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又见面了。
她在别人背后说小话，还被当场抓包。
符遥想起早上黄程程说她今天会“特别幸运”的论断，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久久回荡着一句话——
科学迷信，果然要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
符遥蓦地转向一边，急切地抓住沈老师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老师，其实我刚刚话还没说完——”
沈老师点点头，很给面子地配合她，“请讲。”
“作为英语课代表，”符遥咽了口口水，试图用正直表情掩盖心虚，“我认为我有义务帮助谢一舟同桌，一起努力把他的英语成绩提上来。”
话音刚落，沈老师还没什么反应，老曾先一脸欣慰地出声了。
“诶，好孩子啊。”
“符遥，你语文和英语成绩都特别出色，一舟呢，更是理科偏科大王。当初放你俩同桌，就是希望你们能互相带动一下，彼此学习，共同进步！上课啊写作业啊，遇到难题或者有什么不懂的，多及时问一问。”
“我知道了，老师。”符遥乖巧点头。
不远处，谢一舟同时嗤笑一声。
“一舟啊。”老曾吹了一口养生枸杞茶，老神在在道：“你刚写的检讨呢，拿来给我看看？”
符遥：“……”
谢一舟脸上一点都没有被揭发的尴尬，淡定自若地走过来，把手上那张纸递过去。
老曾看他一眼，把那张纸摊开，眯起眼照着念了几句。
“检讨书——我是高二10班的谢一舟。昨天晚上宿舍熄灯以后，我与几位舍友因为太过热爱体育运动，不仅违反学校规定熬夜看球赛，还发出了一些极易影响同学们睡眠的噪音……”
老曾念到这里，连沈老师都笑起来。
符遥悄悄弯起一边唇角。
“我作为宿舍的舍长，本应该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却屡次带头违反纪律，辜负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期望。从今往后，我定当时刻警醒自己，端正态度，重新做人……检讨人，谢一舟。”
“不错，写得越来越熟练了。”老曾念完，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语文作文也能像这样进步就好了。”
谢一舟双手插进兜里，微微颔首，“既然写得还行……”
“那不成。”老曾出声打断他，“你们宿舍是被教导主任抓了现行，点名要罚，我也爱莫能助。手机呢？都交上来吧。”
谢一舟啧了一声，慢吞吞地把手拿出来。
符遥抬眼看去，只见他手里叠了足足四部手机，整整齐齐，很是壮观。
老曾抬手要接。
谢一舟眉头一扬，手指没松，“曾总，这手机交上去……什么时候才能发还给我们？”
“你还想要手机啊？”老曾笑得和蔼。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谢一舟无奈，承认得倒是很爽快，“这个月晚上都有球赛直播。”
“我想想……”老曾若有所思，打量了一下并肩的两人，忽然伸手，指向旁边一直看热闹的符遥，老谋深算道：“那就听你同桌的。她什么时候点头，说你英语有进步了，我就什么时候还你手机。”
谢一舟：“……”
突然被拖入漩涡中心的符遥：“……”
-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
符遥偷偷扫了谢一舟一眼，他还是那样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
符遥想起刚刚自己在办公室的“举报”，心虚垂下了头。
明明又不是她害谢一舟被没收手机的。
明明是他自己不写作业。
心中却还是莫名其妙升起些愧疚。
“那个……”符遥清了下嗓子，期期艾艾开口，“你手机真被缴了啊？”
“嗯。”谢一舟脚步不停，懒洋洋应了一声，“托你的福。”
符遥瞬间睁大眼睛，反应过来，立刻气势汹汹地反驳，“跟我才没关系！”
“没关系啊……”谢一舟盯着天空，漫不经心的，“既然没关系，那麻烦你回去跟老曾说，‘谢一舟同学表现得特别优秀，可以立刻把手机还他了’，怎么样？”
符遥简直被他无耻得说不出话来，板起脸道：“你想得美。”
谢一舟看了她一眼，过了片刻，突然哼笑一声，“……没良心。”
他嗓音低低的，不知是不是故意作出的伤心。
幽怨的尾音在空气中打了个转，慢慢消散了。
符遥火气降了一半：“……”
她其实真的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眼看就要走到教室后门，符遥琢磨着弥补的方法，心中一急，想也没想，直接抓住谢一舟的手腕，“等等！”
谢一舟：“……”
他停下脚步，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睫毛垂下，瞳孔幽暗了一瞬。
他努力按捺住把手用力抽出来的冲动。
毕竟是个女孩子，面皮薄，走廊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都看着，不好做得太过分。
“……还有事？”
见面前的人迟迟不说话，谢一舟喉结动了动，慢吞吞回头看她。
他们挨得近，符遥身上飘来一股甜甜的香味，像是橘子和奶香的混合。
这人估计上课又偷吃糖了，解题解不出来时吃，心情不好时也吃，糖果像是她的万能心情解药。
符遥抬起头，一脸纠结看他，没说话。
