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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夜袭

作者:水青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怎么样?安宁了吗?”


    “嗯,缓解不少。”


    雨开始小了,令狐朝从屋檐下伸出手,转头笑笑:“好了,那药也没什么问题,雨也小了,我就先回医馆了,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都可以,令狐兄的手艺,做什么都是好的。”


    “好啊,今早买到一条鲈鱼,晚上便清蒸了吧。我走了。”


    “嗯嗯。”


    宋准看着令狐朝撑伞离开的背影,许是从前一直住在船屋里的缘故,每次在伞下时他总会微微弓背颔首,像怕脑袋撞到屋顶。离开船屋这么久了,也还保持着这样的习惯,看着总觉有些心酸。


    看到令狐朝消失在视野里,他叹了口气,转身回牢里。山匪的惨叫此起彼伏,穿插着刑官的问话声,狱卒见到宋准,纷纷向他行礼。


    他靠在墙上等了一会儿,听到刑官停了手,才过去问道:“吐出来多少?”


    “回县尉,这些。”刑官递上文书,在上面绘出的地形图里已经用朱笔标出了匪寨所有出入口,包括其附近的看守人数,所配兵器,寨中留守人数。


    宋准看了一眼那三人,只这一会儿时间,就被打得体无完肤,再加上用了令狐朝的药,现在奄奄一息的,没什么动静了。


    “把他们看好了,给上点药,别死牢里了。”宋准说。


    “是,县尉放心,我等有分寸。”


    宋准拿着那卷文书离开县牢回衙门,剿匪之事拖不得,不能留给山匪喘息的机会,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动夜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县里剩余没受伤的能跟着出去的弓兵还有三十一人,加上他和李二郎,突袭的话已经够了。


    想到令狐朝走之前问了晚上要吃什么,若要夜袭,肯定是回不去了,还好雨停了,可以唤柳晏的信鸽送信,他便写好字条吹了声鸽哨,让信鸽送去给令狐朝。


    傍晚临行前,宋准又和所有弓兵细细复盘了一遍计划,确定每个人都将其牢记于心,才带人出城往凤凰山去。


    天上的雨云都散去了,月光挺亮,也省去了点火把,也免得叫匪窝里放哨的看见。


    一队人分三路从小路进山,分别在匪寨三个出入口埋伏,此时月悬中天,已经是三更时分,借竹飞梯攀至高处,看见匪寨里灯火依稀,想必他们不会想到官府会夜袭,这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一发响箭破空而出,随后是无数燃着火的箭矢射进匪寨,宋准让弓兵所用的是一种猛火油,无惧雨水潮湿,及其易燃,灌进竹筒由箭带入,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匪寨就燃了起来。


    火光点亮了明月夜,匪徒高声喊叫,四散奔逃,从出口逃离的都被射杀。


    待里面安静了,宋准和李二郎带了几个人进去搜寻,就看见在寨子正中央的一个高座上,坐着一个匪徒,就那样看着匪寨燃烧,不跑也不叫喊,甚至在气定神闲地抽着叶子烟。


    宋准知道,这多半就是那所谓的山匪大当家了,李二郎举起神臂弓对准了他,宋准没阻拦,箭矢贯穿他的头颅,烟枪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整个寨子都搜寻清点完,剩余活着的匪徒二十五人,已射杀者十七人,寨中有弓二十张,弩十张,刀剑若干,神臂弓一张,银钱布匹,金银珠宝和被抢的货物若干。


    这些兵器不好带走,宋准便叫人做了记录,赃物能拿走的先拿走,匪首的脑袋也砍了下来,和这些活口一并押送回去,等到了城中,东边已经露出些亮光来了。


    一夜没睡,弓兵人人却都还士气高涨,端掉一个这样的匪窝,可是立了大功,能拿不少赏钱呢。


    县令也是一夜没睡,听到街上有动静就出来迎接了,看到众人脸上都乐呵呵的,就知道成了,不住地夸赞宋准有勇有谋。


    宋准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岔开话题道:“县令过奖了,都是下官分内之事。抓回来的匪徒不少,下官这就去将这些匪徒押到牢里去。


    “好,去吧去吧,我这就去写文书上报州府,此次宋县尉可是立了大功啊!”


