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还在重视语数，县城已经开始全方面发展了，至少在童念记忆里，县城小学上完课后，还会留在学校上诸如美术、书法之类的兴趣班，比她在镇上晚放学一小时，她就是从三年级开始进入校合唱团的，唱歌好歹是不怎么花钱的“便宜”兴趣。
镇上没有的少年宫，县城也有，从课内教到课外，价格相对私教低不少，但也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愿意花上这笔钱的。
童念要带的东西零碎多，刚好陈重不急着回舞狮队，想着童芬一个大人不够，还是拉上这个年龄不够身高来凑的陈金鑫小师兄。
其他大人都有事，见有两个大“孩子”看着，乔芳芳也是心大的，就派陈立海开车送她们去少年宫门口，放下人就走了，约好中午吃饭前再过来接她们。
少年宫在十几年前建在县的中心地带，虽然建筑不高，可大大的红色字彰显着它的“江湖”地位。孩子多的地方，聪明的小吃摊贩早就聚集起来，天气还有余热，买凉粉、龟苓膏的隔几米就有一个，大大的银色圆桶装着，老板坐在胶凳上慢悠悠地扇扇子，看到路过的人就招呼一下。
童念选中了少年宫斜对面的一块空地，挨着一个报邗亭，也许是因为同行互斥，也卖零食的报邗亭右侧三四米都没人在那摆摊。
完全不同类型的她们就没这个烦恼，童念专门去报邗亭买了五瓶水，和中年浓眉严肃脸老板聊了几句，告诉他自己卖的是手工产品，并暗示了她们是穷孩子进城挣钱，没一会就取得了他的同意。
只要——“别弄脏我周围的地就行，那些卖甜品的，每次一走就一地的脏东西，明知道糖容易惹虫子还不用水冲干净，赶走他们不知废了我……”
从严肃老板滔滔不绝的怨言中，童念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风水宝地没人来占位。
正好便宜她们。
“现在还早，十点后人才会多，我们先把摊子架上。”
童念一发话，所有人都动起来，其他人的活都很简单，就她和童芬需要把要卖的小衣服摆得好看点，和服装店的店员一样，选一些好门面同时要考虑让客人看得舒服，不能花里胡哨乱扔出来。
为此，童念还追了她爷爷童国邦几天，逼这个全家最懒的人给她做木工活，哦，实际上是竹子活，她本来只是想羊毛不薅白不薅，村里后山竹子多，村民家的小竹篓都是自己编的，她爷爷既然闲就给她动一动。
谁知童国邦还真给了她一个惊喜。
编完三层高的置物架和几个迷你挂衣架，童国邦又被眼睛发亮的小童蕊央着编了竹子动物，各种迷你小筐，嗯，小朋友爱玩过家家呢。
童念终于知道她爷爷可以发展什么第二事业了！
编，这个月给她使劲编！
所以她带出来的东西也更多了。
童芬之前也在集市上帮家里卖过菜，可一站在县城的大街上，周围都是陌生的人和物，她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打个活节差点变成死结。
这些小东西真的能卖出去吗？
童芬愁眉苦脸的：在镇上才卖出一小袋，念念居然把剩下的都带到县城了，还有五伯父的竹编，她们只有三天时间呀！不过好在做这些只是费时间，再亏也亏不了多少钱，嫂嫂也说她不用担心……
正自我安慰着，童芬手里被塞了什么。
“小姑姑，你看一下哈，我们先玩一会，现在人少我们可以轮流休息。”
她低头一看，一把大葵扇。
侄女童念手里也扇着葵扇，和三个男孩坐下围在一起，休闲地打扑克牌？！
“四个人就不用教你们斗地主，按平时规矩，木头你快点发牌。”
“四金记住排名，三局定胜负，不许耍赖！”
“哈，我第一次和你们玩，什么规矩？”
“嘶兄你不用担心，认真打赢就好！”
“那我一定要赢！”
……
诡异的，在吵吵闹闹的氛围中，在瞟到四人互掐时，童芬觉得自己逐渐心安起来。
卖不出去也没什么，牌是一定要打赢的。
果然，上午十点左右，原本有点空荡荡的街道，慢慢热闹起来，人流一点一点往少年宫大门聚集。
童念的人脉康凌琳表姐是靠谱的。
