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街道更加热闹,到处都是人,他们几个被推搡着冲开来,若不是有手中的牵丝红线相互感应,肯定就要走散了。
纪迎寒一不小心被挤到人群最远处,她跟随人潮流动,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通过小指上的牵丝红线感应到其他人在她前面。
趁着间隙她遛到湖岸边,瞧见一个修士坐在船上,湖面摆着二十盏大约能容纳一个人的莲花灯。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要二十五灵石即可赢得精美礼品一份!”
修士吆喝着,纪迎寒走过去瞧了瞧:“这些莲花灯是做什么的?”
“只要小友能在半炷香内碰到湖面上全部二十盏灯即可赢得精美礼品梵天灯一件。”
说着他提起一盏纸糊的灯笼,做工虽粗糙,但灯笼上写满梵语:“这是产自无量禅宗的梵天灯,能够驱魔辟邪,实为修行游历必备之物!”
纪迎寒看不懂上面的梵语,不过靠近那盏灯确实能感觉到一股正气,她递过去二十五颗灵石。
修士不急着收灵石,而是从船里捧出一个插着半炷香的香炉。
“小友只要碰到莲花灯它便会燃起金色的火光。”他两指捏住香头轻轻揉搓,一缕白烟飘出来,“小友可准备好了?”
纪迎寒点头,一跃落至面前的那瓣莲花上,脚尖那么一点,裙摆随风飞舞,接着她稳稳落在第二个莲花灯上。
因为她的动作,湖面泛起一阵涟漪,将周围的莲花灯吹向更远的湖面。
纪迎寒还在通幽城的时候她的师傅便通过水上行走的方式以锻炼她自身的平衡能力,以及对灵力的操纵能力,所以对她而言站立在这小小一片莲花灯上并非难事。
只是她还没办法让自己落下时完全没有重量,眼见着最后三盏莲花灯越飘越远,纪迎寒再次跃起落在中间那盏莲花灯的同时两条丝带从袖口弹出,打在最后两盏灯上。
半炷香正好燃尽,湖面被金色的灯光点亮,延伸出一道蜿蜒的莲花小路,一群萤火虫飘散在那些莲花灯上,扑闪的尾巴就像是落在凡间的星碎。
纪迎寒脚尖如蜻蜓点水,不过片刻便从对岸回到修士的船上。
“怎么样,我可以拿到礼品了吧?”纪迎寒看着湖面已经全部亮起的二十盏灯问道。
修士点头,就在他要转身时似是注意到什么。他微微弯腰伸出手,一只萤火虫从纪迎寒头顶飞到他手心。
他双手合十,闭目轻声呢喃几句,接着打开手,萤火虫从他手心飞了出去。
纪迎寒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觉得他有些奇怪。
修士朝她笑了笑,转身去船舱里取梵天灯。
船帘刚一打开,纪迎寒就注意到船舱里堆满了梵天灯,不由怀疑道:“这真是无量禅宗制的,你不会是诓我呢吧?”
