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许是他们自作主张。”半响,漂亮的青年嗫嚅道,打小报告似的发言,“他们僭越您。”
“呵。”雇主大人年少时法术不够优秀,自欺欺人的功夫倒是修炼得一绝。
从天使的三言两语中便推测出大致情况的林渺不免觉得十分有趣。
她向青年走近了一步:“兹勒。你知道你与他们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他有些茫然地抬眼,眸光迷懵,像小猫把沙发咬得稀巴烂后还要对主人露出的那种无辜的神态。
“我的下属——恶魔们永远站在我的立场上看问题。”她轻轻巧巧地说,“无论我是怎样的人,是正还是邪。”
“他们只效忠我。”
“而你……”林渺话锋一转,“你心里的东西太多了。神庭,人间,身为天使的责任;留给我的,只有很小很小的地方。”
“……”
天使怔怔盯着她,宁静的海面上风雨乍起,搅动层层波涛。
细听之下,他的声音在轻微的颤抖:“您在救下我的时候,就知道这些!可是那时您让我跟着您……”
“跟着我,是想让你摆脱神庭的影响,去看、去听、去自己思考。”林渺揣摩着当时的——或者说前世作为魔王时的心态,轻声叹气,“但你依旧无法去除来自祂的烙印。”
“你敢发誓,你今天来质问我,没有受到哪怕一丝天堂的影响?”
本就是从神庭得知此事的天使当然不敢。
青年的唇瓣翕动,最终也只是垂首,静默而立,任凭银发半遮了他的脸颊。
他的降生,他的过往,如她所言身为天使的责任,兹勒无法放弃——自然也就无法真正站在她身边,像她的下属一样,百无禁忌地寻求信任和喜爱。
他清楚得很,只是……
地狱的高峰之上吹过强劲的风,一瞥而过、深不见底的涯下景象在她眼前晃荡。
林渺忽而福至心灵,隐隐知晓了入梦技能将悬崖场景截作第二个片段的意图。
“兹勒,”她唤道,面具上那只鸟正对着他的双眼。“想来点刺激的吗?”
“?”天使又露出了幼猫一样迷惘的可爱神态来。
面具遮掩住林渺堪称疯狂的兴味笑容,青年只看到眼前的女人背对着深渊,张开了双臂。
疾风将她的袍袖舞得猎猎作响,她连退数步,在他毫无准备之际,直挺挺地向后方的悬崖坠去!
黑色的长发如泼墨般在夜色里散开,兹勒的心脏停跳了一瞬,浑身的血液骤然凝固。
他的脊背弓起,肩胛骨处的肌肉剧烈痉挛,骨骼错位声类同冰层迸裂的脆响。雪白的绒羽自皮肤下钻出,在几息内延展成巨大的羽翼,流淌着金色的光芒。
青年纵身一跃,半拢翅羽,逆着地狱崖下狂暴的气流,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冲向那道不断变小的紫色身影。
俯冲。
加速俯冲。
二十米,十米,五米……
就在林渺快要跌至底端——赤红滚烫的岩浆之中时,天使的指尖触到了她的手腕。遮天蔽日的六翼完全展开,缓冲了下坠的速度。
他双臂环住她的腰身,猛地挥动翅膀,带着她向上空飞去。
……
于林渺而言,从万米高空自由落体带来的刺激还是太过超前,即使很确定天使一定会接住自己,近乎沸腾的兴奋因子依旧在她的血管里横冲直撞。
虽说跳下来的目的不在于此……
但他之前死活不让她看的翅膀,她现在不也轻轻松松看到了吗?
林渺这样想着,心中莫名又冒出一股狂妄的傲气来。
——渺渺想要,渺渺得到。
她靠在天使的胸膛上,直勾勾地盯向那三对美得惊心动魄的羽翼,肆意的上下打量着,目光里惊奇、欣赏、喜爱皆存。
天使已经抱着她飞到了高空中,身形渐渐平稳,朝向东方掠去。
“……您太冒险了。”兹勒的嗓音带着后怕,还未从那一瞬的惊愕中缓过神来。他想让她往后不要再这样吓他,可又不知道怎么说重话。
于是他低声下气:“如果我没来得及接住您怎么办?”