她发顶上有一个小小的旋。
谢一舟忽然想起老一辈的说法，一般头顶有旋的小孩长的聪慧机灵，但脾气也格外执拗。
倒是和符遥很符合。
符遥呼了口气，踮起脚尖凑近谢一舟一点，用手盖着说悄悄话，委婉又善意地提醒道：“我有手机。”
“……”
谢一舟沉默片刻，眼睛微微眯起。
符遥以为他没听清，眨了眨眼睛，又强调一遍，“我说我有手机。”
“嗯？所以呢？”谢一舟盯着符遥看了两秒，忽然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你这是在炫耀？”
“不是！”符遥脸色涨得通红。
“那是什么？”谢一舟很配合地倾下身子。
符遥移开目光，忍气吞声，“我的意思是，你晚上如果想看球赛的话，我可以把手机借你。”
谢一舟眉头一跳，“……你有那么好心？”
不要拉倒。
符遥气结，松开他的手腕，拉长脸走进教室，“或者你找你那位‘女朋友’借也行。”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声音闷闷的。
“……女朋友？”
谢一舟跟在她后头，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他目光在教室前边打转了一圈，半晌，似是恍然大悟地说：“也是。”
替人背了这么多黑锅，不多讨点利息怎么行。
也是？
“……”
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反而更加难过了，胸口说不上来的闷，像一条离水扑腾的鱼。
符遥转过脸，把头埋在臂弯里。
所以谢一舟真的谈恋爱了。
又是表白墙，又是爱心早餐，那么明显，她早该明白了吧。只是她一直自欺欺人，不敢面对现实而已。
爱情这东西，本来就讲究先来后到。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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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接受，只是远远地做一个旁观者。
不知道过了多久，符遥趴在桌子上，忍了又忍，鼻尖还是堵得喘不过气。
她双手在身侧攥紧，眼眶里酸胀的疼。
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来，打湿了校服袖子。
她听到黄程程从前桌转回头，轻声问，“……她怎么了，胃不舒服？”
“不知道啊。”
符遥感觉到身边有热源凑近，他的呼吸吹动她的发梢。
谢一舟观察她缩成一团的模样，顿了片刻，“难道是早上吃撑了？”
“……”黄程程无语：“你们这群大直男，还是少说两句吧。”
符遥简直被谢一舟气笑了。
到这一步，她也不管什么丢不丢脸了，抬起头来，三两下锁定目标——
“哗”的一下，像泄愤似的，直接卷走桌上的大半抽纸，盖在脸上。
谢一舟看着转瞬空荡荡的抽纸袋，沉默了两秒，好心地没跟她计较，“……你怎么了？”
符遥板起脸，吸着鼻子，一字一顿，“吃撑了。”
吃撑了才喜欢他！
黄程程陪着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时，教室里空空荡荡。
黄程程看符遥闷闷不乐，贴心地没问她发生了什么，“快走吧，下节是体育课，大家都走光了。”
“好。”符遥应了一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叠好放到椅背上。
她目光一扫，忽然发现桌上多了个陌生的白色小瓶子。
符遥顿了顿，把那瓶子拿起来端详。
居然是肠胃药。
符遥想起自己刚刚发脾气时说的那句“吃撑了”，握着那个小瓶子，低下头，百感交集。
眼眶里又涌上热意。
为什么，每次都要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选择对她好……
为什么，自己又总是很没骨气地妥协。
也许只是因为，谢一舟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而她又控制不住地被他吸引，就像大海之于游鱼，天空之于飞鸟，无法抗拒的引力。
黄程程站在门边催她。
“就来。”符遥应一声，把那白色药瓶小心翼翼地收到抽屉里。
像藏了一个宝贝。
-
她们班的体育课和另外两个班一起上。
体育馆里场地挺大的，篮球场、排球场、羽毛球场都有，只是设施略显老旧。
体育老师“解散”的话音刚落，人群立刻一哄而散。
男生都围去了篮球场，黄程程跑去器材室拿来球拍，招呼几个舍友，“来一起打羽毛球呀！”
许静羞怯摇头，“我不太会打。”
潘恬往篮球场上一指，抱歉道：“不了，我想看他们男生打比赛。”
“……”
黄程程希冀的目光移到符遥身上。
符遥没好意思说自己也想看比赛，她接过球拍，深吸一口气，“好，我跟你打。”
10班女生本来就少，黄程程好不容易逮到人跟自己打球，哪怕符遥技术再菜，她脸上依然笑得开心。
“啪”地一下，羽毛球被符遥打歪，颤颤巍巍飞到场地的另一边。
黄程程冲出去捡球，听见篮球场那边传来进球的欢呼。
她往那边看了一眼，转回来，鬼鬼祟祟跟符遥咬耳朵，“我们班好像在跟4班打比赛诶！”
符遥“哦”了一声，表情茫然。
黄程程尽职尽责给她科普，“4班是文重班，她们班班花廖婉婷，时不时就来我们班上给谢一舟送东西，我都撞见过好几次。”
“……”
电光火石间，她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