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六皇子求见。”
“不见不见不见!”
隔着水红色床帘,珍妃头仪容散乱,头插在同色被衾中,往日最钟爱的葱绿衬裙,配着散背的黑发,像蔫了坏掉的老韭。
实际上也是。
“本宫的生肌霜呢!怎么没有效果……你们几个胆大妄为的贱婢!居然敢掉包!”
靛蓝的瓷器,串珠的头饰混着从水红色帘子内砸出来,钩住帘子下摆,哗啦一声下坠扯掉外围的遮挡,惊了珍妃。
“云年呢!云年!把这些贱婢都拉出去!“
“是我给姚世青的好处还不够吗!连他也拿这次等的东西糊弄我!“
“娘娘!“云年碎步快速走来,半弯腰轻抚珍妃后脊,挥手让一排跪地发抖的婢女退下:“娘娘,国师来了。”
珍妃衾被捂头,声音尖利扎透被褥:“薛平空这个狗贼!定是来看我笑话!”
“不对,不对,当日他怎会好心提醒我抱春楼已毁……他知道了,他知道了!!”珍妃慌张掀开被,尖尖指甲胡乱触碰脸颊,摸到后嘶声尖叫着后仰:“薛平空知道了,那陛下是不是也知道了!”
“薛平空巴不得我儿失去圣心,好扶那个贱人的三皇子上位!他就想让陛下厌我弃我!”她跪爬着摸到云年,死死抓着云年双臂,云年呼吸一窒,身体僵硬,倏然垂下眼睛,强迫着放松。
今日天气宜人,光景秀丽,鸟鸣蝶飞,绿植秀致,但这些一丝一毫都没走进珍妃寝殿,四处都被封得严严实实。暗光之下,云年放缓呼吸,臂上越来越痛。
“你上次去抱春楼,有没有人看见你?抱春楼真的全毁了?还有没有人活着?”
云年低着头,弓着脖颈:“没人看见奴婢。抱春楼确实损毁了,官府已经销案,仙门也来人在善后……其原址已改成了酒楼,彻底不复存在了。”
手臂劲道略松,云年迟疑着:“至于抱春楼内的人……”
“有人活着是不是!!!”
云年蹙眉忍痛,控制自己不去看珍妃:“奴婢在锡林城看见告示,说是花魁侍女杀了花魁,官府正通缉侍女一家,她三人皆是抱春楼的活契……”
珍妃猛然推开云年,坐在床上笑了一声:“花魁……抱春楼的花魁……”她呆呆摸上自己的脸,趴着去抓云年:“抬头看我,我美吗?”
云年闭了闭眼,对上珍妃。
“!”
云年双手抵在臀后的地上,撑住自己的身体:“娘娘自然是……美的。”
珍妃的脸是融在水中的墨画,边缘模糊着水痕,眼睑外翻下掉,漏出几色红丝交织的肉芯,下巴像极了宫装那过长下摆层叠的褶皱,又像中宫娘娘养的沙皮狗。
珍妃低低笑出声,没在意云年:“我曾经也是抱春楼的花魁。你说,她换了几张脸?”
云年疾声低呼:“娘娘!慎言!”
珍妃抬起眼,没了皮肉合宜的包裹,凸起四转,:“知道的都得死,”她伸手抓住云年前襟:“告示上那个侍女,在官府抓到他们之前就杀了她,去!现在就去!”
“快去!!!!!”
“是是!娘娘我这就去吩咐。”云年连忙站起来:“娘娘还是起来收拾下,国师还在外面……说不定娘娘的脸,他有办法。”
珍妃死气沉沉窝坐片刻,勾起唇角:“对,你说的对。扶本宫梳妆。”
*
侍从推着薛昀从珍妃寝殿回去。
侍从:“奉命带回阴兵符的那只妖逃走了,不知在哪里得到一件极品防护罩,我们没能拦下。”
这实在不值得薛昀费心,他更在意别的:“你看着办,知情者死。”
“居然贪了一大半赈灾银求神拜佛治脸,真是蠢货。”
侍从犹豫道:“朱砂方虽然能帮她恢复,但是剧毒无比,余渣触地,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恶病横行,真让珍妃……”
薛昀弯眼,真心实意笑起来:“无妨,只要不毁坏龙脉,除了雍林城,她想怎么处理朱砂方的残余都行。”
“只不过,后果自负便是。”
“姚世青那边怎么样?”
“御天门虽没能摘下象牙,开启了化神千绞阵,但也留住了象妖。就是要耗个三年五载。不过……”
“牢中的象妖都不知所踪……”
轮椅玉质扶手顷刻浮出裂纹,薛昀仍笑,但眼神阴凉:“御天门气数已尽,灵脉里一颗灵石都拿不出来,还奢靡拿乔……帮他们加固阵法的人都撤回来吧,去追逃走的象妖。”
“五行阵的土阵,没他们可不行。”
轮椅进入庭院拐角,带着面具的侍从落地:“主人,珍妃那边派人追杀抱春楼被通缉的侍女一家。”
薛昀:“?”
薛昀:“……”
薛昀拾帕掩鼻,眉尾下压:“随她吧。”
“纸包不住火,掩耳盗铃罢了。”
*
“娘娘,真的好了!”
