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花开得好,后宅院内也正是赏花的好时候,常常会有主子吩咐着小丫鬟在花园中布置好桌景茶水,折花赏景谈天说地。后院里没什么事情,不像是前院总是为了官场奔忙,没什么前途但是也有着寻常日子的欢愉。
念安折了几枝海棠花进来,兴致冲冲地对柳眠月道:“小姐,今日夫人在后院中赏花,让我来喊您去呢。夫人挂念着您,希望您多出来走动走动,不要老憋闷在屋中。”
“我这就去。”柳眠月看着那海棠花开得极好,也笑意渐深,决计去看看这院中的春景。只要不看到谢怜卿,日子过得还是可以的,柳眠月想起自己的爹娘,在家中很是宠爱她,也什么事情都会听柳眠月的意愿。上一世柳眠月执意要嫁给谢怜卿,也是柳眠月父母最后的妥协。
按着宰相之女的身份地位,柳眠月入宫,至少也是皇后的备选,怎么都会比做失意的王爷的夫人来得尊贵显赫。
曾经不知道爹娘的良苦用心,如今柳眠月吃过亏,也终于明白了当初自己的爹娘为什么频频叹气,问她为什么非谢怜卿不可。
如今这一世不会如此了,这一世的柳眠月一定可以听得进去爹娘的劝诫。
柳眠月的母亲王氏,为人敦厚宽容,世家女子的出身让她这一生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嫁的人是当朝宰相,要容貌有容貌,要真心也有真心,成婚这么多年来府邸中只有一位夫人,连妾室都没有,除了柳眠月还有一位才十岁的弟弟柳冬郎,想起这个弟弟,柳眠月也满是笑意。
她的弟弟从小就聪慧,跟在自己身边长大,后来也高中进士,只是......
想到这里柳眠月的眼睛也有了一些湿润,她曾经以为,这些都是她的命数,可现在想来这些都是谢怜卿带给她的灾祸。这一回,她要保护好自己,要拆穿谢怜卿的阴谋,她要护自己家人的平安。
来到花园里的凉亭中,柳眠月早就听到了里头的谈笑声,应该是母亲和冬郎说话,检查着冬郎的课业。冬郎背岔了一句,急得跺脚说自己会的,惹来了亭中众人的哄笑声。冬郎更是委屈,要证明自己,可巧这个时候,柳眠月来了。
“姐姐,”冬郎一见到柳眠月来了,眼中立刻有了光亮,“你终于来了,这些日子娘都不让我去见你,说是你身体抱恙,你可好些了?”
柳眠月低着头,看着个子才到她腰间的弟弟笑了笑,她揉着冬郎的脑袋:“好多了,弟弟记挂着我自然好得快,刚才冬郎是不是背书了,我多远就听到了。”
“是啊,我背错了一句,我说了我会的,娘不信。姐姐,你要为我作证,前些日子我还背给你听过的。”冬郎急于证明自己,抓住了柳眠月的一根手指使劲晃动着。
“是,冬郎最聪明了,来日一定能高中进士,证明自己。”柳眠月被这晃动弄得心中也温柔了起来。她握住冬郎的手,她从死去到重生,这时候她才稍微体会到了这世间的温情,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听到高中进士,柳眠月的母亲王氏皱了皱眉,她看向柳眠月:“这些日子,身子可是大好了?”做母亲的虽然希望自己的孩子争气,可是身为母亲,也更希望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好多了,多谢母亲记挂。”
“说起这个,也有件事情要与你说,”王氏放宽了心,微微笑着,“新帝登基,需要选世家女入宫选秀,你想不想要去?”
王氏见柳眠月犹豫着没开口,她继续道:“宫中虽然好,但是深宫宅院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你若是不想去,爹娘也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柳眠月听后抬头,她替着小丫鬟接替了剥瓜子的事情,替自己的母亲剥瓜子。
“你爹爹此刻正在前院和王爷在谈事情,谈的也是你的终身大事。”王氏让人将前院送来的帖子拿出来,让柳眠月看了,那剥瓜子儿的任务自然地被落在了冬郎的手里。
柳眠月空出了手,接过来了那帖子仔细看了,那帖子正是王爷谢怜卿的求亲帖子。谢怜卿说仰慕宰相门第,那日远远误闯入花园,遥遥一见柳眠月风姿,想要求亲,希望柳大人应允。那帖子倒是没有隐瞒,一味真心,只是也有些过分,就这样直接将男女后院相见写于信中,看起来胜券在握,一定能够迎娶柳眠月。
也让人觉得他们已经相见,若是不会答应,那么传出去了也不会好听。
柳眠月只是看了两眼,就丢在了一边。
王氏察言观色,且柳眠月又是自己的女儿,她一眼便知道柳眠月对此不感兴趣。但她还是将话语都说尽,让女儿不留遗憾:“这位王爷也不错的,也有才貌,也是世间女儿可嫁的郎君。你父亲已经身居宰相之位,这一生也就为君王奉献一生,并不需要牺牲你保全家族荣耀,你可以随你的心做选择。”
“娘,”柳眠月笑了笑,她摇头,“王爷纵然好,但是我想要参加选秀。”
“你想要入宫?”王氏倒是诧异,她这个女儿从小养在家中,不知人间疾苦,心性也是纯良天真,不争不抢的,怎么这时候却要入宫争做人上人呢?
