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这夜,北陵山上落了场雨。
换了住处,阮梨本就睡不安稳,后半夜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睡眠始终清浅。
再醒来,已是天明。
霜霜在嘈杂声中推门而入,她端了洁面的水来,又麻利地备好了需更换的衣裳。
阮梨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是很想起来:“是谁来了?”
“来了好多世家子弟,还有二皇子四皇子的马车也快到了,姑娘快起来吧,要快些梳洗才行。”
阮梨勉强坐了起来,接着就像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任由霜霜为她脱去身上衣物,疑惑道:“不是说其他皇子鲜少露面吗,怎么都来了?”
“霜霜也不知,只是庄子里管事的来知会了声。”
一夜灵泽洒落,芳香碾作尘土,满庭烟雨。
阮梨跟着众世家子弟来到庄子大门前时,偶然瞥见了傅兰蘅。
他独站于廊下,身上披了件金绣玄衣外裳,始终不声不响立在众人身后。
有薄雾轻覆在他眉眼,愈显清冽。
“参见二殿下,四殿下。”
门外众人行拜大礼,齐声唤回了阮梨的思绪,她余光瞥见傅兰蘅忽然朝自己这边偏了下头,吓得连忙垂首,不再看他。
初阳越攀越高,晒干了这片土地最后一丝蕴藏的雨水。
在庄子后几十里外有片广阔竹林,竹林里设有梅花馆,大多都是高脚楼,粗壮的梁木撑起屋子,是为了防止山林大雨时被淹没。
这会儿时辰还尚早。
二皇子与四皇子在庄子上歇脚,其他人则一同先前往梅花馆。
阮苏苏也来了。
阮梨在人群中看见她时,她正和闺中好友在不远处谈笑,随即目光一凝,又转向别处。
对于这个庶妹,阮梨想的是能避则避,谁知上马车时,忽然有只手掀开了帘子。
阮苏苏俯身就钻进了车里,头顶盘发的珠钗险些从阮梨鼻尖划过,她连忙向后仰了仰,没好气道:“阮府没有其他马车了吗?你进来做什么?”
这马车本就刚好容纳两人,硬塞了一个进来,空间顿显拥挤。
阮苏苏听她之言,明显错愕了下,大抵是原主先前从不过问此事,她又十分好面,不解释反而气焰嚣张:“阿姐如今好大的威风,该不会真如传言那般,是在外寻了个郎君傍身吧?连姨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苏苏啊,”阮梨轻笑着叹了口气,看着她坦然道,“子虚乌有的事情拿来诽谤长姐,知情者当你心直口快,不知情者,还以为你是嫉妒嫡亲姐姐,恶意污蔑呢。”
阮苏苏绞紧了绣帕,那张犹如出水芙蓉的面容顿时涨红,气得呼吸不平:“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最清楚,就算没有,想必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不然你生性胆小,怎么可能会来参加百家宴,定是听说了宫中有意为皇子们选亲,这才迫不及待的,就算顶撞姨娘也要跑来。”
阮梨:“……”
真当谁都跟你似的那么恨嫁吗。
阮梨确实顶撞了陈氏。
谁让陈氏拦在院口,假意苦口婆心劝她嫁人,既不派人拦她,面上还一直维持着贤淑。
那阮梨便不客气,要院里的小厮将她挡开,实在不耐烦才回了句:“我看姨娘喜嫁,不如姨娘亲自去嫁好了呀。”
陈氏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阮梨不知她真晕还是假晕,让人请了大夫后,还是带着霜霜前往了北陵山。
想到这里,她眼神复杂地看了霜霜一眼,但还是决定先将阮苏苏打发走。
“那二妹妹又是为何而来?”她顿了下,“你有喜欢的皇子了?三殿下吗?”
毕竟只有傅兰蘅常在世家子弟间走动。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阮苏苏被撞破心事般,气急败坏:“你,你在瞎说什么!”
阮梨心下明了,难得好意提醒她:“你与他身份悬殊,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以免到头来伤了自己。”
“用不着你说这些,”阮苏苏喊停马车,下去前又莫名其妙说了句,“出庄子时我看到了。”
她不自在,也不悦道:“三殿下多看了阿姐一眼。京中近来人人称赞阿姐容貌,但你既说了身份悬殊,那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有句话要讲。阮氏虽是名门,比起其他望族来也还是相差的远,阿姐也莫要有其他念头才是。”
阮梨倏地明白过来,她这二妹妹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了:“你想嫁入王府为妾?”
阮苏苏忽然哑巴了似的,闭口不语。
这本不关阮梨多少事,但她思忖了下,没忍住说道:“你虽身为庶女,阮府却从未亏待于你,吃穿用度甚至超过了我,到时父亲定会为你择一良君,为何好端端的想不开?”