云年举着镜子,珍妃轻抚眉梢下颌:“若是没用,他这个国师也不用当了。”
“娘娘……”
云年回头呵斥:“做什么慌慌张张!”
婢女头低到胸前,拧着身前的衣物:“人……煎药的人死了……”
珍妃和云年对视一眼:“死了就拉出去埋了,大呼小叫什么……”
“不行,娘娘!”云年放下镜子:“你先下去……”她转到珍妃身侧,低声道:“这朱砂方如此霸道,方才国师也讲余下的药渣不可随意处理,若是泡一次药浴便要死人……娘娘要想个办法处理才是。”
珍妃额上的花钿随着长眉鼓动,须臾有了主意:“六皇子可是要去边野渡?”
“是。”
珍妃眉宇一扬,回身靠在贵妃榻,牡丹色的裙摆翘起来,日光下泛着一层细闪。殿中终于通透,衬得珍妃鲜嫩的肤色比过往还惊艳。
她伸出细细的指尖,在明亮的光线下反转,语气平常:“让六皇子带到边野渡,倒进无名之海就好了。”
“反正那里,本来也寸草不生。”
“娘娘,秀女已经入宫,各位娘娘都去了,您要不要……”
珍妃收回手,抚上鬓发:“看来本宫多日未出现,各位姐姐妹妹都把我忘了。”
“走吧。”
*
枭鸟鸣叫,低空掠过弟子发梢,爪尖一挑勾走他发带,翱翔飞天只余尖利嘲笑。
飞剑闪过,剑光四射,枭鸟狼狈着扑腾下坠,储奚云接住发带,递给弟子,另外一只手抓住恶作剧的枭鸟长脖,施了个禁锢:“三天不许吃饭。”
枭鸟:“啊嘎嘎嘎!”臊眉耷眼萎在地上,趁弟子绑发时去啄他的头。
“大师兄。”
“师兄。”
储奚云一一颌首来到大殿。
殿中满刻十字绣文,要是故今在此,肯定嗤之以鼻。
就像有些品牌非要做满logo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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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道人睁开一只眼,又闭上,突然睁开。
“你储物袋呢?”
储奚云脊背挺直,躬身拱手,言语无情:“丢了。”
十字道人:“……你是不是找你妹妹去了?!”
储奚云低眉顺眼:“此行是去往抱春楼除妖。”
“放屁,去抱春楼之前你知道那里有妖?”
储奚云不语。
十字道人瞪。
储奚云:“……”
他直起身,微微皱眉,是常人看不出来的弧度。
“哥哥给妹妹些傍身财怎么了。”
储奚云面无表情:“老顽固。”
十字道人脖子前伸,看起来像只老王八:“……什……那也是我亲侄女,我关心关心她的下落,喂臭小子你去哪?!”
储奚云抱心守意,充耳不闻,几步抓过又在捉弄人的枭鸟,把它嘴也封上。
“聒噪。半月不许吃饭。”
枭鸟:“……”
*
三日过去,永安城上空笼罩的阵法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仇爷摇头断定几年之内都不会开阵。
火堆里藏了几个红薯,故今扒灰剥皮递给仇爷和否然:“……我们先去林波城,最好能早点遇到你师父他们。”
“阿猫的仇还没报,我们肯定是要回来找他们算账的。”
故今被红薯烫的嘶哈嘶哈,门口传来惊呼,否然抬头,动作停下来:“婆婆?”
“……这是我孙子和孙媳。”
“那天我们要去城外女儿家,现如今看来,我们当时离开倒是逃过一劫。”
婆婆抬头望着永安城的方向,短短几日不见,容颜更为苍老。听闻故今简述她走后的事情,婆婆幽幽叹气:“永安城信奉象祖,城内外象庙林立,并种满最好的甘蔗,等着每年象群在此驻足,与居民相聚。但不知何时,象群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倒是城里老人一直悉心照料甘蔗田。到我这一代,坚持的人已经不多。”
“幼时永安城闹饥荒,我在野外误食腐肉,染上疫病,是柳宣偶然路过,救了当时的我。而后我才得知,当年我母亲也受过他的帮助。当时他还是御天门的弟子,承蒙象祖指点,学会了消除疫病的办法。他父母都是染疫病离世,故他对此格外上心。救治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大家都叫他小神仙。”
“我不知御天门与他为何走至今日,但他绝不像御天门口中所说那般。倒是御天门……哎。”
故今撕开红薯分了一圈:“呃,冒昧一问,婆婆今年贵庚?”
婆婆被拽出回忆,其孙答道:“七十有三,乃远近闻名的高寿之人。”
故今:“那……”
阿宣看着也就五十多……
婆婆拐杖一敲,白故今一眼:“修士看起来比我年轻有什么奇怪。”
“这么说来,柳宣少说也七八十了。不过他那个样子,可称不上是神仙。”
老叫花子还差不多。
“你懂什么!莫要以今日揣度旧日!当年柳宣无论是外貌,还是品行都绝对称得上是神仙二字!”
故今:“……”
这是遇上柳宣唯粉了吗。
永安城无法进入,婆婆只好和孙子孙媳暂且回到女儿家中,猩红色的结界是人间的囚笼,一眼望不到解脱。
故今捏着欠条,像守着一个承诺。揣好那张纸,故今最后看了一眼永安城,起身上路。
“走吧,和阿旺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