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鸡叫声传来,二狗反射性的要蒙被子睡。
心里骂着哪个神经病在厂子里养鸡啊,让不让人睡。
拽不动迷糊醒来,睁大眼转动脑袋瞅着四周,立马清醒了。
翻过身闭紧嘴巴,庆幸自己睡觉从不打呼噜,也从不说梦话。
小李氏先起床,昨个的疲劳消散,此刻心情好,用粗糙的大手摸上二儿子的额头,试试还是温热,不由皱紧眉头。
范大郎睁眼见这情形,当没看着,自顾自穿衣穿鞋出了房门。
大狗再过三四年就好找婆娘了,三狗机灵听话,二狗闷性子随他,憨笨憨笨的,命硬,扛过这阵就好了,婆娘就是瞎担心。
心底最深处还是觉的往后肯定会再有几个娃的底气,养老有倚仗。
早晨还是面条,只不过上面不一样的浇头,冬天腌制的萝卜缨子酸咸菜,正儿八经的当碟子菜。
吧唧着吃着饭,老李氏问二狗咋样了,听着大儿媳妇说还是难受,浑身滚烫,哦了声脸上有些不好看。
心疼喂了五年的粮食,娃都能中用了,可现在正是下地忙时候,真是病来的不巧。
小孩子们会看脸色,更放轻了声音。
大人们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找事都得被骂,还是不凑上去的好。
吃完饭,大人们都去了东屋。
双手一托俩咯吱窝抱起让站地上,看着站都站不稳,脸色通红,嘴里喊着头疼、肚子疼的二狗,赶忙放到了床上。
到底是自己生养这么大,小李氏开口道,“这确实是真下不了地,娘。”
老李氏转头骂她,“我哪是让娃下地啊,二狗不是我孙子,这看着更严重了,得送去让村里郎中看看,拿点草药吃。”
小李氏忙对婆婆说好话,她刚才还以为婆婆是试探二狗是不是装的呢,真是想错了。
于是其他人拿好农具出门,小李氏背着二狗去郎中那。
小河村百户人家,村里就一个能瞧病治病的。
别看都叫郎中,可知道不是啥正儿八经的大夫,就是个会用土法子的。
吃药管不管用全靠运气,有的吃好多天还越来越严重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敲门进去,郎中婆娘领着走去堂屋,小李氏瞧着这瓦屋,多看了眼。
屋内,小李氏说完啥情况握紧手,心里想着别花太多钱。
婆婆就说让送来,也没给钱,得花偷偷攒的私房钱。
明明是大房,可是挣的钱都不在她手里,不过想想自家男人是公婆的长子,心气平和了点。
郎中让娃张大嘴看舌苔,然后把脉、问了好些哪疼,咳嗽、肚子哪哪都问了个遍。
另郎中没想到的事,说的出乎他所想的准确。
几乎问孩子哪疼,都只会说这疼那疼,可这娃会说这里一点点疼,肚子拧着的疼,嗓子又干又发痒,光想咳嗽啥的。
说的这么准确,郎中也没故作高深,算出多少钱,收了钱,转身去屋内配草药。
看着郎中掀布帘子进去,小李氏露出心疼的表情。
竟然花了八个铜板,八个,家里一个鸡蛋就卖一铜板呢,真是黑心。
都是一个村的,祖宗都是一个姓,沾亲带故还得喊个大爷,骂上一番,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等郎中出来又是挤出来的笑,送上好话,拿好两包药,牵着娃的手往家里走。
二狗看着没心情背的小李氏,也没张口说让慢点,被拽着机械的往家走。
其实他也觉的两包药居然这么贵,掀开布帘子的那一下,他看到是那种抽屉的木柜,抽屉都贴有繁体字。
但想想哪怕寻常的草药,怎么搭配,多少量,也确实是本事。
一路脑子晕呼,手脚都软软的,倒是没觉的累,跟飘着似的。
到了家,急促喘着气,喝多少水还是跟火烤的似的。
厨房里,小李氏看一包药直接是等于四个铜钱,三碗水煮成一碗水,煮的时候可是认真,倒入碗里端给儿子让喝下去。
看着吹一口喝一口,喝完了还倒了半碗水涮涮让儿子喝。