南夏有嫡女不嫁,庶女便只能待字闺中的规矩。
她没想到阮苏苏年纪轻轻,心思重得很,顾虑也不少。
仅是傅兰蘅多给了个眼神,便按捺不住跑来试探。
怕她也有意。
不过阮苏苏听了她对为妾的态度后,明显松了口气,话也没回就跑走了。
“没礼貌的丫头。”阮梨兀自喃了句,转而问霜霜,“刚才阮苏苏说的,宫中要为皇子选亲是什么意思?”
霜霜摇头。
阮梨又问:“那百家宴究竟是干什么的?”
霜霜这次头摇得更猛:“先前姑娘从不参宴,霜霜也知之甚少。只偶尔听其他人提起过,似乎还有狩猎之行。赴宴者就算是女子,也要参与。”
“女子也要参与?”阮梨吃了一惊,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去吗?你怎么先前不跟我说一声。”
“姑娘离府太过匆忙,”霜霜道,“我也是才想起来。”
……完了。
阮梨不指望原主那病恹恹的身子擅骑术,更别说她是从遥远又早不用马来出行的朝代而来的了。
“姑娘,”霜霜见阮梨满面愁容,连忙出主意,“不如我去回禀殿下,就说姑娘病了。”
“不妥”阮梨道,“昨日在庄子里看见了随行的大夫,只要请去一问,就知是我们欺瞒皇子了。”
霜霜比阮梨更愁了:“那……可如何是好,都怪我。”
“怪你做什么,”阮梨宽慰她,“咱们来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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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晃晃悠悠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梅花馆到了。
梅花馆馆不如其名,周遭是密林,跟着走进也不见梅花,陈设大多是些红木绿松的景致盆栽,沿着长廊四处是熏叶香的气息。
几幢木楼向后叠高,后面还有座木栏围成的小院,红叶铺了满地,正有洒扫的下人在清理。
馆外有不少侍卫,馆内也有管事的和丫鬟,所以随身女婢送到这里后,就要返回庄子等候。
人群嘈杂,等霜霜折返后,阮梨也不认得旁人,只得独自站在檐下。
“阮梨姑娘。”
闻声,阮梨回头望去,只见王家嫡子堆了满脸的笑走过来:“果真是你,没想到阮姑娘竟会来此处,狩猎时组队,不知能否邀姑娘一起?”
其余几个公子哥也纷纷围了上来:“不如同我一起。”
“我自幼习武,还是与我一道吧。”
阮梨:“……”
她该想到的,以那些人登府提亲的难缠劲儿,定会来此处凑热闹。
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三殿下。”
那身玄色衣袍角处,金丝绣的是展翅天鹰。
皇子生来就是矜贵之相,仪态万方,但脚步却生风,很快从她身边掠过。
阮梨只来得及看见绣得栩栩如生的羽毛随步行浮动了下。
“怎么只见三殿下,不见其余殿下?”说这句话的,正是那日在船楼坦言爱慕三皇子的林芳悦。
她身旁好友笑她:“你有三殿下就足矣,平白问其他人做什么。”
林芳悦与好友手挽手,打趣推搡了下:“问问都不行吗?”
她话音倏然收住,定了定睛,像是看见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林芳悦吃惊地看了眼阮梨,很快她就恢复如常,跟着好友进入了梅花馆。
梅花馆管事的姓赵,四十来岁,京城本地人,五官柔和,看着十分面善。
他就站在馆门口,见谁都堆起和蔼的笑意来。
阮梨觉得很像从前路过店里时,看见的装上电池的眯眼招财猫,便有些忍俊不禁,恰好她走在最后,笑着笑着,余光看见了傅兰蘅,正从旁边的耳室里走出来。
她立马敛起笑容,目不斜视。
“怎么,”傅兰蘅站在原地,好笑地看着她,“这是在装作没看见本王吗?”
明知故问。
恰好其余人都进茶室饮茶,廊上只有他们二人。阮梨被戳穿小心思后,尴尬地挠了下眉梢,又碎步走上前,欠了欠身子:“殿下多虑了,我正要进茶室,殿下一起去吗?”
傅兰蘅沉默着,与她对视。
显然是不去的。
阮梨:“……”
总觉得傅兰蘅是专门想要看她自讨没趣。
不过她也不太在意,周全了礼数后便想自行离去,却又被人叫住:“阮梨。”
阮梨骤然回溯至梦见傅兰蘅的那日午后,他在梦里似乎也是这么唤自己。
淡淡的,缓缓的,不掺杂任何起伏的,像只是在念字那般:“本王的玉佩修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