    将人押进牢里还暂时闲不下来,要挨个问话,写罪状,口供,挨个签字画押,折腾完这些,都已经到中午了,肚子里空空的,咕噜了好几转。


    宋准站起身在脸上抹了一把,伏案写罪状,脖子都僵了,实在难受,拿着那一摞罪状回衙门交给县令,衙厨已做好了午饭,唤他们去吃。


    许是真的忙了太久,宋准一口气吃了四碗饭,还觉得意犹未尽,又再吃了两个炊饼,才觉得肚子里舒服了,县令见他实在辛苦,正巧下午也没什么要紧事,便许他先行放值了。


    吃饱了立刻开始犯困,宋准走在路上的时候就感觉眼皮似有千斤沉,回了家,衣裳鞋子都懒得脱,倒在堂屋的榻上就睡,一觉睡到令狐朝和柳晏将他叫醒吃饭。


    “惟衡,我们都听说了,你一举端了凤凰山的匪窝,真是厉害啊!”柳晏说。


    “啊?”宋准还没清醒过来,眼神木讷,茫然地看着他们二人。


    令狐朝在他身上拍了拍:“起来吃饭,昨日你没回来,鲈鱼我和稚言吃了,今日给你庆功,炖了只鸭子,还有你爱吃的山笋哦。”


    “啊,给我庆功吗。”宋准坐起身揉揉眼睛,“好困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太早叫你起来,但你若再不起,鸭子就炖过头了。”


    “呵欠~”他打了老长一个呵欠,从榻上下来,理了理身上拧巴着的衣裳,令狐朝和柳晏已经坐在了桌边,他也过去坐下。


    柳晏夹起一条鸭腿放到他面前说:“来惟衡,给你补补,奔波一夜,累坏了吧。”


    “哈哈哈,其实还好,昨晚也挺顺利的,一次就拿下了。”


    “年轻真是好啊,多吃点。”令狐朝又往他碗里夹了块山笋,“我现在盼你们俩飞黄腾达,你从政,稚言从商,我就可以放心躺在家里等你们养我了。”


    “我现在也可以养你啊,你从了我,我和我的钱都归你管。”柳晏咬着筷子冲他眨眨眼睛,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


    令狐朝翻了个白眼儿:“那还是算了,这和出去卖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从前在吟兰苑,你没看到来的那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就这你还得用好话哄着捧着,一不高兴了说不定还动手动脚的。跟了我哪里委屈你了,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令狐朝沉默了,抿了抿嘴叹口气接着夹菜吃饭,也不再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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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令狐朝的模样,眼里的光有些黯淡了下来,笑了笑说:“好了,我说着玩的,我知道你不愿意这样,我也不舍得违背你的意愿。”


    宋准在一旁又扒了两碗饭,令狐朝今日做的鸭子和小菜都格外合他胃口,完全没关注到那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吃过饭收拾了碗筷,一向爱闹腾的柳晏却早早就说要回房去了,宋准觉得反常,便问令狐朝他怎么回事儿。


    令狐朝说:“没事儿,闹小脾气了,不用管他,自己会好的。”


    虽然这样说着,令狐朝心里总归有些放心不下,等宋准也要回去睡了,他便去了柳晏房里。


    柳晏的房门没关,屋里安静,烛火摇曳,令狐朝迈进门,就看见他靠在床边,手里摸着那把玉箫在发愣,长发披散着,衣裳也解开了。


    “在发什么愣呢?”令狐朝走到床边,拖过妆台前的凳子坐了在他面前。


    他垂着眼,摸着那玉箫闷闷地说:“都是我不好,非要强求,得寸进尺。从前想,若是每日都能见面便好,如今每日都能见上,却又想再更进一步,不得解法。”


    令狐朝轻声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你想要如何?”


    “不敢想如何,我只有你,你若不丢下我,我便能活下去。”说到这里,他伸出手覆上令狐朝的侧脸,“只是人难免贪心,我看着你,总想把你揉进我的骨血里,我总想……”


    他收回了手,低头自嘲地笑笑:“罢了,若是几年前的我看着如今能与你日日见面的我,想必也会觉得心满意足,那我便也心满意足好了。”


    令狐朝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的话,便起身坐在了他身边,手搭在他肩上让他面对着自己:“阿奴,我觉得你可能想错了一些事情。”


    “阿奴”是从前在鬼樊时,唤小孩子的称呼,柳晏一听见令狐朝这样唤他,眼里立刻蓄满了泪。


    “我知道你每日说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我也愿意纵着你对我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但若要像你说的那样,我觉得……”他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我可能做不到。”


    柳晏闻言破涕为笑,低头去拭泪:“没关系了,我就是突然觉得自己想要太多了,和你没关系的,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知足。”


    “唉,有时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每次看你哭得那样可怜,梨花带雨的,总不忍心对你说重话,可你想要的那样的关系我也确实没有办法满足你。”


    柳晏把手覆在了令狐朝的手上,轻轻将其拿下握紧,贴在了自己心口上:“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才会一直纵着我,我刚才自己也想明白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嗯。”令狐朝只点点头,并没将手抽离,掌下柳晏的胸膛温热,心脏规律地跳动着,旁边一条旧伤凹凸不平,正在拇指下。


    “晦言,你不知道,去年我初到临安时,曾远远地在街上见过你一次。你穿着一身素色的衫子,垂着头,背着药箱,一个人脚步匆匆地往前走,我怕是我认错了人,悄悄地在你后面跟了许久……”


    “我知道。”


    柳晏脸上的笑意一僵:“什么?”


    “我说,我知道。那天,我知道是你在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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