二狗直接仰口喝了,想想也是稀释的药,没啥。
这边小李氏拿到厨房,又倒了一碗水自己喝了,砸吧砸吧嘴,她也是喝了值四个铜板药的人,笑着把碗洗干净,又收拾收拾,赶紧出了门。
带儿子去拿药,也不能耽搁下地。
翻完地得赶紧种上油菜、丝瓜、南瓜、冬瓜、茄子,要不然今年吃啥。
*
屋内,喝完药眼睛和眼皮就忍不住沾一起,二狗迷糊想着,喝完药犯困看来是不变的规律。
他这睡的香,等再次醒来,明显感受到肚子不疼了,脑袋不晕了。
他真没想到,一包药就能这么厉害。
哪次感冒吃药不得吃个六七天,现今这一包药就好了,这么厉害。
自个摸摸额头,不烫了,笑的直咧嘴。
强撑着力气下了床,头发短短散着,也没扎小揪揪。
水盆里一看,小麦色皮肤,眼睛不大不小,鼻子高低适中,嘴巴不薄不厚,脸型咬肌充足的小方脸。
这典型的中原长相啊,跟课本里画的一样。
摸摸腮帮子,摸摸额头、鼻子、嘴巴,别说,这长的真是周正。
看哪哪好,左照右照,美滋滋。
自夸自个的看了好一会,走去厨房。
这病一好,胃口就有了,就是掀开看着空荡荡的锅,啥吃的都没有,不禁失落些。
走出厨房,抬头看蓝天白云,往前远看,院子外是摇晃飘动绿叶的树枝和几种不认识的鸟儿正在摘花吃呢。
一簇簇白绿相间的点缀,美的像幅画。
趟床上就是看破旧的房梁,这一出来顿觉天高景阔,心情倍爽。
怪不得都说生病了不要窝在房间里呢,这心情一扩,敞亮极了。
他在这逛悠完整个院子,就去了屋后看看鸡圈,数数那么几只。
反正这家里现在就他自己,自在的没人看着,屋子也都看了个遍。
完全看下来,还是爷奶住的主屋最好,布置也最好。
肚子更响了,去院子里拿起水瓢舀水喝,井水甘冽,打了个冷颤。
其实水应该煮开沉沉底才是,有碱。
自我安慰,喝多了顶多就是有点结石,旁的没啥。
一番心里疏导,没有了顾虑。
小河村的河流虽深但平缓,因为一望无际的平原,田多水少,尤其是夏季更是得挑水灌溉,就指望那条河,所以每户人家自家吃水都是村里那口井。
扁担挑水回来倒大缸里,上面盖个板子,保持干净,每天挑水吃用,也是每户人家的必备劳动。
转悠完,转身回屋躺着节省力气。
刚走了两步,门口传来喊他的动静。
一回头一眼认出人,原来是邻居家的奶奶。
村里人家的门都不高,虽然小李氏出门随手一闭,但门口处人一望就能看整个院子。
甚至不少用的篱笆门,到人胸的高度,出门随手用个小木棍卡上就当锁门了。
要是有事找,直接门口一嗓子喊,屋里人听着就出来了。
都每天见,闻着声就知道谁,村子里没有那么多讲究,也没个敲门那一说。
老人招手,“二狗,就说昨个和今个两天没见你这娃哩,是不是饿了,走,去俺家吃饭。”
二狗走到门口,因为个子矮,仰起脸笑着说道:“谢谢陈奶奶,我等家里大人回来就好。”
老人哎呦一声,满脸慈祥,这么点个小娃娃,这么乖巧,真是心软软。
要旁的娃一听吃饭不得赶紧来,这孩子,真是跟他爹小时候似的老实巴交。
二狗没想到大人问一声就只是问一声,直接被抱起来去了她家。
陈奶奶本性陈,住他家东边,因为从前二狗见大人就低头内向的性子,所以搜遍记忆也不知道是哪个村嫁过来的,有啥兄弟姐妹。
不过陈奶奶家可比自家富裕多了,就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名字也是专门找人起的,叫范彬。
小名叫彬彬,二狗他们都喊彬彬哥。
以前领着他们几个小的玩,但上邻村的学堂后,就很少见到了。
二狗被放到木凳上,不一会陈奶奶端来饭菜,一看咕咚咽了下口水。
金黄的小米粥,馒头,炒鸡蛋和蒸菜。
馒头是自家种出来的小麦磨成粉发的面,颜色不大好看,却麦香浓郁的勾人。
老陈氏摸摸娃的头,“这是早上剩的,我给你温热了下,锅里还有,快吃吧。”
二狗擦擦嘴角,又说了声谢谢陈奶奶,看的出来这盘鸡蛋明明是刚炒出来的。