“这位师妹说笑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修士笑着掀开头上的斗笠露出刻有戒疤的光头,他抬起一只手朝纪迎寒行礼,“小僧真乐,出自西洲无量禅宗。此次随佛子前来栖霞城布施讲道,今日特来此筹集善款。”
“你是佛修?”纪迎寒还是第一次见到无量禅宗的弟子,她连忙模仿真乐的姿势回礼道:“这位师兄,刚刚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真乐重新把斗笠戴好,将梵天灯递过去:“师妹言重了,在外有戒心是好事。”
无量禅宗位于大陆西洲极苦之地,那里分布着整个大陆最广阔的沙漠,常年干旱无雨,是苦修的最佳选址。
纪迎寒好奇地看着他,真乐回以一个微笑:“师妹可是还有什么疑问?”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袋灵石递给真乐:“真乐师兄,我想买下你这里所有的梵天灯。”
真乐接过那沉甸甸的灵石微谔,只听见她说:“不过我想修改一下游戏规则,只要参与游戏者,无论输赢与否,皆可获得这份赠礼。”
她笑了笑:“就当是我与他们和师兄结一场善缘。”
真乐垂眸,面上露出一丝虔诚:“师妹真是菩萨心肠,等小僧回到宗门一定要为师妹诵经祈福以表谢意。”
纪迎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挠挠头:“师兄言重了。”说罢,想起自己还没跟对方介绍过自己便拱手行礼道:“在下无极宗外门弟子纪迎寒见过真乐师兄。”
真乐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原来是无极宗弟子,失敬失敬。”
眼见他又要行礼,纪迎寒连忙弯腰,躬得比他更低些,一个没注意两人头撞在一起。
纪迎寒哎呦一声,捂着头:“真乐师兄,咱们就别那么客气了吧,再这么客套下去我得往水里跳了。”
真乐失笑,此前没暴露佛修身份他倒自在些,此刻倒确实有些拘礼了。
“纪师妹教训的是。”
此话一出,纪迎寒真要往水里跳了,却见他眸中闪过一丝调皮的笑意,她松了口气。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大约是因为之前纪迎寒的尝试,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修士想来试试,她便没留下来继续打扰真乐筹集善款,不过两人交换了通讯石,没准什么时候就再次碰上。
*
纪迎寒本打算跟随牵丝红线的指引去找其他人,没想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她几乎是被挤着往前走。
就在她要不小心绊倒的时候身后却有人及时扶住她。
纪迎寒转头刚要道谢,一张恶鬼面具突脸欺近眼前,她吓得踉跄着后退又被人群挤回来。
熟悉的笑声响起,纪迎寒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掀开面具露出那张长相艳丽的脸。
房星华嘴唇微微翘起,一手握着她的头,像提了个球似的。
“你的胆子倒比麻雀还小。”
纪迎寒不服气地看着他:“那是因为师兄你突然吓我,我的胆子才不小!”
房星华轻呵一声,自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不过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啊?”纪迎寒觉得房星华不像是个会凑热闹的人,比起在街上,他倒更像是会坐在高楼上以看行人挤来挤去为乐的那种人。
房星华不用问都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便随口道:“恰巧路过。”
“倒是你……”他低头看向纪迎寒攥着他衣角的手,“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凑热闹啦!”纪迎寒说得理直气壮,她抬起手露出小指若隐若现的红线,“不过我不是一个人,我跟朋友们一起的。”
正巧路遇一个空当,房星华将她提溜出拥挤的人群:“在这等着。”
纪迎寒眨眨眼睛,见他就要离开伸手扯住他的衣摆:“师兄你要去哪啊?”
“自然是回内门。”房星华抽出自己的衣服,临走前随手丢了个毛绒玩具给她,“随手买的小孩子玩意儿,赏你了。”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圆滚滚的灰白色云雀挂件,做工精细,栩栩如生,摸起来还软乎乎的。
纪迎寒再抬头时房星华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将毛绒小球挂到自己的腰上,小指一动,感应到有人靠近。
她寻着方向望去,正好和范琰对上视线。
范琰手上还拿着几串糖人,他一看见纪迎寒就高兴地朝她招手,险些被人群冲散。
纪迎寒伸手刚要拉他,被他塞了串糖人:“阿琰你怎么来了?”
“我娘睡熟我便出来了。”他环顾一周,“其他人好像就在不远处,我们去找他们吧?”
两人跟随牵丝红线在目的地来回转来转去,愣是没找到其余几人的身影。
“奇怪,明明感应到他们就在附近怎么没见到人呢?”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欢快的叫声:“哥哥,我们在上面!”
两人抬头,发现其余几人都在客栈的屋顶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主意。
范琰爬上屋顶后,把手里的糖人递给他们:“我刚好路过便买了,大家一人一串。”
几个弟弟妹妹乖乖坐在中间,抬头巴巴望着。
他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没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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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姐姐们添麻烦吧?”
