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以空前审慎的态度浏览了这一问题下的诸多回答后，师寐的表情愈发凝重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又换了一个问题：
“徒弟说要网恋该怎么办？”
这一次，下面回答的相关度就低了许多，但有好几个关联到的论坛帖子标题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一场酒醉，让我和亲手抚养长大的徒儿发生了关系，我该如何是好……】
【徒弟沉迷网上交友，无心修炼，半个月前被十来个道侣找上门来，砍成重伤……】
【徒弟网恋被骗十万灵石，追讨后发现娇滴滴的“道侣”竟是一个虎背熊腰的昂藏男子，道心大衰……】
【一男修去见网上结识的道侣后竟离奇失踪，家里人追索三年后才发现其早已不在人世……】
……
用神识速览了近百个帖子后，师寐终于切回了绿江交友界面。
他望着那个熟悉的头像沉默了许久，神情莫测。
……
【黑白：你知道我是谁吗？】
“终于回消息了！”
滴滴声传来，等了许久的贺梅子光速点开了消息。
“……你知道我是谁？这是什么问题？正常人能问这种问题吗？”
贺梅子仔细看了看这个【黑白】的资料。
从资料上看，这是一个纯新的新人，注册时间不到一盏茶，而且展示出来的资料基本全是空白的，这不是真心交友的态度。
她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会吧，又是熟人？或者还是冲着我师父来的？”
贺梅子皱了皱眉，回复道：
【剑道未来第二人：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在乎你是谁，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不如直白点，你要不要和我网恋？】
这一次，对面很快就回复了。
【黑白：是我想多了。】
【黑白：我不网恋。】
【黑白：你也最好不要网恋。】
贺梅子惊奇地“呵”了一声。
【剑道未来第二人：恕我直言，我们俩目前是在一个名为“绿江”的异□□友平台上聊天，然后你让我不要网恋？口气比我师父教训我时都自然，兄弟，你好大的脸啊！】
她本意是想嘲讽，却不想【黑白】抓错了关键：
【黑白：你不喜欢你师父教训你？】
【黑白：你应当知道，他是为了你好。】
贺梅子：“卧槽！”
【黑白：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跟他说。】
【黑白：他会明白的。】
贺梅子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对得起自己之前辛苦填表的付出。
算了，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剑道未来第二人：你对师徒关系有什么看法。】
【黑白：师徒关系？】
【黑白：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贺梅子冷笑一声。
【剑道未来第二人：是我先问你的，也该你先回答。】
这一次，出乎意料，【黑白】很配合，甚至有些过于认真了。
【黑白：师者，传道授业；徒者，承道继业。名为师徒，实为道友。为师者，当以身垂范，严慈相济；为徒者，当勤习不辍，恭谨向学。师徒各守本分，方能薪火相继，不堕道统……（省略五百多字）】
【黑白：该你了。】
【剑道未来第二人：（鼓掌.gif），可以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我们在这些问题上还挺投契的，那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
【黑白：……】
【黑白：不要敷衍我。】
贺梅子当然是选择敷衍他。
【剑道未来第二人：第二个问题，我们结契后，你能接受长时间分居吗？或者你也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但我还有一个师父，你可不能对他怠慢了……】
贺梅子正要继续下去，却不想对面【正在输入中……】闪了几闪。
【黑白：你是不是误会了。】
【黑白：我不找道侣。】
【黑白：就算你想要在网上找道侣，也该提前和你师父说明。】
【黑白：不是获得许可，而是征求建议。】
【黑白：也许，他不会愿意你如此轻忽地决定自己的人生大事。】
……
“……这特么的都什么人啊！”
贺梅子愤愤地又一次和陆唯吐槽：
“他不找道侣还在异姓交友平台上注册帐号？还跟我聊那么久？我还以为他之前那么说是在欲擒故纵呢！”
语音通话的另一头沉默了许久。
“贺梅子，你可以尝试别人。”陆唯出奇温柔地道，“和你‘命中注定’的一定还有很多人。”
只是不知为何，在说到“很多人”的时候，他的咬字格外重。
“没意思。”贺梅子有些兴趣寥寥，“我都试了这么多次了，没一次长久的，可见网恋这东西就是不靠谱。”
陆唯还想劝她：“贺梅子……”
“啊，不和你聊了！我师父找我有事——”
贺梅子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召来水镜看了一眼自己的仪容后，方才接通了师寐的视频。
“师父，您怎么……”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虽然从表面上看，负雪剑君的表情还和往日一般平静，但作为他最亲近的徒弟，贺梅子一眼就看出了师父今日的心情似乎不怎么愉快。
完蛋！
是她最近闯的祸被师父发现了？还是运气差被人殃及？
“徒儿，你——”师寐话忽然顿住了，只因他看到了徒弟越来越低的脑袋。
不期然的，师寐又想起了那条他被单独屏蔽了的动态。
他在心中轻叹一声，开口问道：
“徒儿，你何时回宗门？”
“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应该过个两三日就能回到剑阁了……”
贺梅子越说越觉得心虚，自己这几日光忙着在“绿江”上找道侣了，还真没怎么好好赶路，“师父是有急事吗？那我最晚明天就能抵达剑阁。”
大不了就多花点灵力趁夜赶路吗，怎么就不能算是一种修行呢？
“不必那么着急。”师寐微微摇头，“我只是有话想对你说，是关于你的结契之事。”
贺梅子的脸噌的一下红了，她小声道：
“是徒儿不好，让师父忧心了……”
她知道，在她接连与几个师父为她精心挑选的候选人不欢而散后，她的婚事便艰难起来，师父身在其中，一定十分为难。