去院子洗洗手,背后擦擦,左手拿起馒头,右手拿起筷子,双手都上,吃了起来。
一口下去,馒头香甜的眯起了眼睛,再喝口小米汤,肚子顿时温乎乎的舒坦。
老陈氏看着这孩子,越发慈爱。
这娃以前怕生,古话说生次病长回心眼呢,还真是。
瞧瞧这多么稀罕人,吃东西闭上嘴嚼,一点都不埋汰,也不往外撒,自家孙子没上学堂的时候,那吃个饭满碟子用筷子翻肉,打手多少次不改,也就上学堂后,夫子拿尺子打着改了。
吃了两个大馒头,喝了两碗稀饭,炒鸡蛋和榆钱树叶的蒸菜吃的光盘。
总结出战绩,二狗睁大眼不由脸红了。
他吃的时候,满脑子好吃好吃,可哪想到能吃这么多。
明明一顿一个馒头吃不了,零食都能吃饱的胃。
只好自我安慰,这身体缺油水饭量大正常,正常。
老陈氏看着这娃抿着小嘴,满脸不好意思,哈哈笑了。
搂进怀里夸了夸,起身收拾。
娃吃的这么香,还是她手艺好不是。
二狗见此,忙上手给落碗碟。
老人、孩子一起走去厨房,老陈氏不让他沾手,他就拿起抹布去把桌子擦了,又给把地拿扫帚扫了扫。
老陈氏笑的不行,看着娃倒腾着小短腿忙,一时间冷清的家里充满了笑声。
忙活完,一老一少拿着小板凳坐屋檐下拉呱。
听小娃问多少时辰了,老陈氏手上给扎着小揪揪,抬头只看了一眼天,就说出来。
听到是刚未时(下午1点),二狗直接说陈奶奶好厉害,心里却想着,这还是来这第一次吃上正儿八经的午饭。
想到这才觉的饭食顶着肚子,有些撑。
听着陈奶奶说她的孙子很是淘气,掏鸟蛋、课堂上不认真听课总是被夫子罚站啥的,二狗忍俊不禁,在絮叨的话语声中,慢慢泛起了困。
老陈氏转头看着头一点点的,牵起手让在孙子床上睡觉。
二狗他看着宽敞的房间,结实的木床,放些书的书桌,颜色好看、无一丝补丁的床单、被罩,连忙摇头说回去睡。
“这么平整、干净,我怕给弄埋汰了。”说完往门口走,“陈奶奶,再见,我回去睡了。”
老陈氏看着进去院子后,才往自家走去。
这孩子,哎,怎么能这么懂事啊。
*
吃饱喝足的午觉,直接睡到了被家人吵醒。
脸上都是疲累,听到不发烧了,也只是点头说那就好,老李氏拍拍娃的小背,让去拿板凳。
二狗他还想说中午从邻居那吃了饭的,被这一打岔,心想等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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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等会,就又被安排去跟大哥一起喂鸡。
走去屋后,看着爪子刨土、那尖尖嘴巴的鸡,二狗站鸡圈外面不敢进去。
怕被叨,浑身僵硬。
大狗直接进去,公鸡还神奇的爪子扑棱被直接逮住随手扔一边,先让母鸡吃点,这抢不过公鸡。
公鸡扑棱着站了起来,不欺负人了,甩着红色的冠子,扇扇漂亮的翅膀,围着母鸡转悠。
看到这一幕,二狗他笑了出来,“大哥,你真厉害,手劲真大真快。”
大狗一愣,红黑红黑的脸更红了。
从小到大,他做好是应当的,最多就是不挨打,这还是第一次被夸,看着二弟,心里藏着开心。
出来后说道:“二弟,鸡啄人可厉害了,往后你跟我一起来,我自己进去喂就行,你在外看着小门,省的鸡出来。”
二狗他点头,“行,大哥,这我肯定给你把好门。”
三狗过来叫人的,看大哥二哥那么亲近说话,不开心,等走近了,鼓着脸说奶奶喊吃饭。
都是亲兄弟,说事不带他,哼。
二狗瞧着这小脸,摸摸他的脑袋,嘿嘿,手感真好。
三狗瞪大眼睛往上看着二哥,羞涩一笑,看来二哥发现对不起他,跟他道歉了,他不生气了就是。
自个心里演了一场戏,大狗二狗其实根本没看出来。
兄弟三个往堂屋里走去,怪不得做饭那么快呢,野菜窝窝头,疙瘩汤。
