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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拾捌

作者:开花番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程徽音讷讷回身而顾,“三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听闻你于惊马之中救下公主,恐以你亦受伤,特来送药。”三皇子探手而出。


    掌心一枚青玉药瓶,莹然生辉。


    “此乃臣女分内之事,万当不得三殿下如此厚爱。前日路上遣人馈药之恩,尚且未还,如今岂敢又受馈赠。”程徽音俯身行礼,未伸手去接。


    谢明庭深知,她仍在怨他。他本欲不愿相扰,然未见其安,总是放心不下。方才初至,也只想遥遥一观便罢。而今目睹她掌心伤痕,竟不忍遽离。


    倒是……又讨了嫌了。


    “殿下如此厚恩,臣女愧不敢受。”程徽音循他目光,方觉掌心伤痕,想必是刚刚于惊乱之中无意挫伤。


    本是不碍事的,乃至浑然未觉。然眼下经过他目光灼灼一燎,倒是觉得疼痛难忍。


    “我未曾想过要何回报,但凭本心做事罢了。况静宁亦为我妹,于情于理,皆当来致谢。若程小姐坚辞,反负我诚。”三皇子微微别头,而悬掌仍固,青玉药瓶莹然如初。


    众目睽睽之下,程徽音终不得不受,她跪在地上,双手高举,“那便谢过三殿下隆恩。”


    “若程三小姐心中当真觉得我有恩于你,便不必总是行此大礼。”谢明绪上前扶起程徽音,而后退于礼距。


    方才见两人关系匪浅,插语无隙,傅溶月顿生沮色。


    “三殿下,可就备了一份给程三小姐?倒是独厚她一人,岂不闻“倒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傅溶月声音有几分娇气,像是与心上人调情一般,似嗔似谑,如诉衷情。


    程徽音闻之,拿着这药瓶踌躇再三,略略几分尴尬,受之非宜,赠至愈窘。


    “我只听闻程三小姐在场,不知傅小姐亦在。”谢明绪不过微微行礼,没再继续解释。


    倒是傅溶月听不出话中之意,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若是三殿下知我在,可亦有我一份?”


    程徽音看着傅溶月眼如熠星,便知这位傅小姐早已是芳心暗许给三皇子了。只是不知,三皇子是装傻,抑或是真傻,油盐不进。


    “此乃母后祛疤秘药,眼下仅此一份。”谢明绪只是略带歉疚,如实回禀。


    此话既出,傅溶月落寞之情溢于言表。若说适才于大庭广众之下挨了父亲一耳光失了面子,此番心意错付,便全然失了里子。


    许是不想被三皇子看出端倪,抑或是想强留几分尊严脸面,她扯出一抹苦笑,唇上胭脂被贝齿咬出半月残痕,“原非臣女之物,倒是臣女僭越了。”


    “傅氏累世豪富,府藏之珍,虽天子内帑亦有所不及。区区伤药,料不入傅小姐青目。况玉体无恙,何须争此?程氏初入京华,诸事未备,还望傅小姐雅量,容此药归三小姐。”


    这话说的委婉,实则锋利无比,不过寥寥数语,竟使一片芳心划得所剩无几,零落成尘。


    傅溶月面色倏变,远没了方才的矜持,朱霞尽褪,玉容惨淡。对此滴水不漏之言,若再纠缠,反显量狭。然芳心寸裂,唇颤睫湿,几欲泫然。


    “殿下...明鉴。”语带呜咽,礼未周全即掩面而去,罗袜凌波,踏碎一地杏影。


    霎时唯余两人,思及数日之前……


    “那夜……”


    “那日……”


    竟是异口同声。


    “那日是臣女不好,迁怒于殿下,还望殿下见谅。”程徽音先行开口,尚有几分愧疚。


    “程三小姐言重了,待母后与令堂叙过话后,我当亲谒母后,让她收回成命。我赴甘州卫时,不过是想着母命难违。”


    “而今方知母后唐突之举,给程家带来何种困境,在此,我代母后给三小姐道歉了。”谢明绪仓促解释,同形之时,亦不忘将伞倾斜于她。


    程徽音仰头看了谢明绪一眼,与他不过三面而已,次次心境皆不同。思及傅溶月倾心,若有此桩婚事,恐日后麻烦不断。若能按他所言,中宫娘娘收回成命,未尝不可。


    她不过初来驾到,已是树敌众多,那傅溶月不好想与,今日却将她得罪个透顶。入宫伴读与她日日相见,若能相安无事自是最好不过。念及如此,不由得长叹一声。


    闻之,谢明绪转而一笑,“何须苦大仇深若此?母后最是清醒,一段感情当两厢情愿,若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恐难长久。程三小姐及无嫁入宫中之心,母后自不会强求,我亦如此。”


    此番,两人已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程徽音所愁虽并非此事,眼下如若当真可以向此发展,亦是好事,便未开口解释。沉默良久,才讷讷回了句,“谢殿□□恤。”


    分明已成定局,说出去的话一掷千金,当闻她此回答,谢明绪仍是觉心底酸胀难忍。没有哪一刻,让他比此刻还明白她的心意。


    她无意天家,亦无意于自己。


    眼前宫门已至,车马尽候于此,程如林已经登车。


    “三小姐,我不便再相送礼,一路保重。”他望着她登了车,才将将返回。


    流盈见自家小姐回来了,双目盈盈,喜出望外,“姑娘,这宫里可有美景趣事?”


