在一刻前,傅兰蘅才说完那句话,赵管事就忽然行色匆匆的从外头走进来。
“三位殿下,来宫中贵人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愣了愣。
“还请众位先移步梅花馆,贵人就快要到了。”
梅花馆离庄子有段路程,车轱辘滚在湿滑泥泞的土路上,既颠簸又摇晃,十分难行。
霜霜依然随行伺候,到馆了再折身返回,只是这路上见阮梨默然不语,故而有些纳闷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该从何讲起,她好像闯了个大祸,且还不知要怎么补救。
罢了,还是等夜里回去再说。
阮梨笑意苦涩,言语间满是叹息:“无事,愁着如何力挽狂澜而已。对了,你可曾听闻宫中来的是何人吗?”
“有,还是奴婢无意间偷偷听到的。”霜霜声音愈来愈小,“好像是,皇后。”
最后两字几乎无声。
怪不得,怪不得还在膳厅之际,三位皇子之间本剑拔弩张的气焰一下子消散开来,然后就随着赵管事先行离开庄子,往梅花馆去了。
可皇后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如此金枝玉叶之人,怎会出宫来北陵山走动?
阮梨心存疑虑,思绪也早就乱成一团。
于是至梅花馆后,她也有意避开定会前来找麻烦的阮苏苏,眼下有其他事要应付,实在无心搭理,便选择走上了绕得更远的长廊。
公子小姐们都被安排在偌大茶室内,饮茶闲谈。
赵管事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阮梨向他表明缘由,此刻她孤身进入,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后,他就嘱咐了一句:“阮姑娘可自便,只是莫要乱跑,以免冲撞了贵人。”
“我明白的,多谢赵管事。”
另一处的廊上清冷无人。
傅兰蘅倚窗而立,风穿堂,任由衣袂翩跹,墨发轻舞,也依旧半敛着眸,身形未动分毫。
阮梨看见他时已来不及撤身,步履声引得男人侧目,不咸不淡扫了眼后,又落向了虚空之处。
“风头出尽,可是痛快了?”
话却是对她说的,此刻廊道上除了他俩,便再无旁人。
阮梨的心像被泡在雨水里,经久散不去潮意。
她思忖了半晌,才说道:“我从来就无意于出什么风头,玉佩之事是个意外。”
“本王知晓。”傅兰蘅终于抬眸看她,剔透眸子里还嵌入了眼前人的身影。
他还是那样淡淡的,眉宇间疲态不多,反而显出几分慵懒,再开口也是那般不痛不痒,仿若事不关己。
“只是阮姑娘啊,你是不是料定本王一定会出手救你?才会有恃无恐的和二皇子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