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笼罩的雾气越发浓郁,如有实质抚弄过鬓发,打湿眼睫。
姑娘的声音轻飘飘的,嘴角含着笑,是抱春楼培训的标准姿势。
阿猫被捏住后颈肉,四爪甩来甩去地扑腾:“喵嗷,喵嗷!”故今挑起眉,十分莫名其妙:“他要什么给他什么?我看他要死,”故今眼睛一眯:“赶紧给他得了!”
视线越过姑娘头顶,她手腕运劲,拉着抓她手臂的姑娘们往前一撞,两个人登时滚作一团,抱春楼姑娘要身姿细弱窈窕,身子骨总共没有二两肉,更别说还比故今矮了一头,摔倒就像水中的柳条一样随波逐流。
周围的姑娘花容失色,钳制也开始松懈,被阿猫和否然撞开。故今拨弄开为首的姑娘,随手拽出横板上的长刀,疾步走向画皮妖。
画皮妖方才仰倒在地,被阿猫抓破的层层口子上闪过一道流光,浮出一个小字。故今伸手遮在眼前:“什么在亮?”
否然凝神看了片刻,嘴唇微动:“生……是同生契。”
“生?”故今转回头,吃惊道:“他的伤口愈合了?”
“同生契……定了契约的二人,一方受伤,只要不是致命伤,就可以借由对方的生机自愈。”
“哈?管他同生契同死契,一刀灭了他就完事了!”故今手腕转着刀一抡,下一瞬被什么东西砸飞出去,霎时仰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我说,你……你要砸死我啊?赶紧起来。”
大黑狗哼哼唧唧的横着砸在故今的腰腹处,在空中虚划着腿,故今掀了他一下:“打输了?把原型都打出来了?你一只体格健壮的狗,对付个狐狸都这么费……劲……”
阿猫嗖地躲到故今身后,上下猫牙磕在一处,咯咯咯作响:“故,故,故今……”
故今慢慢抬头。
微弱射进雾中的月光彻底消失,暗中一枚尖型竖瞳比月光更亮,立在画皮妖头上,一根闪着流光的线缓缓流动在雾中,在隐没之前勾勒出淹没小楼的形状。
阿旺终于翻过身,缓过来一口气道:“我是只小狗。”
“它……可是座大山。”
一切隐没在雾中发生,也有人跌跌撞撞冲出雾气,珠钗凌乱的经过后院,跑到房间。
“哈,哈啊,哈啊……”
“聆音”门都没关,扑坐到椅子上,却身子一歪,跌坐在地,胳膊撑着椅子:“我才是花魁,我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他们都知道……我最美!”
“区区仙宗……我连炉鼎都不配?他们才是,给我提鞋都不配……”
“聆音”咬住指节,神色苍白:“我有的,有东西换……对了!”她爬着站起来:“他们不是说喜欢吗,那为我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把王公子,赵公子,周仙师献给魁首。”
“聆音”痴痴笑起来:“我可以,我可以!”她张开双手,仰首在屋子里痴狂地转了一圈,梳妆台和桌子东倒西歪,铜镜和杯子叮当掉地,响声唤回她的神智,“聆音”扶住桌子边缘,得意勾唇。
然而她转头,愣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抬起脸,烛光晃过细秀的眉,她手里应拿着四月芳菲的诗卷,而不是锋锐冰冷的刀刃。
“袖白在哪?”
“聆音”收拢震惊,哼笑道:“是你啊。袖白?袖白不是死了吗?”
净静迈进屋子,门关上了。
烛火噼啪一声,打散静默,“聆音”看着净静一步步上前,眼神颤动起来:“袖白已经死了,你不过一个后院的侍女,在抱春楼永无出头之日,还敢对我大呼小叫,滚出去呃呃呃呃呃呃!”
净静单手扼住“聆音”的脖颈将她掼在桌子上:“我再问你一遍,袖白在哪?”
“呃啊啊啊!袖白,袖白已经死了!”
净静睫毛覆盖眼神,呼吸渐轻,声音平静:“那她在哪?你变成她的样子……那尸体呢?尸体在哪?”