    程徽音只得将刚刚一切和盘托出,流盈听得入神,最后看着程徽音手中那枚玉瓶,“这三皇子人性格尚算温和。”


    程如林不过觑了眼那玉瓶,终是未再开口。


    程徽音合上掌心,药瓶微凉,“罢了,那又有何用?他之身份,总会为己惹上诸多麻烦。”


    于此同时,陆氏已至程府,宛若得了失心疯一般匆匆收拾行李,即便有人近身询问二三,亦是不发一言,一应侍从见之皆惶遽不敢言。


    程徽洲见状吩咐几个小厮赶紧去宫门候着,见着老爷小姐,速速禀告。程氏父女车架刚出宫门不过二三百步,便撞见了前来禀报的小厮。


    闻之,她觉察定是皇后又同母亲说了什么事……恐又是些刀尖舔血之难事,便再顾不上其他,吩咐车夫速速回府。


    马车颠簸,程徽音看了一眼父亲,她从未见父亲如此面色阴沉,踟蹰片刻,“父亲,为何圣上没有怒而杀之…”


    兀自一个杀字,犹带剑鸣铮铮,如若龙吟秋水,令身心神俱震。


    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已是大发雷霆,徐州决口一事死伤无数,甚至当众打了宣王一耳光,这一幕仍旧在他眼前。


    程如林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淡淡开口,“傅阁老有从龙之功,皇上自危局之中而登基之时,尚在年幼,若非傅岩松一力挺之,岂有今日巍巍之朝?”


    “况,皇上近年来倦怠上朝,群臣唯傅岩松马首是瞻。若非有当今皇后母家分庭抗礼,恐傅岩松将以一己之身把持朝政。”


    “徽音,你可知徐州水患?那可是由宣王保举之人,他不过保举一人,便出如此通天之纰漏。你可知傅阁老保举过多少人?文臣武将数不胜数,数年来,却从未出过纰漏。”


    “皇上动不了阁老,天子要靠他,要靠他用的人。”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才是最难的事。想要削势不容易,更遑论杀之!”


    程徽音闻之,终是未再开口。


    程府京中宅邸,乃蒙御赐,亭台之胜,冠绝京师。然此刻,满目芳菲,竟无心赏览。


    “音儿,你两位哥哥恐候你良久,去看看他们罢。”程如林面带倦色,挥手示意。


    程徽音自知此乃父亲欲独见母亲之托,不想父亲再多添烦恼,只敛衽应道,“那女儿这便去看兄长。”


    见程徽音离去,程如林步履匆匆趋往内室,赶去见妻子。方推开门扉,程如林瞠目,骤见自己之妻乱首垢面,状若疯癫一般呆坐于地。


    四周珠翠狼藉,钗环零落,一只凤簪断作两截,斜插于胭脂膏里,映着残灯如豆,欲显凄惶。


    当看见程如林的眼睛时,陆氏手指倏尔颤抖,她见程如林每近一步,心底便重了一分。“夫君,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程家。”


    终是悲伤难抑,陆氏直直跪在了地上。


    “夫人何错之有?”程如林惶遽上前,扶起自己的妻子。


    陆氏犹豫再三,终是掩面而泣,“夫君,莫不如休了我罢。此巍巍京城,你带着我恐……”语未竟,泪已浸透罗衫。


    “夫人莫要再说此话。”程如林厉声打断了陆氏,而后稳了稳心神,复而追问道,“可是皇后又说了什么?”


    在程如林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声中,陆氏双目紧阖,如枯禅入定,唯见睫上泪珠悬而未坠,似檐间冰凌,映着残烛幽光,将坠未坠。


    一个时辰之前,于坤宁宫中。


    皇后凤冠委地,珠翠钗环掷地清脆之响,萦绕殿梁。皇后娘娘拉着她的袖子,苦苦哀求,“云舒,救救我的儿子。”


    陆氏被扯得踉跄欲倒,心下骇然,“皇后何出此言,那三殿下明明好端端的…”


    “不……不是的,近年来,皇上待我恩宠渐弛,或许是貌美如花、娇艳欲滴之女数不胜数,抑或是皇上厌倦了我,年少之情早已烟消云散。”


    “近日来,傅阁老劝陛下立储,我原以为他不会犹豫的,可……陛下欲宣王荣登大统。”


    “我从未想过我的儿子登基做帝,偏偏……去年冬猎,皇贵妃欲加害于我,我一时不忍用马鞭抽了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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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她丢了一个孩子。”