林渺眨眨眼。
可惜她戴着面具,天使看不到她脸上肆意的、势在必得的笑容。
“不刺激吗?”她问道,毫无悔改之意。
“……刺激。”差点被吓死的那种。
“这样飞过一遭,不觉得很爽吗。”她继续问。
“……也许吧。”
大概就是,只想着要捞到她,不停地加快、加快,落崖的时候便忘却了许多烦扰他的、将他陷于困境中的事情。
她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向下方望去。
连绵不断的黑色山脉,风格各异、大多彰显“暗黑美学”的建筑,蜿蜒的河川,葱郁的树林……
以少女与天使的视角,能够俯瞰整个地狱,将这一切的景色尽收眼底。
神庭敌视的、人间仇恨的恶魔们的家园,其实也有着全然不输于另外两界的好颜色。
“美吗?”她又问。
“……嗯。”青年天使的回答更加简洁了,面上浮出了苦涩的笑容,“这就是您的目的吗?”
是,林渺在心中毫不犹豫地应道。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鬓角的碎发:“我不会逼迫你做选择,兹勒。”
她的指腹很柔软,语气也很温和,竟与他记忆中,很多年以前,她在酒馆里头让他“跟着她”的语调一点点重合。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感到疲惫,偶尔也可以去拥抱一下神谕之外、你能感到自由的气息。“
*
林渺最后看到的景色,是那双晶莹的、将要落雨的蓝瞳。
梦境技能总是结束的很快,将那些漫长岁月里或浓墨重彩或一笔带过的记忆截取出一小段,强硬地让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体验,又要求代入感,又要求她能挖出点什么隐秘来。
林渺醒来时是躺在一张软塌上,湿透的衣物大概被灵力烘过,干爽而温暖。
“您醒了。”泠泠玉碎的声音从耳边飘过,林渺转头望去。
衣着整洁、仪表堂堂的大天使阁下端正地坐在书桌前,脸色平淡,看不出什么生气或将要发怒的迹象。
“……啊。”
做坏事时狂归狂,做完之后嘛,林渺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打不过)。
“您还好吗……?”她小心翼翼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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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您不必如此谨慎。”兹勒道,“虽然您闯进了我的浴池,覆住了我的双眼,打晕了我并对我使用了技能,但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
“……”就这样对她的罪状如数家珍。果然还是很有怨言的吧!!
她缩了缩脑袋,瞄见天使搭在桌上的手已经戴上了与前两次见面时一样的白色手套。
梦境里年少的他似乎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刚刚在浴池……
哦,她好像压根没关注他的手。
唉,也罢;蓝颜祸水,她何错之有!
“您堂堂神庭天使!严守清规戒律!居然一直对我说谎!”思及梦境,林渺理也直了气也壮了。
“这难道就是您的美好品质吗?!”
“我未曾对您说谎。”
在她的设想里正直的雇主至少得表露出点羞愧来吧,然而兹勒安安静静睨着她,语气相当认真。
……只是隐瞒了80%对吗。
“我可是救过您的,”她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他的书桌上,十分不满,“您还欠我一道恩情呢。”
“是。”他答得迅速。成年后的天使扬起脸看她,唇角勾起了很浅的弧度。“我一直都记着。一直。”
柔和纯净的蓝色海洋里似乎闪过一抹晦涩的黑影,有如猛兽即将出笼时的潜伏;却又极快消散,令人来不及捕捉。
……是她的错觉吗?
雇主大人怎么会露出这样可怖的眼神……?
林渺试图说服自己只是看花了眼,然而不安的感觉持续在心底蔓延。
不该再谈论这个话题了,总归能了解些许她与天使的曾经已经称得上收获不菲。
林渺定了定神:“卡佩家地下室的机关把我的任务目标伤得很重。我需要您的帮助。”
弧度垂落,天使沉默数秒,方才低低应了声:“嗯。”
覆着丝绸的手心凝聚起白色光晕,化作一只团子小鸟的形态,颤颤巍巍跳上了林渺的肩头。
“把它放在三头犬的旁边,它会将光明的力量吸收出来。......那些力量也能替你抵挡几次攻击。”
所以,不要随手丢掉。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窥着少女颇有些惊喜的表情。
白拣的防御法器,可不就是意外之喜!
“谢谢您。”林渺笑眯眯道,“那为了尽早完成雇主大人的任务,我就先回去了?”
天上人间的时间流速不同,她不确定人偶还能发挥多久的效力。
“……”林渺看不见的桌子下方,天使的左手紧握成拳。
辉芒流转的传送门在她身后缓缓生成,闪烁着忽明忽暗的金光。
“您只剩最后一片羽毛了。”
他突兀地说。
林渺一只脚已经跨进了传送门,闻言,转身扭头眨眼一气呵成:“我知道。只剩最后一次来找您帮助的机会了。“
“不趁此再多问些什么吗?”天使喃喃。
“前提也得是您不整那些省略性谎言呀。”她耸耸肩,目光变得锐利。“今天我得到的够多了。”
“等下一次来……我会收集到更多的证据,掌握更多的真相。”
“然后——逼您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