因为少年宫八点开门，如果没有给孩子安排两门课程，第一轮下课高峰就在十点左右，不同课程时间不一定。法定假期第一天，平时负责接送的不少奶奶辈家长也换成了年轻家长，穿着亮丽骑着车，遇到认识的人就聚一起谈论孩子的日常。
“愿赌服输，陈重师兄和四金，辛苦你们去门口那里拉拉客罗！”
童念不理两人的苦瓜脸，一人塞了一个精心打扮的洋娃娃，酷帅套装一个，华丽公主裙一个。
“别弄丢弄坏哦，这可是我姐姐和妹妹的宝贝，只是借给我们展示的。”
“别扭捏了！还是不是男子汉，拉完二十个人就行了，快去！”
童念不想和他们再费口舌，拉下脸一人一掌推他们走。
好不容易有两个移动宣传板，就算性别不对，也更容易吸引注意，她不用是傻子。
想赢一个有二十多年经验的老牌友，小男生你们还差得远呢！
童念又拍拍方陆言的肩膀，“木头呀木头，等会好好招呼客人，记得不要给我做哑巴哦！”
方陆言背上一僵，木着脸点头。
“嗯？”
“好。”两个大豁口不可避免地漏出来，和方陆言秀气的脸形成鲜明的反差。
“这就对嘛，谁换牙没有洞，我也有啊。”童念毫不害羞地展示自己的下门牙洞。
方陆言无言以对：我和你不一样！到底是哪个神仙管牙齿的，他要拜拜让牙齿快点长出来！
“大商场同款娃娃衣便宜卖！友谊商店两件一百，我们只要两块起！”
“还有漂亮手链、精致手工竹制品，快来看呀，快来看！”
卖货，第一步就是要自提身价。
像那些高级化妆品为什么叫价这么贵？因为它用了什么什么稀有成分，它是来自哪哪哪国家，总结，贵之有理。
当然，这个价对于真正的流水线娃衣真不贵，童念收到的那个正版娃娃，报价就是一百出头人民币，还是正规大商场买的。
童念认真研究过那个娃娃的衣服，工艺也就那样，但一件算起来都要几十块。能在当下给孩子买芭比娃娃的，一般都不穷。正如她同桌宋诗诗也有一个她爸爸从北京买给她的娃娃，一个娃娃两套衣服，两百八十八人民币！
童念出的价真不算黑心，因为这一元里，最值钱的不是布料本身，而是打工人的时间和手艺。
童念脑中有太多的衣服款式，甚至不需要用上太前卫的时尚款，免得抄袭，只要弄一些日常款，配色简单大气，比较贵价的款参考一些漫画做一些改动就行，而且每一件童念都质检过，连线头都没有。
童念拉上童芬和童欢两姐妹，用上两个缝纫机，才能在九月份肝完之前收购的布料和彩珠，童念的所有课余时间都用来做这个了，作业都是在课堂上做的。
大部分家长们都急匆匆来接孩子，没有几个人有空留意童念她们一个大人两个小孩的陌生摊位。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
一个短发穿红色上衣下身黑色健美裤的女人走到她们摊位前低头认真看。
见她没说话，童念主动问：“姐姐，你有喜欢的可以拿起来看一下哦，我们有不同价格的娃娃衣可以选，你也可以自行搭配！”
短发女人笑了，“叫什么姐姐，叫阿姨才对！”说完，她拿起一件鹅黄色的抹胸小礼裙，直接翻开里面看针线，又摸又扯，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看得童芬给童念扇风的动作都停下了，恨不得站起来。
“这一件多少钱？”
童念将小衣服按工序复杂程度分了三个价格，小礼裙在中等，因为内衬和裙摆都需要花些心思和时间。
“只要两块钱，比商场那些几十块的便宜多了，是不是呀漂亮阿姨！”童念嘴巴抹了蜜糖。
“确实是……”女人一高兴反射性说出心里话。
童念见她有意，直觉女人不缺钱，她加大马力，“而且我们买多会更便宜，两件可以打九折，比如多买一件小上衣，这件才一块钱，加起来就只要两块七毛！”
“我们可是全城最便宜的，买多了还送迷你竹筐，很适合小朋友玩过家家！”
女人上下打量童念，被她说的话逗笑，“小朋友？哈，小老板几岁了？”