“聆音”疯狂挣扎:“你,你松开我,我告诉,告诉你。”
净静撒手的瞬间,“聆音”就地一滚,抓住地上的碎杯瓷片摁过来:“尸体,早就喂狗了!哈哈哈哈哈,怪不得我怎么打骂你都不走,你是她的什么人?真是多亏了她的脸,我直接成了花魁……说来你应该谢谢我,如果不是我,哪有人知道袖白是谁?”
“啊!!松手!”
净静抓住“聆音”的手扯开,露出一双红了的眼,语气依旧平稳:“谢谢你?”
烛火摇晃,烛泪滴落。
片刻后,聆音房门打开,净静抬起手背将脸颊的血珠蹭落,沿着后院走去。
*
“故,故,故今,怎么办?”
故今身体蓄力,捡起阿猫扔到阿旺的背上,揪住否然的后领一拉,大喝道:“打不过跑啊!”
衣服裂帛声出现,否然瞳孔愕然一瞬,倒着被画皮妖抓过去,阿旺甩头奔回来,但魁首的尖牙比他更快一步,张嘴合闭,他当即被捅穿,随着魁首的力道飞出去,阿猫战战兢兢听见故今的声音:“带他出去!阿猫!”
阿猫:“我……我。”
故今:“阿猫!”
抬头一看,故今也被魁首尾巴一卷,重重掷到地上,阿猫弓着背,露出尖牙,发不出声音。
“呜呜呜,动,动不了了……我,我……”
故今胸腔一阵血气翻涌,斜眼过去大惊失色,人皮已经将否然大半都裹进去,他陷入沼泽一般动弹不得,声音断断续续的传递:“千里,千里归音!”
“!”
对了!还有一道攻击!
阿旺还晕着,故今瞥了一眼,吸引住魁首,趁其不备,从怀中掏出千里归音卯足力气扔向否然。
能伤一时是一时,只要有一瞬间击退这两只妖,就能逃走!
“这个死狐狸,等我恢复灵力,让你到我面前变妲己!”跑出一步,她腾空而起:“靠!”
死定了,该死的捕灵阵!让臭小子不要多管闲事,这下好了,全都要搭进去了……
天边倏然一道炸雷,劈开浓雾,月光洒进来,巨大的狐妖一脸惊恐:“不!不!!!!”
阿旺身体抖动,支棱起脑袋醒来:“怎么了怎么了?”阿猫终于挪到他身边,用鼻子拱他:“快起来,走!”
故今被红的黄的东西糊了一脸,摔落在地,摸脸欲呕:“有这威力你使狐妖身上啊,炸画皮妖干什么啊?!”
否然跌在她身边,沾了满身污秽,绷着苍白的脸:“同生契连在狐妖身上,画皮妖死了,狐妖也活不了。”
故今擦脸的手一顿,赶紧揉眼睁开,狐妖化成人形,神情悲切地拢住地上一滩一滩的碎块,嘴里涌出血泉也没停止动作:“不,不,仙师说了,只要有一千张人皮你就可以有身体,你醒醒,醒醒,我们从头再来!一千张,很快的……一千张而已……”
“一千……”故今的表情像吞了一千只苍蝇:“真是恶贯满盈!”
“回去,我们回去,你会好的!”
魁首红衣卷走残皮,雾气开始一点点消散。
竟是不再管他们,就这么走了。
阿猫和阿旺拧着头,看着月亮越来越大,故今一瘸一拐拍他们脑袋:“看什么,还不赶紧走……”
否然落后一步,回头。
“他两动起来了,你怎么又停了?”
“她们……”否然眉宇微皱,眼睛突然被捂上,故今的声音很凉:“有什么好看的,自作自受罢了。”
画皮妖已死,那群手挽手而来的姑娘,潦倒着身形,皮肉脱离,没一会便灭了生息。
几人狼狈着走向后院,故今沉吟了下:“你们先走,我马上来。”
“诶!故今!”阿猫抖了抖又藏回阿旺颈间厚实的毛皮里:“你小心啊!”
“放心,那两个妖多半活不成了。”故今看了眼否然,否然捏紧了手,她撇了撇嘴:“你自己收着吧,别让……”故今压低声音:“阿旺看见。”
等故今怀里揣得鼓鼓囊囊再出现,抱春楼已经乱了。
“怎么回事?”
楼里的达官贵客胡乱拢着衣襟,连滚带爬跑出房间,神色惊惧大叫:“妖怪!妖怪!滚!别过来!”
