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卿不敢相信柳眠月竟然会有孕，他特意问了书臣，这字条是真是假。书臣神情也很是难看，沉着脸道：“千真万确，从宫中传来的消息。梅妃也亲自递了消息出来，二者都是同一个回答。”
“皇上还特意派了人看守凤鸾宫，很是重视这一胎皇家血脉。”
“听说每日皇后服用的汤药，都要经谢天翊查看过，方可给皇后服下。就算这样，皇上还不放心，还天天要亲自喂皇后娘娘药。”
很是恩爱，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弟弟能这样真心对着柳眠月。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柳眠月的呢，是不是也是在自己见过了柳眠月后，他又动了想要争抢的念头，才故意做样子的。
真是可恶的心肠，这柳眠月也是个蠢人，怎么就这样子相信谢天翊？
“王爷，若是这孩子生下来，可就危险了。”
谢怜卿当然知道，他和谢天翊只差五岁，只要谢天翊没有皇嗣，来日只要谢天翊出了事情，那么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备选。但是有了子嗣，怎么都轮不到他了。
“这史孟冬也是疯了，之前我那样心急地让她打探消息，她是不理睬的，现在倒是上赶着来送消息。她的话，日后也不能全信，也要找个人，看着她。”
“是，”书臣点头，“那么皇后有孕这件事怎么打算呢？”
“先等等，还有时日，”谢怜卿叹了一口气，“等我再想想。”
灵州城的事情，他还未能有头绪，他还没忙完。谢天翊是不是起了疑心他还不知道，这段时日他只能先隔岸观火，按兵不动。
不适合动柳眠月。
书臣出门的时候，苏容昭刚好要进屋来，她和书臣微微颔首，书臣是要通传的，但是苏容昭对他摇了摇头。她要悄悄地进去，给谢怜卿一个惊喜。
书房之内静悄悄的，还点着淡淡的香，混着普洱的香气，给人凝神静心之感。
苏容昭微微蹙眉，她先将香炉里的香灭掉，而后走到谢怜卿的身边去，轻轻抚摸上谢怜卿的肩膀。谢怜卿半趴在桌案上，看起来很是苦恼，苏容昭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烦恼，但是她可以给谢怜卿宽慰。
温热的指节轻轻抚摸上了谢怜卿的额角，谢怜卿身形一愣，立刻弹坐起来，抓住了苏容昭的手：“谁！”
“王爷，是我，”苏容昭眉梢微沉，“我看王爷太累了，似乎为烦心事所困，所以想要来给王爷放松放松。”
苏容昭也没想到谢怜卿竟然这样大的反应，像是防备着她。
“抱歉，”谢怜卿深呼吸，握住了苏容昭的手，“怎么不让下人通传，我方才做了个噩梦，还在梦中。”
“我怕打扰到你，便没让他们通传，”苏容昭笑着坐在谢怜卿的身边，“王爷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说给我听一听。”
“我可以为王爷解忧。”
谢怜卿看着苏容昭的温柔面庞，他将人拉近，轻轻抚摸着苏容昭的脸颊：“是近来朝堂上的事情太多了，我总觉得疲累，没什么别的事情。”
“对了，皇后娘娘有孕了。”
苏容昭本来也只是听着那些闲话故事，一听到有孕两个字，她的脸颊忽然烧红：“皇上和皇后恩爱，所以才有了身孕，真是要恭喜皇后娘娘了。”
“是啊，得恭喜，你从库房里找些恭贺的东西送去宫中吧。”谢怜卿的语中并没有什么恭喜的神色，只是淡淡的。
“王爷对皇后娘娘，还心有遗憾吗？”苏容昭明白过来了谢怜卿的失落，她心中虽然有些酸味，可是她却还是压制住自己的心，回握住谢怜卿的手，这样问他。
“不是这样的，”谢怜卿察觉到了苏容昭话里的意味，他对苏容昭扯出个笑来，“这些日子我太忙了，等过几日我会向皇上告假，在家中陪你的。”
“王爷，”苏容昭本来也没有奢望谢怜卿能够陪她，但是谢怜卿有这份心，她很是欢喜，“我正好也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王爷。”
“何事？”
“王爷不用羡慕旁人，王爷府上，不久后也会添丁的。”
苏容昭的话隐晦却又直白，聪明人都能听得明白。谢怜卿缓缓抬眸，凝视了苏容昭许久后，他才说话：“容昭，有了身孕了？”
“楚泽，”苏容昭的声音也无限温柔，“是的，我们马上就会有一个孩子。”
上次谢怜卿问她，想不想要有个孩子。
她当然是想要的，她的肚子也是争气的，不负谢怜卿的期望。
但是谢怜卿并没有美梦成真的那种快乐，他也还只是淡淡的，若非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苏容昭的肚子，苏容昭都要以为谢怜卿并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还好，只是谢怜卿太累了，才没有表现出那样的兴奋的。她不阻止谢怜卿的举动，虽然她知道这时候并不能够摸出什么来。才两三个月，还没有长好呢，但是她很欢喜谢怜卿对她的这些举动。