她还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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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么积极的小孩，明明看着最小，这商贩居然不是边上的姐姐做主。
“妈妈——！”一个女孩拖着身后的男人跑过来。“你在看什么？”
女人弯腰为女儿擦擦额头上的汗，心疼道：“慢慢走路，跑这么快干什么。月月你喜不喜欢这种小裙子，之前你不是想买多几件衣服给娃娃穿吗？”
女孩兴奋极了，看向摊子上的东西，“哇！好多好看的衣服！”
男人，应该是女孩的爸爸，托了托眼镜，“这里居然也有卖吗？本来我还想叫二姐帮忙在深城买。”
童念一见那个女孩又拿起两条裙子，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我们这里更便宜，质量不比那边差，款式还多，十件都没有商场一件贵，而且现在可以随便选，不然等会人多，就不好挑了。”
运气不错，遇到大客户。
“妈妈，这两条也好看，我们买多点吧！”被叫月月的女孩购物欲上来了，恨不得包下所有好看的小衣服。
“买多点也可以，但记住你今年只剩下三个月的零花钱，一共十五块，用完就没有了，不许问妈妈多拿！”
两个零花钱月均一元的小学生和一个刚毕业零存款的大人膝盖同时中箭！
三个摊主仇富了：真有钱的县城女孩！
月月果然是大客户，一次性在她们摊位买了四件小裙子，其中有一件是最贵的五元公主裙，亮面布打底，两层薄纱，童念还缝了一圈同色系小装饰，看着就闪亮亮。
“你是我们第一个客户，一共十一打八七折后给你抹零头，只要九块五毛！”童念还送她一条细珠串的小手链，用的鱼线，有弹性。
“我们三天都会在这个位置摆摊，你觉得好看可以介绍同学来买哦！”
有钱人的邻居就是潜在客户呀！
僵硬如同雕塑的两个大小男孩扭着脸，缩头缩脑地抱着娃娃，吸引了不少人视线。
搞什么呢，人体艺术？
不同人群小声交流着。
“嘶兄，你快拉客呀！”陈金鑫用头撞隔壁的陈重。
陈重自表演后脸皮从未这么薄过，他轻轻踢了陈金鑫一下，“师弟要听师兄的，你去喊！”
“你喊！”陈金鑫再撞。
“你喊！”陈重再踢。
“你喊！”陈金鑫跳起来再撞。
陈重心口一重，眼冒火光，牙缝中蹦出三个字，“小，四，金！”
两个人快要打起来了。
“陈四金，你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
第一单开张后，童念她们位置隔三差五就路过一个过来挑东西的女孩，虽然没月月那么壕，但也会花上个两三块。
童芬感慨：“还是县里的人愿意花钱。”她和侄女在镇上磨一天嘴皮才卖出几十件，大部分人都是一件一件买的，讨价还价非常费口水。
童念喝着水想：人均收入是两三百，但这时候的偷税漏税也严重，灰色地带多，高收入人群有一大部分收入都是没办法计算的。
正想着，童念居然见到了宋诗诗。
“诗诗？！”童念疑惑，“你不用在家里学古筝吗？”
宋诗诗身后还多了一群人，身形苗条，气质出众。
“念念！我就知道我在窗边看到的是你！哎呀，晚点再和你说，我给你拉完人还要回去上课，快到时间了，我先回少年宫！”宋诗诗像只跳脱的兔子，突然蹦出来，又突然缩进了兔子洞。
童念只好放下疑惑，先应付客人。
“你们是诗诗的同学呀？”相貌气质都最突出的领头女孩道。
她脖子修长，手长腿也长，高童念一个头，一身粉色的连衣短裙，单论身材，是个跳舞的好苗子。
难道诗诗还是被妈妈抓来学跳舞了？
“我是她同班同学，姐姐你真漂亮，是学跳舞的吗？”童念歪头问。
“妹妹你真聪明，我是学芭蕾的。”
“珍妮，你看这个，珍珠飘纱的粉色公主裙，你最喜欢粉色了！”没聊天的小姐姐们已经上手开始选东西，其中一个说道。
领头的珍妮小姐姐接过裙子就不撒手，直接问童念价格多少，她要买。
童念内心放烟花，又一个土豪！
“木头！粉色的衣服全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