慌乱中有人带倒了火烛,火舌舔舐着薄纱而上,腾房而起,原本一双双娇嫩的手同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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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一般融化,融去白皙,暴露出猩红的内里,尖声去抓客人:“公子,公子,奴家害怕!”
话还没说完就被曾经海誓山盟的恩客一脚蹬下楼:“人不人鬼不鬼,恶心!”
“报官!快报官!”
“快请仙人来!都是妖怪!”
故今闻着高温烘起来的肉臭,彻底受不了了。
大变活人。
活人剥皮变死人。
故今找到否然几人:“快走!”
阿猫凑过来,又跳远了:“故今,你身上好臭……你手里拿的什么?啊啊啊,你捡画皮妖的肉块做什么?快扔掉!!!”
“啧!”故今拍了阿猫的侧腹一下:“消停会,赶紧走!”
崔捕头带着人冲进来:“灭火!”他回身拱手:“大人,并非我我先斩后奏,而是……”他凑进:“虽说涉及妖,该由仙门接手,但太守您千金还在此地,定不能坐视不管。”
锡林城太守抱着肚子,青黑着脸:“知道还不快去找!要是汝青出了什么事情,你也别想活!”
崔捕头:“是!”
故今猫着腰躲避崔捕头等人,终于来到了街上:“真是,千钧一发。”
阿猫跳到阿旺后背上,仰着猫脑袋看天:“哇!在飞啊!”
否然顺着阿猫的视线,剔透的眼动了动:“……十字绣文,是九极宗。”
白衣墨发的修士御剑而落,皱着眉开口:“九极宗储奚云前来除妖,闲杂人等退避。”
“师兄,妖气如此浓重,谨慎而行。”
储奚云点头,无视堆着笑而来的锡林城太守,身姿一闪,留下一片清风,须臾,又出现了。
他眉头能夹死苍蝇一家,神情沉重:“狐妖,修为少说三百年。已经死了,被人先一步挖了妖丹。”
“你们去把尸骨收了带回去。”
“还有……”储奚云终于转头,对上锡林城太守:“去后面的小楼,地下全是尸体。”
“啊……啊?!”太守额头的汗登时下来了:“全是,尸体?!”
“本官治下,从未听说有死伤数人的大案……”
不远处来个人,官帽斜歪着,匀了口气扶正,他觑见长身玉立的储奚云,怯懦着又闭上嘴。
锡林城太守白着脸:“郡丞,有话说话,鬼鬼祟祟做什么!”
郡丞瞥了眼储奚云,快速开口:“陛下派了钦差,不日便到了。大人,那些尸体要不就别管了……”
太守抬手给了郡丞一巴掌:“别管了?!死了这么多人,本官从未听人上报!”他绷着大肚子在原地转圈,扯下郡丞的官帽狠狠扔在地:“还管什么钦差,让那帮酒囊饭袋都过来!这些尸体是什么人,家人在哪都给我查清楚!要是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我还当什么锡林城的父母官!”
郡丞捂脸:“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叫各位大人。”
储奚云皱着眉收回视线,太守砸着步子到他面前,劈头盖脸:“妖祸!周朝每年给九极宗那么多银子,你们就是这么保护周朝的!任由妖践踏无辜百姓?!”
崔捕头上前拉住太守:“大人!慎言!”
储奚云神情未动,冷淡开口:“我们除妖不错,但拦不住人送死。”
“还有,你不配质问,不如让周朝皇帝亲自来九极宗。”
太守看着储奚云离开的背影,气得脸像烤好的红薯:“他,他,竖子小儿,目中无人!!”
“爹!”
太守怒气连忙退去,眼里泛泪:“汝青!你没事!”
杨汝青脸上有些黑灰,扑到太守怀中嘤嘤哭泣,太守拍着她,连忙道:“快走快走,我儿进了十二牡丹,本是好事,爹还未给你庆祝。如今……赶快离开这,爹给你接风,去去晦气!”
杨汝青娟秀的脸庞在烛火影绰下虚实变换,像融在水里的画,她微微一笑,轻声道:“谢谢爹。”
故今几人还在门口偷瞧:“嘶……不愧是大宗仙人,啧啧,这气势,这做派,这相貌,这佩剑……这……这他怎么看过来了?”
储奚云手搭长剑,语气凌厉:“有妖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