“不，为师近日只是在想，是不是不该那么早地为你寻找道侣。”
负雪道君的语气依旧平静，只是在偶尔偏长的停顿中透露出其不那么平静的心理：
“你还年轻，有无限的可能，没必要把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花在和陌生人的相处上，为了迎合他们而委屈自己。”
“师父……”贺梅子愣住了。
“是师父的错，给了你太大的压力。”师寐道，“为师曾受了外人的影响，想着既然你也有找道侣的心思，那便为你早早挑选好合适的人选，也算是两全其美。
“可现在回想起来，只觉荒谬。修士这一生便是与天争命，又何须因外人的几句言论而疑神疑鬼、担忧起未来未必会发生的事？
“徒儿，你愿意找道侣也好，不愿意找也罢，都由你自己决定，为师只希望你的选择能出自你的本心。不要在意旁人的目光和非议，只要为师还在一日，便能护你一日。”
“师父……”
……
与师父通讯完，贺梅子的眼睛红通通的。
她知道自己有着全天下最好的师父，即使知道自己的徒弟未来可能会“欺师灭祖”，但也依旧对她投以无穷的关心与包容。
可是——
越是如此，她便越不能辜负师父！
贺梅子抹了抹眼角，又重新拿起了传讯仪。
点进绿江界面后，其上的未读消息还停留在【黑白】之前给她发的内容。
【黑白：你生气了？】
时间是一个时辰之前。
贺梅子本来不想和他再交流的，可也许是与师父之前的视频让她情绪太过激荡，总之在看到【黑白】在线之后，她下意识地点开了对话框。
【剑道未来第二人：你不是不找道侣的吗，怎么还在乎我生不生气？】
消息刚一发过去，对面的状态很快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黑白：你终于回来了。】
【黑白：我是不找道侣，但这并不相悖。】
【黑白：我们可以做朋友，如果你遇到不开心的事可以向我倾诉。
【黑白：当然，开心的事也可以。】
【黑白：只要你愿意，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黑白：我保证守口如瓶。】
贺梅子看完，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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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悠悠地发着消息：
【剑道未来第二人：我察觉不到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黑白：一定要有什么好处吗？倘若这可以打消你的疑心，可以当做我在悟道。】
【剑道未来第二人：悟道？】
【黑白：一门名为“与人相处”的道。】
【剑道未来第二人：哈哈哈，那你现在有什么感悟吗？】
【黑白：与之前的交流相对比，你现在的情绪明显平和了不少，你心情不错？刚刚发生了什么，一定是让你开心的事情。】
【剑道未来第二人：可以，继续。】
【黑白】停顿了一下。
【黑白：同时我注意到你回复我的时间间隔突然变长了，你还在做什么？】
【剑道未来第二人：在和别人聊天啊。】
【剑道未来第二人：他们可比你嘴甜多了。】
【黑白】沉默了一会儿。
【黑白：你还在找道侣？】
【剑道未来第二人：是啊。】
【黑白：网恋不好。】
【剑道未来第二人：我知道。】
【黑白：知道你为什么还这么做？】
【剑道未来第二人：我乐意啊，你管我。】
这一次，【黑白】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久到贺梅子又添加了几个好友，他才重新发来两条消息。
【黑白：罢了。】
【黑白：你喜欢什么样的？】
……
“我喜欢什么样的？”贺梅子笑了一声，自言自语，“他难不成是要帮我找？”
【黑白】果然发来了下一句。
【黑白：说不定我身边有满足你条件的人。】
【剑道未来第二人：为什么你要帮我找？你对随便什么人都这么好心的吗？】
【黑白：不是。】
【黑白：我也是今日心情好，随便问一问，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回答。】
贺梅子又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欲拒还迎吸引自己注意力了。
【剑道未来第二人：你真的不找道侣？】
【黑白：不找。】
【黑白】的回答干脆的一如以往。
【剑道未来第二人：你不会是已经有道侣了吧？】
【黑白：没有。】
【黑白：我没必要骗你。】
【黑白：大家萍水相逢，你也没什么值得我骗的。】
“这人果然不正常吧！”贺梅子有些无语。
她相信以【黑白】对她的态度应当不是想要追求她，正常人没这么追人的。
所以要么就是他不正常，要么就是他另有所图。
总不至于，他真的在悟什么“道”吧？
想到这里，贺梅子忍不住磨了磨牙。
悟不悟道的不重要，这人太讨厌了，让她先整整他再说。
【剑道未来第二人】一反常态地热情起来。
【剑道未来第二人：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那我可要好好想想。】
【剑道未来第二人：首先呢，我想象中的另一半修为得足够的高，作为修士，谁不想另一半修为高呢？所以对方最起码也得是上三品的程度，但这只是起点，不是终点，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希望能越高越好。】
【剑道未来第二人：其次嘛，医修太弱，阵修说话云里雾里不痛快，兽修总要带孩子，毛孩子也是孩子，器修不懂情趣，体修肌肉太多不好看……】
【黑白：你成见太深。】
【剑道未来第二人：真让人失望，我本来以为你是诚心诚意帮我的，那我还是不说了吧，省得遭人笑话。】
【黑白：……】
【黑白：继续。】
居然还能撑下去？
贺梅子有些惊讶，稍稍费了点心思继续往下编。
【剑道未来第二人：他得长得足够好看，这是硬门槛，绝不能退让。身高至少要比我高半头，但不能太高，我不喜欢傻大个。体型不胖不瘦，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是肌肉的肉。仪态要好，气质要佳，脸要俊，至少得是路上十个人看到了十个人回头的程度……】
……
翌日。
负雪剑君拿着一份整理出来的择偶清单发怔。
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却不知为何总觉得眼晕，便叫来一位值守的弟子：
“世上有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