饿肚子的情况下就想赶紧吃上饭,哪来的精力做顿好的。
男人是四五个,女人是俩,大狗是三个,二狗是一个,三狗虽也是一个,但被小李氏塞了个。
大儿子是长孙,公婆偷摸给塞吃的,她这疼小儿子多些,自觉再正常不过。
四狗被范二郎搂在腿上,二婶王氏给把一个半窝窝头弄碎泡上,喂给儿子。
范大郎边吃着边关心大儿子两句,说今个锄头使的还行,但还得练。
整张桌子,唯独二狗自个清净的坐在那吃着属于他的份。
自己告诉自己,家人是爱他的,只是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罢了。
看,回家就问他退没退烧不是,还说晚上再喝一顿,明天肯定就大好了。
只是精力扯的方面太多,分不出给他而已。
这般想着,吃的踏实。
天底下,从来他自己最爱自己,哪怕换个环境依旧如此。
难过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细胞,想想可不值当。
细嚼慢咽下,看遍家人,起了闲心打量。
他这长的可以,家里人的长相摆在这,肤色晒成这样,可多都长宽脸的大气长相,五官跟丑沾不上边,怎么组合都不会难看。
吃饱了饭,二狗喝着药,三狗好奇喝了口,喊苦,小李氏忙给喂水。
老李氏看过去,注意到这二孙子头上的红绳,虽旧些但很亮眼的干净,家里可没红绳,都是大的用下来给小的用。
这一问,听到说去东边邻居吃了饭,都看着这娃,满眼惊讶。
老李氏说这次吃就吃了,但下次不要再去了,给人添麻烦。
可二狗却能听出来语气里透着些酸,再听下去,知道为何。
邻居家奶奶丈夫和儿子都是学堂念过书的,认识字会打算盘,现今给村里的地主当账房,帮着买卖粮食做生意。
每年定期得粮钱,不出力大宅子里呆着,多享福啊。
家里地还都租给村里人家佃着,啥力不出,每年收获直接半成到手。
周边都羡慕,也不是没想过要是投生到人家家就好了,附近的孩子也羡慕彬彬哥能去上学堂。
但大人们却都怕得罪,叮嘱各家娃别去打扰,传来传去,成了陈家奶奶不喜小孩闹腾。
邻里邻居,见面称呼陈家姐姐,也能凑上去说些话,但态度上都是敬着远着。
听着家里人说这么多,二狗装着不懂的说道:“可爷奶,爹,娘,你们不都说家里男丁多,旁人才敬着吗,为什么陈奶奶就一个儿子,村里都敬着啊?”
大人们的脸直接僵住了,老范头一拍桌子,“人家那就是好命,村里能识字多么稀罕,那能一样吗。”
老李氏对对的附和,也黑着脸,直接撵人各回各房。
三狗回屋仗着娘偏爱,大着胆子问怎么二哥说的话对的,爷奶生气了。
小李氏哼了声,“你爷奶不想承认自己没本事,儿啊,当初要是你爹被送去学堂,那你也能吃馒头吃到饱。”
大郎可是长子,要是不生旁的孩子,肯定会不一样的日子。
把钱都用在一个人身上,跟用在很多人身上,那能一样吗。
小李氏想到这里,怔愣了下,看着大儿子、二儿子、再看看怀里的小儿子,迷茫一瞬,恢复过来。
她好像,想到了个从来未曾想过的事?
可下一刻丈夫埋怨她说的多,小孩子懂什么,明早睡一觉就望了,睡觉睡觉。
看着丈夫的背影,小李氏目露无奈,丈夫听话老实,干活一把好手,可是从不会为怎么为大房多占点好处着想,还得她来。
主屋内,老范头越想越气,也不知道是说给老婆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说去送学堂,万一啥也学不成呢,那不浪费了钱,还不如踏实种地,把娃养大,都这么过来的。”
老李氏走到跟前,“是,你说的对,老头子,娃娃他懂啥,就知道吃饱了不饿,别气了,啊。”
老范头得了支持,高兴了,“老婆子,你替我老范家生了三个儿子,在我看来,比邻居家那陈氏厉害多了。”
被这一夸,老李氏笑的眼角都展开了,俩人在这得意儿孙多,这事就散去了。