    “为此,陛下对我亦是雷霆大怒。若是日后,我有何不测。还请你,护他周全。”


    凤目忽抬,如刃破雾,“若得天时,愿你助他……正位东宫。”


    皇后腕间翡翠镯骤然滑落,于青金石砖上裂成两半。她双目紧闭,泪珠盈睫,犹记皇帝赠她时所誓,“愿如此环永无终时”。


    世事最是无情,昔年不谙世事总以为白首之诺不过反掌。岂料十载须臾,对月折梅笑金钗为誓的磬石情谊,不过长河倒影里一片随波碎月。


    众生皆似浪里扁舟一叶,浮沉岂由自主?方知这世间最痛的并非刀光剑影沙场喋血,而是光阴如刀,寸寸凌迟痴心。


    回首初见,恍然一梦耳。


    后宫中秘辛就如此轻易宣之于口,陆氏静静看着眼前的皇后,她向来矜傲,何曾见过她折腰如此哀求他人。直至皇后抬眸相望,但见泪落连珠。


    君臣光景,已非畴昔。


    “如若云舒不助,我就只能……挟恩相迫了。”


    陆氏于思绪中顿然回神,耳边尚有萦响,她望着自己的丈夫,哽咽难言,“皇后……皇后欲以恩求我,求我要你在朝堂上,扶三皇子为……”


    “太子。


    两字重重落地,程如林目光震荡,他亦是愣愣坐在了地上,半晌,他忆及今日宫中之事,长叹一声,“罢了,我程家今日踏入京畿重地,已然是退无可退。”


    程如林双目紧闭,“若非要入这激流,当勇进。今番太子无非是宣王或者三皇子之中所出,莫不如,于二人之中择明主。”


    “亦不算愧对我国、我朝……”


    陆氏遥遥抬头,难以置信,“夫君,此步踏错,我程家危矣!”


    程如林远眺看向窗外,“我由甘州至此,颇为惶恐。惟觉程家之命运如同浮萍,只希望于风云之际护我一家周全。直至,我今日在朝上,见众臣皆唯傅岩松马首是瞻。”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才知我朝积弊至此,已是羸弱之躯。不想,我程家浴血奋战,所护之朝廷竟是如此可笑。”


    “夫人,我见之,心痛呐。”


    “无论皇上宣我程家来京到底所为何事,今我立誓,会尽皆所能,护好你与三个孩子。”


    陆氏眼泪终是夺眶而出,双目紧闭,点了点头,“夫君……若你当真是思虑周全,我亦愿往之,同生共死,我无怨矣。”


    程如林见自己的夫人,心如滴血,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夫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程家三兄妹,犹未知父亲母亲所谋之事,将是何等凶险。


    程徽彦遥见程徽音,兴奋高喊了一句,“小妹!”


    “二哥!”程徽音亦是有些激动,忘形趋前。


    待走进亭下,方才看见一陌生男子,正仰卧于长椅之上,把玩兄长佩剑,剑坠乃是她精心雕刻之如意玉佩,临别前嘱咐二哥的生辰贺礼。


    程徽音环顾了一下二哥,程徽彦欣然介绍,“这是傅阁老的公子,傅溪亭。听闻你于宫中救了公主,想过来听听今日之事。”


    “我倒不知二哥来京短短几日,便交到了新朋友。”程徽音觑了程徽彦一眼,思傅溶月之祸方息,尚惊魂未定,如今又来了一个傅溪亭,想必亦是难以应付的主。


    然此刻难与兄明言,唯觉忧思纷沓,百虑攒心。


    “此乃令妹?纤纤弱质,竟有如此本领!”傅溪亭看向程徽彦,眼睛里尽是疑色,思忖片刻忽作佯怒,“程徽彦,莫不是你小子诳我?”


    程徽彦愕然,遂即拊掌哈哈大笑,“吾妹岂止容色殊丽?纵骑射剑术,亦不逊于我。若我与她较技切磋,当竭十二分之力,方可不败。”


    程徽彦腰间玉带钩,随其倾身撞上石案,发出清越之音。


    听二哥越说越没边幅,程徽音自是有些羞赧,脸色红润如朝霞映朱颜,轻扯二哥的袖子,“二哥!”


    程徽彦被逗得莞尔,“傅公子,小妹与家人分别多时,恐难陪你,君且改日再访。”


    “改日自是无妨,然何遽下逐客令!”傅溪亭有些急色,被程徽彦扯着向外走,仍不忘匆匆大喊,“三妹妹,明日我带你逛逛京城……你可否教我骑射!”


    眼见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程徽彦还回身轻拍,“三妹妹也是你能叫的?我可告诉你,莫打我妹妹的主意!”


    程徽音脸色微红,“二哥,你莫要胡言!”


    家眷实团圆,程徽洲隔窗遥望弟妹言笑晏晏,也是笑意爬上眉梢,他看着自己雕刻的木簪温润如玉,此乃兰若寺古树所斫,愿护小妹岁岁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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