“是的,我想要入宫。”
柳眠月知道结局,她知道一个错误的抉择会带来怎样不同的人生。她记得,她入了王府后,除却短暂的那几个月欢愉,而后都是痛苦。这谢怜卿此时此刻是个失意的王爷,可是他可不甘心只当个闲散的快乐王爷,从失意中清醒的谢怜卿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造反。
天若是不公,那么谢怜卿要做的是改天换地,是要让这天地在他的手中。
结果当然是失败了。柳眠月只记得濒死边缘,她躺在床上,听着念安来报说王爷心狠,自己造反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败露的,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将柳眠月的父母推了出去,说是宰相意图谋反叛变,而不是他谢怜卿。
新帝谢天翊的眼里揉不得任何沙子,他将柳眠月一家斩首,一个活口都不留存,柳眠月也在这样的痛苦中含恨离世。在柳眠月的眼中,她的一个错误的决定,颠覆毁灭了整个柳家,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重新选择谢怜卿,不能让柳家毁在她的手中。
造反不该有,柳家不该绝,而该死的只有谢怜卿一个人。
柳眠月要做的,是让造反不要发生,要让柳家她的爹娘安享晚年。能帮她完成任务的,只有入宫成为皇后,背靠着谢天翊,让谢天翊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知晓有人要造反,要提防谢怜卿。百姓安居乐业这是谢天翊想要的,而柳眠月想要的是她的家族安宁。
这些,谢怜卿给不了她。
“你要是想好了,不后悔就可以,宫中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也许会很难熬。”
再难熬的日子,也都会熬过去的,没有什么是会比她上一世更可怕了。入了宫也没什么不好的,都说帝王无情,柳眠月不指望自己可以得到谢天翊的爱,爱太不可置信了,柳眠月不相信爱。不相信这些,在后宫中不抱有期待,反而可以活得更长久。
柳眠月打定主意,这一次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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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谢天翊。
王氏轻轻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娘亲,姐姐要入宫,这有什么叹息的呢,姐姐来日入宫可以飞黄腾达,您应该开心才是。”冬郎将剥好的瓜子递给王氏的手边,他净了净手,又为柳眠月递过去了瓜果。
“你姐姐去宫中,以后要受苦了可怎么办呢?”
“不会,我长大了会保护姐姐!”
冬郎的声音稚嫩,让柳眠月心中无限感慨。她捏了捏弟弟的脸颊,对弟弟说:“好,冬郎要好好长大,要高中进士,要在家中赡养爹娘。”
柳眠月说完,就看见小冬郎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头,要和姐姐打钩承诺。柳眠月本不应该这样幼稚的,可是她伸出手,和自己的弟弟许诺下最深的承诺。
帖子被重新打回到了前院,听到了小厮的传话,宰相柳无念有些诧异,但也点了点头。此刻的谢怜卿还在喝茶,还不知道传回来的结果是什么,直到柳无念开口:“王爷,方才我让夫人去问了小女的意思,小女说承蒙王爷一面之缘的不弃,可是她不想要高攀。”
“小女被我养得娇纵,王爷莫怪她。”
谢怜卿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以为那日的醉酒回头,他看到了柳眠月眼中的停留,他以为柳眠月不会拒绝。可是柳眠月拒绝了,他好像不是很懂这个女子。
“这是哪里的话,本来也是我冒昧求亲,这其中也许有误会,”谢怜卿只能退而求其次,“若是柳大人不嫌弃的话,我觉得我与令爱有缘,我可以认她做义妹。”
柳无念自然笑了笑,没有再好说什么话,此事轻巧被搁置了起来,传到后院去,还是让柳眠月皱了眉头。
“他是疯了吗?”柳眠月不明白谢怜卿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他死活都要缠着自己。
念安听了后却有些遗憾:“小姐,那王爷身份尊贵,认做兄长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您为什么这么避之不及?”
“不,他很危险,”柳眠月不懂谢怜卿此举是何意,但是她觉得谢怜卿那样的人肯定不会有纯良的心思,她对念安说,“你去一趟爹娘的屋中,告诉他们不要和谢怜卿有深交,不要什么话都同他讲,就说此条务必要谨记。”
谢怜卿造反的第一步,一定是会拉上柳家,不管柳家是不是真的有造反的心,都会被认为是谢怜卿的靠山。
念安听着事态紧急,便匆忙去通传。柳眠月一人独自发愁。她不知道的是,上一世的谢怜卿造反,她父亲是被说动,还是真的也有此心。这一世她要时刻提防,看着自己的父亲,不能让他动此心思。
这府上,也不一定安全,总会有旁人的耳目,王爷和宰相深交,这朝中的人怎么能一点都不知晓不忌惮不提防呢?
果然,从宰相府中出去的探子再次回到宫中去。今日的情状一一都落入了在暗处盯着的谢天翊的耳朵里,谢天翊听了今日谢怜卿的碰壁,嘴角的笑意更是藏不住。
“这柳眠月,又一次拒绝了皇兄?”
“是这样的,王爷回府后听说发了好大的脾气,也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举动。”
“真是一个妙人,朕真想要见见她,”谢天翊想了想,拟了一道奏旨,“天子选亲,人选众多,朕不能一一照顾,此事就交给皇兄谢怜卿去办,让他从那些世家女中挑选品性良好的,再将单子交与朕看。”
“朕倒要看看,他们二人相遇了,那柳眠月是不是还会如此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