四人齐齐摇头,专心吃着手里的糖人。
纪迎寒靠着林芊芊看他一会儿感慨道:“阿琰真是个好大哥啊。”
“他从小就爱操心。”黎澹月接道,此事他最有发言权。
范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不是……习惯了嘛。”
他往下望去,爬得这么高他还有点犯怵便道:“你们怎么跑到屋顶上来了?”
“听说等会儿会有丹修炸烟花。”林芊芊回道,已经注意到不远处有丹修架起丹炉。
闻言,纪迎寒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站在屋檐边往远处望去:“丹修!炸烟花!好新鲜的说法啊!”
话音刚落,不远处丹炉轰一声,几缕彩烟从开口蹿出升到高空中炸出几朵庞大的七彩烟云。
街上的行人纷纷停下来鼓掌喝彩,就连他们几个也忍不住哇声一片。
正在这时几个戴着面具穿着无极宗内门弟子服的修士穿行在半空中系挂着灯笼的绳索上,唢呐与锣鼓齐响,那几个修士在绳索上翻滚跳动,不时从怀里丢出一把彩球给下面的行人。
“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无极宗为山脚下百姓准备的强身健体丸。”
纪迎寒一听,赶紧朝下面的师兄师姐喊道:“师姐师兄,这里!这里!”
正巧一个路过的弟子注意到她跳动的身影,往上丢了一把。
纪迎寒伸手去抓,险些从屋檐边掉下去,幸得几人反应快抓住她。
她倒在屋顶上,怀里捧着一堆彩球,彩纸在她周边飞舞,她高兴地把彩球丢给大家,刚好多出一个留给范大娘。
每颗彩球里都装着一颗强身健体丸,那丹药有半截拇指大小,黑黑的看着就很苦。
“这丹药肯定很苦吧?”纪迎寒盯着这黑乎乎的药丸皱紧眉头,她从来不吃辟谷丹的原因就在这。
辟谷丹的味道一言难尽,吃一颗足足能让她一个月看见什么食物都反胃。
“试试不就知道了?”黎澹月将丹药塞进嘴里,在几人的注视下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只见他喉结一滚,脸色大变。
范琰的弟弟妹妹吓得躲在纪迎寒和林芊芊身后,哭丧着脸看他。
纪迎寒不免也流露出同样的表情:“真的假的啊?”
黎澹月仍然在痛苦中,示意他们看向范琰。
范琰也吞下那颗药,刚一吞下就握紧自己的喉咙,面目狰狞,双眼涣散。
“那我还是不吃了。”纪迎寒正要把药丸放回彩球里包好,只见林芊芊面无表情地吞下那颗药丸,她见几人盯着她瞧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只好无奈道:“还好。”
此时已经吞掉药的羌玗补充道:“嗯……不苦……”
五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不知何时揽着肩膀站在一起的两人,纪迎寒叉着腰指着他们两个,四个小孩有样学样:“你们居然骗人!”
黎澹月和范琰相视一眼似是达成什么共识,于是范琰耸耸肩:“只有小孩子才会怕药苦。”
纪迎寒气鼓鼓地重新取回药丸塞进嘴里,四个小不点相视几眼,纷纷学着她把药吞了进去。
下一秒,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响起。
这已经不仅仅是苦了,这药在口腔里化出一股酸涩的闷臭味。
纪迎寒只觉得这臭味冲上她的天灵盖,她本打算吐出来硬是咽了下去。
这时本在思考措辞的羌玗补全他的话:“但臭。”
五双眼睛齐齐看向他,羌玗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不明白他们怎么了。
纪迎寒托腮,眼里写满了惆怅。
她手上的丹药都是从药王谷买来的特供品,为此在口味上做过改良,只有淡淡的药味。
至于为什么不做甜的,是因为她小时候把丹药当糖丸吃,最后因为中丹毒去药王谷泡了整整一个月药泉才好。
自此之后通幽城向药王谷订的丹药都不敢再做成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