她轻轻抚摸着谢怜卿的脸颊，温柔道：“王爷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好，”谢怜卿感受到了降临到他身上的温柔，他也变得和顺起来，“只要是我们的孩子都好。”
他们的孩子，苏容昭因为这一句，眼角都要泛滥出来晶莹的泪花了。她抱紧了谢怜卿，轻轻闭上了眼睛。王爷喜欢过皇后娘娘又能如何呢，她们也不过是有缘无分，真正陪伴王爷的是她，苏容昭觉得自己已经感动了谢怜卿。
苏容昭觉得他们会有光明的来日。
在这样和煦烈日招摇之下的谢怜卿，清醒地睁开了眼睛。
烈日之下，盛夏已经过了大半，不同往日还有的凉风，热浪不要命地暴晒着大地，似乎在珍惜最后的时光，要干涸大地上最后的一滴水。
疼痛和炎热是一起来的。
不久，宫中就传来消息，后宫大变。谢怜卿收到消息的时候，本来还没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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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困意立刻消散开来。他披上了衣裳从床榻上穿衣下来，他没管苏容昭在身后的问询，他只是转身，对苏容昭道：“我不入宫，只是去书房，去去就回。”
屋外，瓢泼大雨倾倒而下，要将天地都倾倒颠覆。
苏容昭浑身汗毛直竖，她起身去关了窗子，如同珍珠那般迸溅开来的雨水，渗透进去苏容昭的肌肤，慢慢冷掉了苏容昭的心。
书房灯火通明，书臣的话让谢怜卿的眼神越来越冰冷。书臣说，后宫出了乱子，太医被紧急召入宫中，皇后娘娘的胎恐怕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是什么意思？”谢怜卿很在意这个，“不是说皇上贴身照料吗，怎么还会出了差错？”
“坏就坏在了贴身照料，”书臣对谢怜卿说，“听说让皇后娘娘胎儿不保的，是那日的药中加了点相克的东西，查是查不出来的，日子久了，自然也就损害了身子。还有，宫中的探子说那日香炉里的香里，还添了杏桃的果实，那最是败孕的，就连药里也掺了许多进去，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让皇后娘娘诞不下孩子。”
是要下死手的，看起来恨极了柳眠月。
“是谁？”谢怜卿好奇了，他正在为此事犯愁，他的私心是不想要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可是他还没有开始行动呢，这个人倒是给了他极大的便利，只是他想不出来是谁这样恨柳眠月。
“听说，半个时辰里，梅妃就被扣在了自己的宫中，被禁足了。”
谢怜卿听后冷冷一笑，他倒是忘记了，当年他挑选梅妃入宫，就是看中了她喜欢谢天翊这一点。梅妃喜欢谢天翊才会甘愿入宫，真心喜欢一个人自然不会容忍心爱之人的床榻边上有着旁人，她应该恨柳眠月的。
只是这样的一恨，却阴差阳错，替谢怜卿除掉了心腹之患。但是，梅妃此举，定然不会全身而退，谢怜卿应该要舍弃掉梅妃这颗棋子了。
雨声刚好掩盖掉了所有的算计的心思，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谢怜卿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他更精神了起来，有着许多的事情都要他去盘算，都要他去细想。
这也让他忘记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对苏容昭说过的，他去去就回，可是这样的夜晚，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难眠的人还有很多，雨水冲刷掉了许多的污垢，也包括许多的血迹。柳眠月那些恍惚了的记忆全都回到了她的身体里，让她惶恐又害怕，她觉得黑夜要将她包裹起来，要吞没她。她无比地害怕，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抓不住。
孩子，没保住。
跪了一地的大臣都在抹着额头的汗，柳眠月听到谢天翊的怒斥声，还有念安的哭声。她轻声笑了笑，她没有了力气，她想，如果黑夜要吞没她，也不是不行的。她想要闭上眼睛，她太累了，就在这时候，有一道力量攫住了她，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唤她。
“步云，别睡，别害怕。”
“步云，抓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